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翔
其實嚴寧推薦李遠華擔任招商局長,並沒有縣裡幹部想的那麼簡單。一個大局的一把手,只各個領導推薦的候選人就有五六位。可是這一次嚴寧一改以往的謙和麪孔,咬定了招商局是自己提議成立的,又是自己分管的部門,事關榆林經濟發展的大局,誰的面子都不賣,就直接點了李遠華的名,態度很是強硬。
這次和嚴寧打對臺戲的主要是副書記李志。也難怪李志要爭,收了人家的錢,若不辦成事可是犯官場大忌的,而且李志在上一次常委會分蛋糕時,甜頭主要都讓徐東昇抓去了,他自己倒沒落下多少好位置。特別是一把手位置,更是少的可憐,這可是有些打擊李書記的威信了。因此,好不容易又有了一個好位置,李志若不打破的頭,撕破臉的搶一下,那也就不是他李書記了。
不過李志的想法明顯沒有得到徐東昇的支持。上一回常委會,錢立運和嚴寧很是配合的讓徐東昇獨享了一回美餐,這讓徐東昇在人事佈局上吃夠了甜頭。此時,徐東昇見嚴寧的態度堅決,深悉用人之道的他知道,若是次次都是自己吃獨食,那吃像也實在太難看了,弄不好會激起嚴寧的強烈反感,以嚴寧不吃虧的個性,下一次再想佔據主動可就難了,是時候該給嚴寧些甜頭了,基於這種想法,徐東昇一改以往對李志的支持,點頭同意了嚴寧的意見。書記、縣長都同意了,李志再想支應一下也是迴天乏力了,就這樣李遠華成爲了榆林招商局的第一任局長。
“嚴縣長,您忙着吶,我來彙報一下工作……”當組織部找李遠華談話的時候,李遠華的腦子是一片空白,跟傻了似的眼晴直髮直,實在想不透這天上怎麼掉下這麼一大塊餡餅砸在了自己的頭上。不過,在鄭援朝部長小心的試探下,李遠華的頭腦一下子清醒了過來,不用說,能決定一把手位子的,最次也得是個常委,自己認識的,且有過接觸的常委,除了嚴縣長再沒別人了,也只有強勢的嚴縣長才能左右書記、縣長的思路吧。
李遠華上次通過王剛求見了嚴寧,之後雖然有心攀上嚴寧的門路,卻又不好太過冒失的登門,時間上這一推就過了一個多月。李遠華這心也慢慢的冷了下來,本以爲自己沒了戲,入不了嚴縣長的法眼,這條線差不多就斷了的時候,卻發現嚴縣長不但記着自己,還不聲不響的幫自己謀了一個好職位,就衝這一點,要說李遠華不感激涕零,那都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嗯,遠華來了,坐,組織部談過話了嗎?”嚴寧拿眼晴掃了一眼李遠華,又把目光收回了桌子上的文件,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
“縣長,剛剛談完,我就過來了,想聽聽您的指示……”嚴寧說的客氣,可李遠華卻不敢太過隨意,小步的上前走了兩步,有如犯錯誤等待老師批評的小學生一般站在嚴寧的辦公桌前,身子前傾,恭敬的向嚴寧彙報着。
“按照正常的組織程序,都應該先進行推薦,然後組織談話,最後擬定人選,但招商局是新擴充的一個部門,情況比較特殊,這程序上就有些錯亂。不過,只要不影響大局,亂也就亂吧。一些瘋言瘋語你可能也聽到了,你這個職位得來不易,你要好好珍惜,儘快幹出點成績來,要想坐穩這個位子,沒有成績是不行的,我這裡也不養閒人……”看到李遠華站的規矩,嚴寧覺得拿捏一下也就行了,拿捏的太狠了,反倒把人推遠了,適可而止,主要還得看今後的工作開展吧。
“是,縣長,您爲我爭取這個職位,我心裡十分的感激,我李華遠沒有什麼拿的出手的,現在就想着踏下心來,把工作幹好,不給縣長您丟臉……”好不容易找到了組織,再不表一下忠心,說李遠華是傻子也不爲過,當然,李遠華不是傻子,在稱呼上直接省略了嚴寧的姓,這忠心表的咣咣的,就差直說生是你嚴寧的人,死是你嚴寧的鬼了。
“好了,好了,遠華,不用你表忠心了,把工作做好比什麼都強,現在招商局新建,如何開展工作,你有沒有什麼具體的想法……”這話要再任由李遠華說下去,嚴寧都覺得有些肉麻了。要不人怎麼說,在官場上,下屬面對上級都有一種奴才像,好像不表一下忠心,領導都不放心似的。
“縣長,我琢磨了一條路子,只是不知道合不合實際,也想聽聽您的指示。現在招商局草創,最需要的是有一個開門紅,因此,我想帶一部分人先走出去,不一定就能招來客商,但一定要讓大家看到外地解放思想,招商引資的舉措……”其實李遠華還有話沒說完,走出去讓下屬見世面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李遠華一個戰友在遼陽開辦了一個大型的木器廠,榆林林木資源豐富,戰友早就有心往榆林擴展,只是在國內經商,若是不能和地方領導處好關係,你這企業不關門那纔怪了,戰友幾經周折也沒找到一個合適的領導做靠山,最終也就沒敢冒然的投資,這開辦分廠一事最終不了了之。
但是現在不同了,李遠華當上了招商局長,本身就是正科級實職一把手,走到哪人家不給個面子。另外,李遠華再不濟身後還有嚴縣長支持,用榆林的話說那也是有組織的人了,這種情況跟從前相比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語。戰友若是知道自己有如此實力,若不把榆林當做首選才怪了。
“嗯,你能想到這一點,說明你腦子裡還在想事,還想幹事,無論做什麼事,解放思想都是前提,一個思想僵化了的集體,幹不出什麼大事來,在解放思想上,在創新舉措上,北江遠遠落後於南方省份。你要好好吸取經驗,幹實事,幹成事,不要有什麼思想負擔,也不要怕花錢,別的方面我給不了你什麼有力的支持,但是在經費上,只要你有成績,花多少都不是問題,這些事,你自己謀劃就好,正如你說的,要開門紅……”通過上次的交談,嚴寧能感受到李遠華是個有思想的人,這或許和他曾在南方參軍,見識了南方在改革開放中激流勇進、銳意創新的改革潮流,思想上受到了衝擊,這種見識和意識卻是那些科班出身,思想僵化的幹部所無法比擬的,這也是嚴寧將李遠華放到招商引資第一線的主要目的。
李遠華告辭了,至於他的工作能開展到什麼程度,嚴寧不從得知,但是有一點嚴寧知道,通過李遠華,自己在榆林已經豎起了一面旗幟,李遠華就是一個例子,有了這個例子,必將吸引着更多的人才投到自己和錢立運的旗下,手下無人的可悲局面必將會打破。
……
送走了李遠華,嚴寧開始接着閱讀堆滿桌子的文件,該畫圈地畫圈,該批轉的批轉,該拖一拖的就先放在一邊。沒一會,桌子上那摞文件就被處理妥當,擡頭看看外面的天,卻已經黑透了。看看錶,早就過了下班的時間,透過辦公室的窗戶,走廊對面秘書室的燈還亮着,不用說,王一飛一定還在陪着自己。
“一飛啊,又耽誤你下班了,走了,先送你回去……”穿上衣服,嚴寧走出辦公室,衝着正埋頭做記錄的王一飛喊了一聲。
“啊,嚴縣長,忙完了,下班?”王一飛寫的很專注,根本沒注重到嚴寧出來,聽到嚴寧招呼才反應過來,匆忙的收攏起桌子上的物品來。
“好了,一飛,天不早了,明天再收拾吧……這段日子汪師父身體怎麼樣……”嚴寧把王一飛調到了縣裡,老汪頭倆口子也跟了過來,嚴寧想到老汪頭的虎威藥酒效力不凡,就把他介紹給了縣白酒廠。結果,老汪頭臨到老了居然揚眉吐氣了一把,當上了白酒廠的技術副總監。
“他啊,現在可了不得了,天天車接車送,中午、晚上都得喝兩口,神仙着呢,您就別掛念他了……”嚴寧時不時的就會讓自己給繼父帶回點菸酒什麼的,王一飛當然知道嚴寧和繼父老汪頭的關係很是不簡單,對於嚴寧的關心,卻是充滿了感激。
……
“嚴寧回來了,快來看看,誰來了……”帶着有些疲倦的身子回到家,剛一進門,老媽在客廳裡就衝着嚴寧喊了起來,不知道跟誰正嘮的熱乎。
“看看還認識不?”嚴寧換了拖鞋走進屋,老媽就拉着嚴寧上前認人。只見客廳的沙發前站着一對男女,年紀都不過三十五六歲。那女人一見嚴寧就一臉的熱切,看着十分的眼熟。男的則顯然有些拘束,一隻手不覺地用力抓着手中的揹包帶子,手指的關節處因爲用力而擰壓的有些發白,看向嚴寧的眼神帶着一些畏懼的慌張。
“嗯?媽,這是不是小原姐……”這男的嚴寧保證不認識,一點印像都沒有,這女的嗎,怎麼看怎麼像老媽以前帶的徒弟小原姐,那時候她還沒結婚,兩條及腰的大辮子油墨鋥亮,沒事就帶着嚴寧可哪的瘋玩。此時,雖然眼角爬上了細紋,頭髮灰暗無光,衣着也沒有年輕時穿的光鮮,但是臉龐卻依惜有着從前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