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翔
對長川縣的問題壓着不做處理,嚴寧肯定不會同意。嚴寧要在稅費改革上爲他自己賺足政治資本,爲馬芳河打開聲勢,這個想法,王雙陽能看出來。可若是處理了,所引發的後果會有多嚴重,王雙陽也不敢估量,若是對宗族打壓,將觸犯刑律的宗族族長繩之於法,引發了民亂,王雙陽不敢想像,自己該怎麼去應對,怎麼去向省委交待。
民亂,這個詞在王雙陽的頭腦中久久徘徊,揮之不去。從古到今,沾上民亂的官員,沒有一個會有好下場的。用現在的話說,就是大局觀不行,沒有掌控全局的水平,沒有處理複雜事務的能力,這樣的幹部自然是不能重用的。這屁股底下的位子剛剛坐上,還沒熱乎呢,王雙陽可不想跟民亂這個詞沾上邊,最終走向未落。
“胡書記,你先出去一下……”王雙陽的臉上陰晴不定,猶猶豫豫的拿不定主意。嚴寧知道,王雙陽怕惹禍上身,丟了位子,這官面上的話再說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想要說動王雙陽,還得從事際出發,解除他的後顧之憂才行。當然了,這些話是班子成員之間的探討,就沒必要讓胡振山這個下屬聽到,有損王書記在同志心目中高大的形象。
“書記,召開常委會討論一下吧,我會堅持自己的觀點,並請命去主持長川的事務。會後,我會再向馬省長彙報一下市委常委會爭取主動的決議情況,以及長川縣存在的嚴重問題……”長川的宗族勢力怎麼霸道,怎麼欺壓羣衆,王雙陽這個一把手都不動聲色,跟嚴寧就更沒關係。但是,長川的宗族勢力的代言人頂着市委的決議,使稅費改革推行不下去,可就擋着嚴寧的路了。
這斷人前途,有如殺人父母,稅費改革就是嚴寧在未來安身立命,賺取政治前途的根本,誰斷我前途,我殺誰父母,誰若是挖我根基,我挖誰祖墳,不管是長川的宗族勢力也好,還是其他的什麼也好,嚴寧都會毫不留情面的予以清除。可是,不把王雙陽摘乾淨了,他是不會支持自己的。這一點嚴寧最清楚不過,怎麼摘,無非就是出了問題,有人去承擔責任,跟他王雙陽沒關係這麼簡單。
“嗯,事情很嚴重,形勢很危險,改革開放這麼多年,長川居然還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實在是不敢讓人相信。咱們華夏是法制國家,社會是法制社會,執法必嚴,違法必究,任何人都不能凌駕於法律之上,長川的問題必須得嚴肅處理……”略一沉吟,王雙陽冠冕堂皇的官話套話脫口而出,顯然已經有了主意,同意了嚴寧的提議。
王雙陽聽明白了,嚴寧要在常委會上堅持去清理長川宗族違法亂紀的問題,同時會主動請命去處理相關問題。這提議是你提的,問題是你去處理的,也就等於把主要的責任攬了過去。如此,既然你要去揭蓋子,那就去吧,左右跟我沒關係,咱等着看熱鬧就是了。
並且,嚴寧指出會向馬芳河彙報,意思就是他會向馬芳河解釋清楚,這事跟他王雙陽沒關係,出了問題你不用埋怨王雙陽。這出了成績是他王雙陽的,出了問題是嚴寧的,好事都讓咱王雙陽佔了。若是他再不支持嚴寧,嚴寧可要翹腳罵娘了,犯不上因爲這一點問題撕破臉,大家低頭不見擡頭見的,實在不好看不是。
“臨時把大家召集過來,有緊急情況需要各位審議一下。嚴寧書記到長川縣調研,發現長川縣溫氏宗族盤剝村民,私設刑堂,輕者致傷,重者致命,羣衆敢怒不敢言,性質十分惡劣。我都不敢想像,改革開放幾十年了,在我們雙江居然還存在如此破舊傳統……”臨時常委會上,王雙陽義正言辭,極爲憤慨的將溫嶺村的情況講述了一遍,言論中帶着嚴重要傾向性,任誰都聽明白了,王雙陽這是準備要向長川下手了。
“胡振山,你這個縣委書記是怎麼當的,組織上把你派到長川是讓你在一旁看熱鬧,讓宗族私刑取代黨的領導嗎……”不過,王雙陽老奸巨滑,既便要對長川動手,這話也不會從他嘴裡提出來,話鋒一轉,把目光轉到了列席參加會議的胡振山身上,毫不留情的就是一陣狠批。
作爲長川的縣委書記,胡振山治下出了問題就是第一責任人,沒有人比他更適合背黑鍋了。至於嚴寧,憑藉身後的強勢的勢力,能讓嚴寧在一線衝鋒就不容昴了,既使出了什麼問題,也不可能就此把嚴寧怎麼樣,花花轎子人人擡,目前爲止,王雙陽在雙江還真離不開嚴寧的支持,因爲一個長川縣跟嚴寧撕破臉不值當。
“作爲縣委書記,我不能帶領羣衆致富,弱化黨對基層的領導,我有責任,王書記的批評我完全接受,並懇請組織給我處分。只是,書記,各位領導,我到了長川工作以後,長川縣委的工作毫無頭緒,受到長川幹部一力的排擠,我獨木難支,在常委會上,我對工作開展的提議,都被長川本土幹部否決,到目前爲止,沒有一個班子成員向我彙報過工作,這些情況,我想各位領導也都聽說過……”終於有了機會列席市委常委會,這會不表態,以後可就沒機會了。不過,這一表態不要緊,胡振山想到兩個月來所受到的窩囊氣,再加上被王雙陽毫不留情的批評,七尺高的漢子竟然委屈的眼淚好玄沒下來。
“長川的問題確實很嚴重,本地幹部抱團排外,對上級派去的領導幹部,不能拉攏就極力的打壓,潑髒水,弄得外派幹部人人自危,不敢有一點的出格之舉,這所有的精力都去應對別人的暗算了,哪還有心思去開展什麼工作,長此以往,長川危矣。所以,今天我提請王書記召開這個臨時常委會,就是要把長川班子、宗族、司法、行政中存在的問題一併解決,在黨的領導下,堅決不允許出現獨立王國,在社會主義法制的前提下,執法必嚴,違法必究……”怎麼說胡振山也是自己線上的人,該支持的時候,就得給予足夠的支持。況且,議題是自己提出來的,王雙陽表了態,胡振山檢了討,劉鼎鋒又不在,也到了自己該發表意見的時候了。
“此前,我只以爲長川的幹部在本地羣衆中的威信較高,又都是基層成長起來的,只要工作努力認真,霸道,蠻橫一些也就不去計較了。現在看來,根本不是那麼回事,這也證明了。我們紀委在幹部監管上出了問題。在此,我向常委會進行檢討。從長川宗族如此無法無天,胡作非爲的情況看,僅僅幾個宗族做不到這一點,勢必背後有強大的保護傘,只有把這些保護傘挖出來,才能將爲非作歹的惡勢力連根拔起。所以,我提議,對長川各級領導幹部全面調查……”
嚴寧要把長川一鍋端,而王雙陽居然同意了,顯然兩個人有了默契。政治上的清洗,勢必要帶來大量的權力真空,沒理由讓嚴寧全收去。這背黑鍋的人有了,挑頭主持的人也有了,自己派出去幾個搖旗吶喊的,就能換回幾個不錯的位子,自然要積極主動一些。蔣觀河的算盤打的滿滿的,一句全面調查,拉開了對長川分髒的序幕。
“我同意蔣書記的意見,長川的幹部出了問題,我們組織部有責任。爲了配合市委對長川幹部的全面調查,並在調查的過程中不影響經濟建設的大局,組織部將從全市各部門選調幹部,臨時充實到長川縣中,配合市委的統一行動。嗯,同志們有合適的人選也可以推薦的……”蔣觀河一起頭,組織部長白豔茹立刻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扭頭看向王雙陽,隨即便在王雙陽的眼神中看到了肯定的意思,當下就把分髒的戲碼上升到了組織的高度。
不過,白豔茹也知道,這麼大的一塊蛋糕,他白豔茹,或者說是王雙陽都獨吞不了,吃相太難看了,可是要犯衆怒的。別說挑事的嚴寧得給拿一些,就是缺席會議的劉鼎鋒和李知起也得給留出來,大家有商有量,找準自己的位置,只要不是很過份,大體都能通得過。
“白部長的提議很好,從長川的情況看,全面調查之後,會出現很大的亂子,把工作組提前派駐下去,分攤開來,是一個穩妥的辦法。收尾工作既然做好了,那就研究一下怎麼展開調查吧。長川縣的羣衆在不明所以的前提下,很容易受到宗族勢力的矇蔽和鼓惑,若是不壓住場子,怕是要出現大的騷亂,我請求去主持這項工作,並請求市委授權,從市裡抽調公安幹警維持秩序,武警支隊協助配合……”嚴寧可不傻,赤手空拳下到長川,估計會被不明所以的村民打成肉泥,這君子不立危牆,嚴寧可不會將自己置於險地。而且,對於雙江公安局,嚴寧信得過的人不多,關鍵時刻還得靠自己人才是妥當的。所以,武警支隊纔是自己的謫系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