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1998年夏天,整個華夏似乎都陰雨連綿,珠江市的天已經幾天沒放晴,毛惠芬的心情比天氣還要糟糕,濱海區的爛尾樓處置計劃遇到了釘子戶,這個釘子戶可不是私人,而是銀行。
其實房地產泡沫歸根結底就是銀行、政府攜手吹出來的,是他們爲了政績無序放貸,纔會導致房地產市場混亂,如果銀行不是貪圖利益,不是某些人貪圖回扣,那些地產商根本就沒有那麼多的資金,炒作起那麼大的地產泡沫。
這個泡沫起始於銀行,終究是要讓銀行買單,這也算得上是自作自受了,只不過獲得利益的是銀行的各級主管,遭殃的卻是國家財政,是納稅人的錢。
最可恨的是,銀行對於房地產的債權清理要求置若罔聞,因爲那些爛尾樓如果依舊債務混亂,對於銀行的某些人來說,最起碼不會形成實際虧損。
這就像炒股一樣,三十幾元購買的股票,現在跌至三塊幾,已經是深度套牢,但是隻要你一天不割肉,就只是賬面虧損,而不是實際的財物損失,很多人都在此時會抱着等待復漲的機會。
銀行的一些主官也是這樣的心理,反正深陷其中的,不是他個人的錢,是國家的,那一筆筆爛賬只要不清理,就不是實際虧損,這就足夠了。
劉楓聽完毛惠芬的訴說,氣往上撞,重重一拍桌子:“這幫蛀蟲,人渣,走,我跟你去看看,我倒要瞧瞧,他們是怎麼拒絕的!”
“對不起,我們不能讓你們查看賬目,這是銀行對顧客隱私的保護!”
劉楓冷冷的看着這個謝頂的行長:“我們不需要查看賬目,我需要的是銀行的配合,搞清楚債權關係,對那些爛尾樓進行清理整頓!”
“不行。”行長態度生硬,“我有我的職責,爲客戶保守秘密,這是銀行界的底限!”
“什麼職業道德,放屁。”劉楓額頭青筋暴跳,“要不是你們這羣銀行界的敗類,爲了一己之私不顧一切放貸,珠江市會出現如此規模的爛尾樓嗎!”
五十多歲的行長,還是第一次被人當面怒罵:“你你你敢罵人,給我出去,保安,保安,馬上把他們趕出去!”
劉楓冷冷的看着行長,伸手指點:“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行長氣的渾身哆嗦:“都是你們這幫混賬官員,需要的時候銀行是大爺,哭着喊着求銀行幫助那些企業貸款,那時候你在哪裡,現在把所有的責任推到我們銀行業頭上,無恥之尤,出去!”
劉楓陰冷的一笑,轉身就走,回到車上,立即向上級告狀:“芮書記,處理爛尾樓是珠江市面臨最緊迫的問題,銀行方面不予配合,請您務必幫忙!”
芮福劍相當生氣:“這邊我跟上面打招呼,珠江市的爛尾樓全國聞名,這可不是什麼光榮的事情,儘早處理好爛尾樓,對政府對銀行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劉楓心裡舒服了一點:“正是這樣,實際上爛尾樓的形成,九成九銀行纔是幕後推手,如果不是那些銀行的高管,爲了一己之私,不可能把珠江市的房地產吹成那麼大的泡泡!”
芮福劍笑道:“這麼說偏激了,畢竟地方政府纔是政策制定者和執行者,銀行更多的是錦上添花,你把責任都推到銀行頭上,銀行怎麼可能認賬,估計就是爛尾樓掃尾他們也要肉疼。
畢竟那是數十億元的資產,就這樣清盤,損失可不是一般的大,我估計,不只是珠江市的銀行界,就是省裡的銀行也要心痛到死,畢竟損失太大了,這個不是銀行界可以承受之重,難道你就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
劉楓是決計不會說的,那些爛尾樓已經被劉某人看作自家盤子裡的菜,哪有吐出去的道理,對於這些別人眼中的垃圾,劉市長有着清醒的認知,這絕對是一筆財富。
只是這些不可說,不能說:“芮書記,爛尾樓可以說是珠江市諸多問題的淵藪,當前珠江市的社會治安混亂,官場腐敗,幾乎都可以在爛尾樓找到誘因,這個病根不去,珠江市積重難返!”
那邊芮福劍想必也很頭疼,半晌纔回答:“這一次珠江市的房地產泡沫,銀行界的確是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也許是時候對銀行界進行整頓了,恐怕省裡面起到的作用有限,畢竟銀行的事情我們很難插手!”
劉楓面上閃過一絲猙獰:“芮書記請放心,我會向有關方面反應這裡的情況,這不是珠江市一地的事情,事關華夏方興未艾的房改,我想上面也不希望再出現一個珠江市或者瓊瑤省,更何況,珠江市現在還有大神存在,這樣的任務不利用,豈不是暴殄天物!”
芮福劍詫異的問:“你是說。”旋即芮書記想起來,“哈哈,你這個小劉教授哇,總是能讓壞事變好事,也好,我們上下一起努力,想必解決這個老大難問題,也不會那麼困難!”
出了銀行,劉楓一個人坐進車裡打電話,毛惠芬站在外面,靜靜的等着,她不認爲這件事那麼容易擺平,畢竟珠江市的房市泡沫,涉及到方方面面,不僅僅是銀行,更有諸多的家族勢力攙和其中。
如果一個個平頭百姓都可以空手套白狼,在珠江市的房產市場上攪風搞雨,那纔是見鬼了,良久,劉楓打開車門:“惠芬書記,我們回去,請周書記召集常委會!”
短短几天時間,珠江市的常委會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最醒目的要數紀委書記何武,這位政治局常委中紀委書記何建軍的侄子,很有一股子風輕雲淡的架勢,似乎對俗事全不掛懷。
劉楓開門見山:“一直以來,珠江市的爛尾樓就像是美女臉上的牛皮癬,讓如此美麗的海濱城市,變成了滿目瘡痍的地方,這種情況,我們絕對無法繼續容忍下去,我建議常委班子成員每人承擔相應的責任,全力以赴整治爛尾樓!”
周實方撩一下眼皮:“劉市長有什麼具體實施方法直說吧,說出來大家一起參謀參謀!”
劉楓正色道:“我想爛尾樓的處置應該落實到人,我先挑一個,未來爛尾樓尾款和項目處理問題,我負責解決!”
原本大家以爲,這位是在爛尾樓項目上,在銀行那裡碰了釘子,回來分攤責任的,這種事見多了,最起碼周實方書記就不止一次這麼幹,否則也不會房地產泡沫轟然破碎之後,這位卻安然無恙坐在位子上。
沒想到這位主動挑起最尖端的任務,固然爛尾樓的賬目清理很難,難就難在一個亂字,亂字的背後,是諸多勢力的勾心鬥角,諸多利益損失的分攤和再分配。
最起碼,銀行損失的那一部分,人家現在要求政府承擔大半,不過難不等於無法進行,在這些幹部眼中,只有資金纔是最難的,巧婦難爲無米之炊,爛尾樓項目的尾款問題,又豈止是一點點資金那麼簡單。
還有項目處理,如果那些爛尾樓真的有商業價值,也就不會被人拋棄了,珠江市的房地產泡沫,和燕京城、滬市等大中城市的爛尾樓項目,沒有絲毫的可比性。
這裡的爛尾樓,純粹是吹噓出來的肥皂泡,以1993年珠江市房地產巔峰時高達一萬元每平米的房價,根本就沒有銷售市場,房地產最終不是拿來欣賞的藍圖,它是需要銷售回籠資金的。
1991年,北海市城區僅9平方公里,到1992年竟批租土地67.75平方公里,1993年時,北海涌現出全國各地1000多家開發商,問題是珠江市1993年不足四十萬人口,空置建築面積超過三百萬平米。
也就是說,珠江市僅僅是人均空置房產面積,已經超過同期燕京市的人均住宅面積,1993年前後,燕京城的人均住宅面積,也不過是不足八平米,這是一個極其荒唐的數據。
這還不算那些僅僅是開挖地基,剛剛鋪開攤子,還有手頭一堆批文,開發商就不翼而飛的,這樣海量的爛尾樓,劉楓居然說要進行爛尾樓尾款和項目處理,這需要絕大的勇氣。
周實方心中暗罵,這個傢伙是不是找死還要抓個墊背的,政府一把手挑了大頭,他這個曾經的責任人,如果沒有點表示,以後在常委會還怎麼說話,說話還會有人聽麼。
如今的珠江市常委會可不是從前了,算上這位折騰市長,副書記兼常務副市長陶楷,紀委書記何武,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黨組書記局長肖遙,宣傳部長徐東飛,組織部長莫文明,統戰部長林慶雲,常委副市長李輝,軍分區司令員蔣海。
十六位常委裡面,外來戶佔據九位,這個比例華夏絕對是獨一家,這還沒有算上當初撤縣建市的時候調來的人,說起來,他周實方也算得上是外來戶,只是時間久了,成了地頭蛇。
算上已經投靠劉某人的陳芳雲和毛惠芬,那個總是和劉某人站在一條線上的蔣海,這個常委會,周書記已經沒有了一錘定音的能力,隨着劉某人一攬子計劃的提出,這位折騰市長在常委會中的話語權越來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