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節的夜晚,京城上下沉浸在節日的氣氛中,大柵欄廊坊衚衕家家彩旗飄飄,燈籠閃爍,好一派盛世年華!
廊坊衚衕靠西一點,有一個很不起眼的對開大門,門前兩個石當,想來當年這個院子也不過是五品以下的小官僚居所。此刻,大門緊閉,裡面傳出喧鬧的聲音,卻昭示着院裡的熱鬧。
劉楓面帶微笑,站在院裡的東南角,靜靜看着陳潔和姊妹們嬉笑打鬧。看不出來,在校園裡一副大家閨秀模樣的陳潔,在家裡是如此的俏皮活潑,一股濃濃的愛意,涌上劉楓的心頭。
把手中戒指攥緊了幾分,對接下來的表白充滿了憧憬!一身粉紅色連衣裙的陳潔,在劉楓的眼中,是如此的鶴立雞羣。
此時,就算陳潔身邊那幾個嬌俏可人的美女,都在劉楓的眼中是如此的黯淡無光。劉楓沒有注意到一道哀怨的目光注視着自己,他恨不得走過去,把戒指套到陳潔的手指上,向全世界宣佈女孩的所有權。
大門開了,一個二十七八的中校軍官走進來,小跑幾步,進到後院,那個青年是陳潔的大哥,叫陳鋒。這是一個三進的院落,原本很逼仄的小院,被主人打通了兩側的民居,而顯得寬敞明亮。
院中間一顆粗大的古槐,在這金秋十月依舊綠意盎然,槐樹上掛着幾個鳥籠,裡面的八哥百靈鳴叫個不停。很快,後院走出來三個中年人,中間的那個,就是陳潔的父親陳玉春,國慶節前夕就任教育部副部長。
陳鋒跟在後面,向門口迎去,應該來了貴客吧?
劉楓端着茶杯,看着眼前高談闊論的人們,忽然感覺,自己就像是摻進雞羣裡的呆頭鵝,是如此的格格不入。用力一攥茶杯,劉楓暗暗深吸一口氣,一定要適應這個環境,爲了陳潔,也爲了自己!
“哎呦,老吳,怎麼這麼空閒?您這位大領導光臨寒舍,真的是蓬蓽生輝呀!嫂子真的是越來越年輕了,這是文學吧,都這麼大了,好帥氣的小夥!快請,裡邊請!”
說話間,幾個人走進來,當先是一位五十多歲的中年人,龍行虎步,有着高級領導不同尋常的味道。劉楓突地心頭一跳,那個中年人後面,居然是吳文學,那個永遠排斥自己和陳潔在一起的傢伙!
劉楓清醒的意識到,今天,怕是要有一番波折了。想起曾經的花前月下,劉楓微微一笑,自己什麼時候開始如此的不自信了,是因爲這個京城的官宦之家嗎?
吳文學幾步跑到陳潔面前,舉着手裡一大捧玫瑰花:“小杰,送你的!”
陳潔淡淡的看他一眼,又看看角落裡的劉楓,很隨意的接過玫瑰花:“文學,謝謝!”
陳潔看向劉楓那種眼神,讓劉楓的心開始下沉,就算單純如他也知道,那絕對不是看向戀人的眼神!
老吳笑眯眯的看着陳潔和吳文學,回頭對陳玉春說道:“老陳,你生的好姑娘,果然品貌出衆。難怪我家文學念念不忘,看看他們倆,多般配的一對兒!”
老吳說話的聲音很大,角落裡的劉楓聽得很真切,心中一緊!看着毫不在意的陳潔,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劉楓心頭,不會吧?怎麼可能?
此刻陳潔那天籟一般的聲音傳來:“吳伯伯,難得您這麼空閒,吳伯母,您越來越年輕了呢!”
吳伯母滿臉的慈祥,笑着伸手拉住陳潔:“這丫頭,真會說話,不行了,伯母老嘍。小杰,這麼乖巧這麼俊的女孩,伯母可捨不得撒手!”
陳潔害羞的低下頭,忽然回頭看一眼面色低沉的劉楓,心裡有點懊悔,早知道吳文學選今天來,就不把劉楓領到家來了。
順着陳潔的目光,吳文學看見了角落裡的劉楓,回頭看看陳潔,玩味的走過去:“嘿,劉楓劉大教授,怎麼有空來我女朋友家裡做客呀?哈哈,這可是我和小潔的榮幸啊!”
陳玉春遠遠看一眼劉楓,臉色一冷,看向陳潔:“小潔,以後不要什麼人都往家裡領,你個女孩子家家的,也不怕吳伯母笑話。再說了,就算劉楓教授對你在學業上有所幫助,也不適合出現這樣的場合,以後一定要注意!”
吳伯母一愣,看見和吳文學站在一起,幾乎高出一個頭的劉楓:“奧,那就是燕京黨校最年輕的副教授劉楓?果然長了一副好皮囊,難怪可以到處招蜂引蝶,這樣的人,怎麼可以在黨校那樣的地方工作呢?太不莊重了!”
吳文學站在劉楓面前,以他不足一米七的身高,站在一米七八的劉楓面前,明顯的落差讓所有人暗自嘆息:“嘿,我說劉楓,你不會以爲陳潔真的會喜歡你這個小傢伙吧?
哈哈哈,知道嗎?陳潔是我們圈子裡的小公主,就憑你,也想,哈哈哈,我看你,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太不自量力了!”
劉楓冷冷的看着吳文學,就像是看着一個白癡,他緩緩走向陳潔。此刻,院裡所有的聲音都停止了,甚至老槐樹上的鳥也忘記了鳴叫。
陳鋒搶前一步,伸出手臂,想要攔住劉楓的去路。劉楓伸手握住陳鋒的胳膊,往懷裡一帶,接着陳鋒掙脫的力氣向旁邊一送,輕鬆通過。
陳鋒身子轉了半圈才站穩,目光一凝,要知道,陳鋒可是實打實軍區偵查大隊的現役軍官,一身好功夫曾經在軍區搏擊大賽上獲得過前三名的好成績。沒成想,這個軍中驕子,居然被人如此輕易的撥開,簡直就是一種恥辱。
陳鋒還待上前阻攔,劉楓嚯的回頭,冷森森的目光看向陳鋒:“別不知好歹!”
陳鋒頓時剎住腳步,這一瞬間,就好像是被毒蛇盯住,激靈靈打了個冷戰,那是什麼樣的目光啊?
劉楓站到陳潔面前,靜靜的看着自己剛剛還幻想共度一生的女孩,微微一笑:“陳潔,陳姐,我需要你一句話,只一句!”
陳潔尷尬異常,劉楓剛剛那淒涼的一笑,簡直比哭還要難看幾分!
女孩根本不敢擡頭看向劉楓,低着頭期期艾艾的說道:“劉楓,我們,我們根本就是不可能的,看看我的家世,再看看你的條件,就知道,這不過是一場遊戲。之前,之前只是爲了和徐瑩她們鬥氣。其實,你是我們的賭注,誰輸了,就會---”
“哈,原來如此!!”劉楓面色慘白,讓一直關注他的徐瑩很是擔心,劉楓吐出一口濁氣,眼睛無神的望向天空,“我明白了,好,謝謝你跟我說實話。也許,這是一年多來,你第一次和我說心裡話吧?我會記住的!”
劉楓從口袋裡掏出那枚熠熠生輝的鑽石戒指,看看燈光下鑽石魅惑的璀璨,輕嘆一聲,鬆手任戒指掉落地上,一轉身,大踏步走向門外。
吳伯母看着惱火,高聲罵道:“這是一個什麼東西,居然在這裡甩臉子,我看真的是活膩味了!”
劉楓沒有任何迴應,陳玉春怒斥道:“小潔,看你做的好事!”
徐瑩望着劉楓蕭索的背影,心裡向針扎一樣痛,拾起地上的戒指,快步追出去:“劉楓,劉楓,劉楓你等等!”
劉楓也不回身,就那麼站在那裡,甕聲問道:“徐大小姐不知有何見教?”
徐瑩喘息着,想要開口,卻是實在難爲情。
劉楓嘆口氣:“徐大小姐,你還是給我留一點顏面吧,難不成你讓我在你面前說些難聽的話嗎?”
徐瑩看劉楓擡腿要走,鼓足勇氣說道:“劉楓,我是真心的,從來沒想過把自己的終身當做兒戲!不知道,這枚戒指可以送給我嗎?”
劉楓搖搖頭,斬釘截鐵的說道:“戒指我已經不需要了,你拿去好了,我不想再和官二代發生任何糾葛!再見!”
看着那矯健的背影漸漸遠去,徐瑩緊緊握住那枚晶瑩剔透的鑽戒,彷彿失去了最珍貴的東西,心,像碎了一樣的疼!
節日的街道燈火輝煌,那座承載了太多歷史和滄桑的城門樓凝重而大氣。高高的紀念碑在燈火的輝映下,就像擎天一柱,直刺蒼穹。
今夜,京城在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廣場舉辦露天音樂會,或悠揚,或激越的歌聲迴盪在節日的夜空。 一朵朵絢爛的禮花,在夜空中炸亮,來自全國各地的遊客,在廣場上翩翩起舞,更是爲京城帶來了盛世華年的風光!
這一切,都和劉楓無關,行走在熱鬧的大街上,心中卻是冰冷的孤寂。作爲燕京大學最年輕的雙碩士學位獲得者,哈佛大學最快經濟學博士學位獲得者,燕京黨校最年輕的副教授,還沒過二十二歲生日的劉楓,實在是有一點懶惰。
在他的心目中,所追求的人生理想,居然是老婆孩子熱炕頭!這個夢想說出來,恐怕會讓所有認識劉楓的人大吃一驚!其實也不奇怪,劉楓的父親就是一地方小幹部,就算明年退休也不過享受副處級待遇。
母親是普普通通的家庭婦女,一家人沒有培育野心的土壤。無論是在劉楓自己或者他的親人看來,劉楓目前取得的成就 ,都已經足以自豪。
更何況,早在哈佛讀書的時候,劉楓就通過勤工儉學,發表文章賺取稿酬,偶爾在華爾街小試身手。回國的時候,劉楓已經有了三十餘萬美金的身家,在八十年代末,已經擺託了窮人的身份。
在此時的華夏,劉楓至少算得上是提前跨進小康一族了,甚至還有一點點小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