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翔
對於董志彬,嚴寧還是比較滿意的,精明,細心,這是做秘書必備的素質。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世清白,普通人家出身,跟縣裡的幾大勢力沒任何接觸,剛剛走出校門,思想單純,沒有那麼多的彎彎繞,只要能剎下心來,好好的鍛鍊一下,倒不失是一個好幫手。
“把這些放下吧,回頭我看一下。節日走訪的路線圖做出來了嗎?”一張張表格,明確的列着時間地點,董志彬上手很快,已經基本上算是進入了角色,再好好培養一段日子,差不多也就能獨檔一面了。
“縣長,路線圖還沒做出來,我情況不太熟,做的有些慢。下午,下午我就能拿出來……”準備不充足,又被領導問到了,董志彬有些緊張,急切之下,臉色漲的有些發紅,顯然是怕嚴寧對他的表現不滿意。
“行了,抓緊時間做出來,去吧,有事我叫你……”嚴寧不是苛刻的人,知道董志彬纔剛剛上手,業務並不是很嫺熟,若是追的過緊了,容易給他造成壓力,反倒不易於他的成長。最好的辦法是逐步加壓,讓他有個適應的過程,在淺移墨化中,逐步提升能力和水平,如此一來,既爲自己培養了一個得力的助手,也不讓曲遙琴白白地推薦一回。
……
“徐書記在屋呢嗎?”臨上午下班前,嚴寧走進了縣委辦公樓。班檯曆上的頁碼已經不剩幾頁了,元旦馬上就要到來了。盤點主持榆林政府半年來的工作,成績不多,亂子不少。好在和錢立運兩個人步調一致,牢牢的把持住了常委會的進程,纔將各項基礎工作強力地推行了下去,現在要做的,除了推進落實,就只有漫長的等待了。
不過,一味的等待可不是嚴寧的作風,爲了加快各項工作推進落實,組織保證是至關重要的。經過了防汛抗洪,錢立運和嚴寧的聲望達到了頂點,幹部大調整也納入了工作計劃之中。只是調整人員的徵求意見名單已經發放到各位常委手中了,據反饋回來的情況看,基本都處在錢立運和嚴寧的掌控之中,唯獨徐軍分管的部門仍然沒有上來,這讓嚴寧奇怪不已。想着還有谷大郎的待遇問題,嚴寧覺得還是屈尊一下,去見見徐軍。雖然咱這縣委二把手去見你這三把手,有點不合乎規矩,但徐軍的年紀大,就當咱是尊敬老人了。
“縣長,徐書記在辦公室呢……”看到嚴寧問向自己,常務秘書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站起身來以示尊敬。官場就是這樣,不以年紀論高低,只以官職論尊卑,嚴寧不過二十五,而三十多歲的秘書看到的卻是嚴寧的頭銜是縣長,兩者的出發點不同,習慣性的彎腰點頭,顯然縣委來來來往的領導太多,這些秘書都有些麻木了。
“你忙着吧,我自己過去……”看到秘書要起身帶路,嚴寧立刻揮手叫停了這個看着面熟,但叫不上名字秘書的積極表現。不過幾步遠,還有得着人帶路嗎?
“徐書記,在屋呢,怎麼了這是,哪不順心了……”剛剛走到徐軍辦公室的門前,就聽到徐軍有一種近乎於咆哮的聲音在痛斥着,沙啞的腔調中帶着幾分氣急敗壞。還真是來的巧了,居然碰上了這麼個場景,嚴寧本想稍等一下再進去,可自己堂堂一個縣長,躲在副書記的門前不進不退,跟聽牆角似的,若是讓人看到了,怕是要誤會。可若是退回去,自己已經跟徐軍的秘書打了招呼,回頭一和徐軍彙報,反倒更容易讓徐軍誤會。這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整得嚴寧挺爲難。最後,嚴寧還是打定了主意,硬着頭皮,連門也沒敲,直接推開了門。
“你先出去,我和徐書記有事要談……”辦公室裡,徐軍坐在靠背椅上,單手抓着一份材料,怒氣衝衝的訓斥着縣委辦的副主任雷可生,弄得雷主任雙手垂立,寒若噤蟬,搞不明白一向和藹的徐書記在哪惹了一肚子的氣,怎麼會爲了一份材料就把自己罵了個狗血噴頭。聽到嚴寧讓自己出去,雷主任有如聽到了福音,如蒙大赦的飛快地退了出去。
“徐書記,怎麼了這是……下面的工作人員也不容易,你也別太跟他們質氣了。再說了,這身體可是革命的本錢,真氣壞了,除了老嫂子心疼你,別人可不會多考慮一點……”看到徐軍漲的滿臉通紅,嚴寧不覺有些玩味,徐書記可是一向涵養很好的,怎麼因爲工作發了這麼大的脾氣。嗯,看來是說不定從哪碰到不順心了,在這借題發揮呢。
“這些人,簡簡單單的事,交待了幾遍,都做不好,一點都不長心……啊!嚴縣長怎麼過來了,有事?有事,打個電話,我過去不就完了嗎……”嚴寧的到來,讓徐軍很意外。算起來,這是嚴寧自打當上縣長以後,初次來徐軍的辦公室。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嚴寧不請自來,徐軍本能的帶着幾分的防備。
“上我哪,上你這,不都一樣嗎?我年輕,腿腳快,跑一趟,又能怎麼的。徐書記,我來找你是因爲谷仁有的問題,這不錢書記說元旦前開一次常委會,進行幹部調整,谷仁有的去向問題你還沒給我回話呢,我不知道你的意見,不好安排啊……”嚴寧懶得在誰去誰辦公室這樣的小事上糾纏,簡單的解釋了一下,便直接略過,開門見山的把話題轉到了谷仁有身上,話裡隱含着你的動作慢了,趕快給我一個答覆,我好去運作。
“哎喲,你看我這記性,這麼大的事都給忘了……同意,同意,這是好事,我哪能不同意呢!說起來也是谷仁有運氣,碰上你這樣的領導,有好事想着他,否則就他那油滑性子,一輩子也別想再進一步……”提起谷仁有,徐軍一拍腦門,一幅恍然大悟的樣子,顯然把這事忘到了腦後,敘敘叨叨的在桌子上翻了半天,也沒把人員調整的意見單翻出來。最後,沒了耐性的把幾撂子文件用力一推,也不找了,氣呼呼的坐在椅子上,望向嚴寧的眼神中透着幾分慚愧。
“沒事,打不到就別找了,有你一句話就行,咱們這事就這麼定了,推薦谷仁有到水能開發辦,水利局那邊,我再和錢書記商量一下,另外安排人。不過,徐書記,我感覺你的身體可能有些疲憊,不行的話到醫院看看吧,千萬別耽誤了……”從徐軍那顫抖的手和丟三落四的記性中,嚴寧深深的感覺到徐軍老了,彷彿精力和體力彷彿都處在了一個臨界點,隨時都有崩潰的可能,這讓嚴寧百思不得其解,前段日子抗洪的時候,他還勁頭十足呢,一把年紀了,兩天兩夜不眠不休的,硬是讓一羣小夥子都服氣的不得了,這才幾天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呢。
“沒事,沒事,年紀大了,休息的有些不好,過段日子就好了……”無力的擺擺手,徐軍不知道是忌疾誨醫,還是有其他什麼原因,顯然不願意接受嚴寧的好意,閃爍其詞的不想再深談下去。
“那行,這事就這麼說定了,我就不打擾你工作了……”點到即止,話說到了,接不接受是你的問題,嚴寧也願意多說廢話討人嫌。既然知道了徐軍的態度,常委會上基本上也就不會出現反對的聲音,嚴寧的目的也就達到了,再呆下去也就沒什麼意思了。
“那個,嚴縣長……”嚴寧推開了門,一隻腳已經邁了出去,徐軍才意識到嚴寧要走,彷彿想起了什麼事情一般,聲音陡然提高了八度,尖厲的叫住了嚴寧。
“徐書記,還有事……”轉過身來,望着欲言又止的徐軍,嚴寧就搞不懂了,這徐軍倒底是怎麼了,怎麼一驚一乍的,說起話來都不着邊了呢。
“那個嚴縣長,我聽說你在京城有不少親戚朋友,不知道你在外交部有沒有熟人……”反反覆覆,和嚴寧在一起搭班子也一年多了,彼此的關係雖然說不上遠,可絕對不是一路人,低下頭來向嚴寧開口,徐軍實在拉不下來臉。不過求告無門之下,只要能把問題解決了,也顧不得什麼臉不臉的了,徐軍猶猶豫豫的還是開了口。
“外交部?徐書記有什麼事,你說吧,能幫的我一定幫……”一般來說,涉及到外交部的事情都會上升到上層建築領域,那是國與國之間的博奕。嚴寧想不通,徐軍一個縣級的副書記,在雙江地區都算不上是什麼高層次人物,能有什麼事會涉及到外交領域,這實在是有些不太搭邊。不過,外交部也好,內交部也罷,只要是國家的部門都是在中央的領導下不是,憑藉凌家在國內的政治地位,只要不是太過爲難的事,應該可以打個招呼,幫着協調一下。
“唉,是這麼回事……”嚴寧幾乎沒有什麼猶豫就應了下來,直讓徐軍的眼晴一亮,彷彿看到了希望般一聲長嘆,卻是道出了堵在心裡的煩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