本地人不能擔任縣委書記,進一步講,原則規定也不能擔任當地的市委書記,黨政領導幹部任職迴避條例中,只規定不能在成長地擔任黨政主要領導幹部,而不是籍貫,但問題是,燕省既是曹永國的成長地,又是籍貫地。
雖然以上規定僅限於省部級以下幹部的任命,對於省部級,並未明令限制,但出於加大對各省控制力度的考慮,即使是吳老爺子出手推動曹永國擔任燕省省委書記,也是難度極大。
印象中,自2008年後,國內各省份省委書記和省長的任命,中央已經有意避免任用本地人,不管是籍貫還是成長地,尤其是針對一些特別的省份,比如嶺南省。
自1998年起,嶺南省從未有本地人擔任省委書記,從中反映出中央對嶺南省單方面主義傾向的憂慮。尾大不掉是中央一貫的擔憂,下江市就是前車之鑑,所以當年纔有下江市委書記被拿下的一場震驚全國的政治大案。
而下江市委書記可是政治局委員!
燕省省委書記雖然還不夠資格躋身於政治局,但燕省地位特殊,拱衛京津,是京城最大的屏障,若是古代,就是直隸之地,因此,歷任燕省省委書記,都是中央綜合考慮之後,各方權衡之下才做出的任命。
夏想也注意到,總書記上任之後,尤爲加強了對燕省的控制,一心想將燕省置於自己的影響力之下,而家族勢力和平民一系,也同時將更多的目光投向了燕省。
燕省,已經成爲各方勢力的必爭之地。
吳老爺子老謀深算,凡事看得長遠,每出一招,必有後手和伏筆。以夏想對他的瞭解,此次突然提出讓曹永國擔任燕省省委書記,是不是真心推動暫且不論,在事件的背後,必然大有用意。
曹永國雖然是他的岳父,但從傳統意義的派系的劃分上,和他並非一系。
誠然,國內各省勢力在派系歸屬上,有中堅力量,也有名義上的歸屬,比如嶺南省委書記陳皓天就是總書記的嫡系,是中堅力量,而楚省省委書記陳風,雖然現今也算總書記一系,但並非中堅力量。
曹永國也是如此,表面上是總理一系,實際上也並非總理的嫡系。話又說回來,實際上總理的嫡系在地方上最少,大多是羣而不黨,並非真正形成一股氣候。
吳老爺子借範睿恆退下之際,突然放風要推動曹永國上位,夏想可不會天真地認爲僅僅是因爲他的面子而讓吳老爺子出手。政治家考慮問題,大局第一,特別是如老爺子一樣胸懷天下的人物,他的出手,所圖謀的恐怕未必只是燕省。
有一段時間沒回京城了,天下大事,皆出自京城,夏想的思緒一下飛向了京城,有了一種迫切回京的慾望。
再加上最近吳才洋非常低調,或者說,近來整個家族勢力都非常低調,還有不到兩年,總書記就會退下,現在正是換屆前夕一波接一波的人事調整的最後較量階段,平靜不是主旋律。
在平靜之下,肯定在醞釀着更大的旋渦和潛流。
換屆之前,總書記肯定做好最好的佈局,將整個棋盤盤活。因爲在關遠曲上任之後,至少在兩三年之內,輕易不會更換省委書記和省長——想調換也未必能一言而定——因此如果曹永國現在被吳老爺子推動上任,那麼他的頭上就會貼上家族勢力的標籤。
而下任書記是關遠曲,實際上從長遠計,曹永國被貼上家族勢力的標籤而邁入省委書記的門檻,也是好事,因爲岳父的性格淡然了一些,不管他身屬哪個陣營,都不會成爲嫡系,頗有君子羣而不黨的古風。
但也必須承認,也正是岳父的性格使然,如果不是機緣巧合,不是他深得各方勢力之心,岳父還真不會有現在的成就。後世的曹永國就是被高成鬆搬開之後,最終止步於廳級。
以家族勢力的標籤擔任省委書記,後年關遠曲上臺之後,岳父再過一年屆滿,也可以安穩退下,說不定還能撈一個副國級待遇養老。
不得不說,吳老爺子拋出的建議令夏想大爲動心,也必須承認,吳老爺子很能抓住他的心思,讓他爲之動心。一動心,就得順應老爺子的意思,爲他做些事情。
夏想看了一眼慵懶散漫的連若菡一眼,見她側臥牀頭,意態之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迷人之意,不由笑了:“也是怪了,這麼多年了,我還看不煩你。更是怪了,老爺子怎麼就想到岳父了,他明明知道本地人擔任本省的省委書記,容易讓人亂說的……”
連若菡笑着彈了夏想的腦門一下:“有話就明說,跟我還賣關子。爺爺到底是怎麼想的,我不知道,也不操心,反正他就說,讓我如此這般跟你一說,你就明白了。”
明白什麼?還是一頭霧水,不過還是明白了一點,老爺子是想讓他進京了。
畫了天大的一張餡餅給他,他不進京還等什麼?
連若菡卻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在牀上翻了一個滾,又笑了一聲:“對了,我還聽到一個消息……”
夏想都被她折磨得身心疲憊了,不由怒了:“有話不能一次說完,非要大喘氣?”
連若菡纔不怕夏想,從牀上翻身落地,自顧自打開冰箱拿了一瓶奶喝——夏想每天都有專門的日常供應,即使不用,也每天有人替換一新——她一邊喝一邊說:“我聽爸爸說,政治局要空缺出一個委員名額,現在正在討論遞補人選……據說,宋朝度和陳風都有希望。”
夏想不驚訝真不行了,連若菡此來,不但慰藉了他的身體和心靈,還帶來了一連串令人震驚的消息,就讓他再也坐不住了——其實他本來也沒有坐着,是半躺在沙發上。
他一個激靈站了起來:“真的假的?”
“不信我?不信我你就打個電話給中組部吳部長。”連若菡就逗夏想。
一般由每屆中央委員會第一次全體會議選舉出政治局全體委員、候補委員及常委,其他全體會議可以在政治局委員人數出現空缺時根據實際情況進行增補,既可以從中央委員中直接選撥政治局委員,也可以從候補委員中按其排名進行依次增補。
這一屆政治局沒有候補委員,現在出現了空缺,肯定要從中央委員中直接選拔。基本上每個省委書記都是中央委員,所以如果真如連若菡所說要增補政治局委員的話,肯定要從省委書記之中選拔。
但問題是,一般不是大省,省委書記不夠資格進入政治局。不管是誰因病或因事退出政治局,也不管是宋朝度還是陳風遞補進政治局,恐怕一旦選上,就會連空缺之人的職務也要頂替。
一般都是直轄市,或嶺南,青西,天山等省份的書記是政治局委員,其餘省份很少有人擔任,也有特例,楚省上任省委書記就是政治局委員,不過只有一屆,陳風接任之後,就不再是了。
從資歷上講,宋朝度比陳風更有資格遞補,從先例上講,陳風更容易遞補。就是說,陳風遞補之後,可以原地不動,以楚省省委書記之職一腳邁進政治局。
從感情上講,宋朝度和陳風都是夏想最親近的良師益友,如果說讓他選擇支持哪一個,還真不好抉擇。
不止吳老爺子給他出難題,吳才洋也爲他製造了一件頭疼事。
不過夏想也明白,吳才洋所說的宋朝度和陳風,兩者選一,也不過是假借連若菡之口,讓他故意聽到。實際上,一個政治局委員的任命,吳才洋可沒有什麼發言權。不用想也知道,有無數資歷比宋朝度深後臺比陳風的硬的省委書記或部委高官,都睜大了眼睛盯緊了空缺,政治局委員的位置,太難得了,太重要了,誰不想取而得之?
身在官場,人人都想。
夏想當然宋朝度也得之,因爲以宋朝度的年紀,如果抓住了機會,一躍而進了政治局,說不定努力再加形勢變化之下,最終還能躋身爲九巨頭之一!
必須要回京城一趟了……夏想心中就更有了明確的方向。
到了11點多,夏想就和連若菡一起出去吃飯,又打了電話給衛辛,約好了見面地點。夏想和連若菡一起走出常委家屬樓,打電話想讓司機開車過來,連若菡沒同意,說要讓夏想陪她走走,反正還有時間。
夏想知道她的心思,畢竟才30出頭的女人,心中還是渴望和相愛的人攜手同行,而且又是在陌生的城市,就更有一種相依相偎的安全感。
不過距離約好的地點有點遠,夏想一想,就當散步了,也很久沒有好好陪過連若菡了,作爲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之一,連若菡已經成爲他生命之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了。
夏想和連若菡十分隨意地走在大街上,在外人看來,他和連若菡就如一對恩愛的夫妻,而且還十分般配,任誰也不會想到眼前的兩人,一人位高權重,是湘省的第四號人物,另一人坐擁億萬財富,富可敵國。
夏想只顧和連若菡說笑了,卻沒有注意到身後一輛汽車駛過,車上坐着的人,正是林華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