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教授,我也馬上要離開荊江市,這幾年沒給這裡留下什麼值得炫耀的東西。”席間羅一書再一次提出,“您就幫幫忙,在黨校講幾堂課,我就臉皮厚一點,當作是自己給市裡面留下的一點念想。”
劉楓搖搖頭:“這個還是算了,沒有調查研究就沒有發言權,我對荊江市的情況不瞭解,貿然講課只能是貽笑大方,嗯,這幾天我要去壺平縣調研,如果羅書記空閒,不妨也放鬆一下,權作衣錦還鄉如何。”
“多謝。”羅一書大喜,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看來這位剛剛的提議不過是虛晃一槍,爲的還是陪在劉楓身邊,“您放心,我已經安排好了市裡的事情,隨時可以和您一起上路。”
劉楓一愣,隨即伸手指點羅一書:“你這傢伙,居然也會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了,不知道這算是一種進步,還是······”
“這是羅書記老謀深算。”慄文華笑道,“早上聽省裡說您要下來,這邊羅書記就已經開始準備。”
因爲還要趕路,大家並沒有喝酒,不過氣氛相當的融洽,慄文華很善交際的一個人,和羅一書的直爽還真的是相得益彰,這個人很能調動氣氛,羅一書也漸漸的沒有了拘謹,談笑風生起來,
再一次出發的時候,又多了一臺普普通通的轎車,跟在最後邊,羅一書坐在劉楓身邊,一路上不時和劉楓請教,前往惠浦縣的路居然也變成了國家級公路,這讓劉楓很欣慰,團中央的幹部則是一臉的驚訝,
這種叢山峻嶺間修一條如此等級的公路,耗費的不僅僅是資金,更需要從上到下的支持:“這條路就是你在常務副市長的任上修的。”
羅一書謙虛的回答:“這個還幸虧多方幫助,才修好這條路,當初資金缺口很大,幸好動員了全市的力量,很多工程都是老百姓和企業出的義務工,當時的場面相當感人,
很多老百姓都自帶乾糧,上工地幹活,很多人連一口熱水都喝不上,這其中,也藉助了當時三峽移民工程的東風,纔會讓這裡天塹變通途。”
“好,很好,這就是得道多助。”劉楓點點頭,“在其位就要謀其政,執政爲民不是說說就算的,要從一點一滴的小事做起,就像當初你在楚家灣鄉鄉長任上所做的那一切,
修橋鋪路原本是我們官員的事情,老百姓卻當成一種恩惠,這足以令我們這些官員汗顏,難得十年來,你依舊保持一顆赤子之心,這種淳樸一定要保持下去,不要明珠蒙塵。”
一個三十三四歲的年輕人,卻在諄諄教導一個年近五十的小老頭,這種情景,讓車裡其他人感覺分外詭異,恐怕縱然是師徒之間的交流,也很難這樣吧,
原本幾位女士是乘坐前面子彈頭的,鬼使神差的,無論是丁思芸還是張慧君,心中都燃燒着八卦之火,都想探尋這二位之間的秘密,
沒想到見到如此一幕,如果這二位是上下級關係倒也不足爲奇,奇就奇在羅一書明明已經是準副省級官員,並不比劉某人低下,但是偏偏的,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是如此的和諧,真的是跌了一地眼鏡,
荊江市到壺平縣直線距離只有一百五十公里,實際上在山裡面,真的是望山跑死馬,到處都是環山公路,到處都是胳膊肘子彎,縱然是高等級公路,這種繞來繞去的走法,還是讓團中央的幹部吃不消,
走出荊江市沒多遠,幾位女幹部已經多次下車嘔吐了,劉楓似乎絲毫不受影響,如此一來更是耽擱了行程,羅一書輕聲問:“劉教授,我們是在縣政府吃飯,還是另行安排。”
劉楓想了想:“你還有唐山林家的聯繫方式麼,如果能聯繫上,就上他家叨擾一頓好了,他家媳婦的家常菜,尤其是那道全家福,想起來就想吃。”
說着話,劉某人還很沒形象的嚥下一口口水,這個動作讓後邊的幾位女士臉上生霞,就這位的吃貨模樣,哪裡像是團中央書記處書記,整兒一個丟人現眼吶,
羅一書微微一笑,見識過劉教授吃學生餐那一幕,他就明白,這位不是對美食有什麼特殊的要求,而是一種對食物的敬畏,這種敬畏,是珍惜每一粒糧食,每一餐食物的敬畏,而不是普通人眼中的饞,
問題是羅一書的手機沒信號,劉楓遞給他自己的海事衛星電話,在這大山裡,也只有這種變態的東西才能和外界保持聯絡:“唐山林嗎,我是羅一書哇。”
“哎呦,羅書記怎麼有空閒給我打電話,話說楚姑那邊好像應該放學了,有事直接給她打不就得了。”
羅一書哈哈一笑:“我今天不找楚姑,就找你,待會兒要去你那裡吃頓家常菜,尤其是嫂子泡製的山貨,可是一直讓人惦記着,記得多準備點,十幾口人呢,還有哇,那道全家福務必要有。”
“嗨嗨嗨。”那邊唐山林急了,“我說青天大老爺,你這進了縣城才來電話,那些山貨現泡現發哪裡來得及,你這不是難爲人麼。”
“嘿嘿,我距離縣城十萬八千里,你急的是什麼。”羅一書似乎很想見識,一向穩當的唐山林着急的樣子,“我們大概會在三個小時後到達,足夠你準備的了。”
那邊唐山林嘟囔一句:“你這是盤剝百姓,我說羅書記,你這官越當越大,脾氣見漲,怎麼還開始欺壓百姓了,我可告訴你,吃飯可以,不準打白條。”
“小氣鬼。”羅一書罵一句,“放心吧,有人付賬,我就是跟着白吃的。”
電話聲音很大,丁思芸清清楚楚聽見,那邊和羅一書之間肆無忌憚的談話,僅僅是從這個電話,就足以看出一個人的品行,更可以看出一個官員的品行,
在南楚省官場,能夠和羅一書如此講話的有很多,但是絕對不會有一個在壺平縣,唯一的可能,就是電話那邊是羅一書沒有發跡時候的老朋友,聽那意思還是平頭老百姓,
這就很難得了,一個人不忘本容易,但是一個官員身居高位後,還能以平常心對待布衣之交的,這個世上能有幾人,如今的南楚省官場,很多人都對羅一書上位速度腹誹有加,都認爲這位是抱上一條大腿,
雖然不知道具體是哪一個世家,但是沒有人會認爲,羅一書是全憑自己的實力晉升的,今天見到這一幕,丁思芸心中感嘆,都說沒有平白無故的成功,就憑羅一書的人品,就遠超官場中絕大多數人,
一直到晚上七點多,三臺車才停在雲氏山菜館,這裡和十年前相比,似乎並沒有太大不同,聽到外面車響,唐山林爽朗的聲音傳出來:“好傢伙,你這架子可是越來越大了,居然要三臺車······”
唐山林忽然住嘴了,清冷的門燈下,一個微笑着的年輕人,讓他忘記了調侃羅一書,後者嘿嘿直笑:“老唐,怎麼不認識了嗎,要不要我介紹一下。”
“劉書記。”唐山林顧不得羅一書的嘲弄,上前雙手握住劉楓的,“哎呀,從報紙上看到您當上團中央書記處書記沒幾天,咋就來了這裡,老婆子,快來看,看看誰來了。”
雲立夏嘟囔着走出來:“不就是羅大書記來了麼,我這忙着呢,呃,劉處長,不是不是,劉書記,劉書記是吧,哎呀我的媽也,您可是貴客了,怎麼也想不到,您會來這裡,我我······”
劉楓笑着上前握住雲立夏溼漉漉的手:“唐家嫂子,我饞你家的山菜,一晃十年沒吃過,想得緊,這不緊趕慢趕,想要過來吃幾頓。”
“這這可是大喜事。”雲立夏有點手足無措,回頭嗔怪到,“羅一書,是不是當上大官就牛了,劉書記來這裡你怎麼不是先說明,一會兒沒有你的酒喝。”
丁思芸和張慧君幾個人,都沒有想到,劉書記和這家人會如此的親近,聽那意思已經十年前的事情了,幾個人一一和唐家夫婦見禮,進得門來,唐家二老和雲家二老笑眯眯的看着幾個人,
劉楓緊走幾步:“唐伯父,唐伯母,雲伯父,雲伯母,您們四位身子康健的很,這可是唐山林夫妻的福份了。”
唐老支書笑的合不攏嘴:“好好好,當初就說你這娃兒有出息,沒想到這麼快已經是中央領導了。”
“呦,老爺子,這話可不敢說。”劉楓趕緊解釋,“團中央和中央領導不是一個概念,我不過是團中央的小字輩,距離中央領導還遠着呢。”
“不錯。”雲老爺子也是一臉的笑意,“小劉有出息,這是好事,就是要讓肯爲老百姓辦實事的官員上位。”
房間裡傳來濃郁的香味,幾乎讓劉楓忽視了四位老人身後的原教育局長喬富民:“喬局長,瘦了很多,幾乎認不出來了。”
羅一書介紹:“喬富民同志現在是壺平縣縣委書記,這位是縣長石偉山同志,原楚家灣鄉黨委書記,您見過的。”
劉楓笑着和二位握手致意:“我們隨便一點,我是來這裡蹭飯的,不是來調研的,千萬不要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