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翔
錢立運的麻煩還真來自劉鼎鋒,不過不是嚴寧想像劉鼎鋒要在雙江剷除異己,而是實打實工作上的分歧,根源還是劉鼎鋒在市委全會上提出的破百超千目標。這目標提出來了,工作也轟轟烈烈,如火如荼的開展了起來,但雙江市區的承載力有限,單單靠房地產投資,靠基礎建設投入,明顯達不到預期的目的。這大話說了出去,目標若是達不到,對劉鼎鋒來說可是打臉的事情。
很快劉鼎鋒就意識到拋開所屬縣市,單靠雙江市本級想要出成效,無異是癡人說夢,於是就把工作重點轉到了對所屬縣市工作的督辦落實上,可像榆林、邊寧,棱江,長川,江口這樣的重點區域,差不多都收到了嚴寧的警告,也知道劉鼎鋒是在玩吹氣球的遊戲,氣球是吹的老大,禁不住一丁點的壓力,輕輕一觸就有崩潰的跡象,這出了問題坑的還是本地的羣衆,背黑鍋的還是縣市的主要領導,所以一個個的答應的都很好,就是不玩活,劉鼎鋒主持召開了幾次調度會效果都不明顯。
所屬縣市在工作上不配合,想要調整換人還怕惹出更大的麻煩,劉鼎鋒是氣的暴跳如雷,卻又無可奈何。不過劉鼎鋒也是天縱之材,這點困難可難不住他,既然鄉市不配合,那就自己想辦法,無奈之下,劉鼎鋒想出了一個釜底抽薪的高招,對全市各領域的重點企業上劃市本級直管,榆林捲菸廠這個榆林財政的支柱型企業首當其衝,成爲第一個劃爲市本級財政直管的企業。
眼看着手裡下蛋的金雞被人抱走,這可是斷了榆林的根基,要了錢立運老命的事情,錢立運哪能無動於衷。在常委會上,錢立運和劉鼎鋒展開了激烈的討論,雙方爭執不下,最終不歡而散。決議雖然沒下來,但劉鼎鋒仍然強勢地要把這個事情落實下去,跑了幾趟省裡,硬是做通了張令森和捲菸總廠的工作,榆林鄭菸廠上劃直管已然勢在必行。而且,對於錢運的阻撓,劉鼎鋒很生氣,把事情做的更絕,放出話來,不但要直管,更要將榆林捲菸廠整體搬遷到雙江,大有一根草都不給榆林留的意思。
榆林捲菸廠是榆林的利稅大戶,佔據了榆林財政收入的半壁江山,若是被人接收走了,榆林的財政不說崩盤,也得勒緊褲腰帶過苦日子。更重要的是這個事情對榆林縣委,縣政府的威信可是一個打擊,老百姓的想法很簡單,作爲領導,連飯碗中的米都保不住,這樣的領導不是無能是什麼。但官大一級壓死人,錢立運想要硬扛劉鼎鋒的強勢,明顯力不從心,除了一個人躲在屋裡生悶氣,沒有一丁點的辦法。
“呵呵,劉鼎鋒是被逼急了,連這麼下作的招子都使出來了。目光短淺,捨本逐末啊!不過,劉鼎鋒既然都把事情推進到這個程度了,想要扭轉過來是不可能了,你也沒必要再去較勁了,想開一點吧……”嚴寧對劉鼎鋒的這個做法,也是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這稅源直管也好,下級分管也好,揹着抱着一樣沉,不過是方式換了個花樣罷了,取不到什麼實質性的效果,不說多此一舉也差不到哪去。按理說劉鼎鋒的能力和水平不至於這麼短視,這還不到一年呢,腦袋瓜子怎麼就變成榆木做的了,看來劉鼎鋒和張令森初到北江時犯了同一個毛病,急躁冒進。
這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並沒有錯,錯就錯在不顧發展形勢,不顧客觀規律,不顧地方實際,單純的追求指標的增長,哪怕報表一片飄紅,這浮華的外衣下面,仍是腐朽不堪的糟粕,仍是沒有寸進的經濟形勢,這個苦果最終還是要雙江的企業和羣衆買單,地地道道的一種短視行徑。
不過,劉鼎鋒在言出必行上還是比較有信用的,只要不玩清鄉戰術,不影響自己曾經的同事,朋友的位子和正常的工作,那就算是守住了最底層的紅線。能做到這一點,對嚴寧來說,也沒必要跟他撕破臉,畢竟劉鼎鋒是陸小易的親生父親,算是自己的便宜老丈人,怎麼也得大面上過得去。
“想開一點,我這老窩都要被端了,你還讓我想開一點,我看你就是站着說話不腰疼,換了你指不定又要使什麼妖蛾子呢,麻溜的,給我想個招出來,我他孃的也去端了他劉鼎鋒的老窩去……”錢立運剛剛還說這點困難難不倒他呢,可一聽嚴寧把話說死了,扭轉不過來了,心裡也急了,儼然把嚴寧當成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股火都撒到了嚴寧的頭上。
“事已至此,無力迴天,憑他折騰去吧。不過,我建議你去找他談談吧,直管可以,但搬遷不行,若是真搬走了,捲菸廠跟榆林就徹底斷了線,以後都沒有了回頭的餘地……”劉鼎鋒不是折騰的扶搖直上,就是折騰的跌落九天,大起大落有失中庸之道,這種行徑已經把他限定到了一個層次,成就有限,已經不值得嚴寧再去關注他了。至於榆林捲菸廠直管的問題,在劉鼎鋒如此強硬的勢頭下,嚴寧還真沒什麼好辦法去阻止,劉鼎鋒給了面子,你若不要,把手伸的太長,去幹涉人家的內政,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你的意思是他幹不了幾天?嗯,也對,他是外派的幹部,跟王雙陽走的是一個路子,提拔重要是早晚的事情,咱犯不上去觸他的鋒芒,不過是勒緊腰帶三兩年,咱還支撐得住……”彷彿在嚴寧的話裡得到了什麼暗示,錢立運的眼晴放出了兩道精光,自言自語的,有如看到了幾分的希望。
“什麼我的意思,劉鼎鋒提不提拔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在榆林是呆不下去了。我今天找你就是這個事,我準備在甘南搞個試點改革,和雷書記商量了一下,想要你來主持,很有挑戰性,但機會也很難得,只要這個改革成功了,就打開了甘南,乃至整個西北變革思路,發展的僵局就會完全打開了……”進入了正題,嚴寧搖身一變化身爲靈牙利齒的狼外婆,有如勾引小紅帽一般,將情況的由來跟錢立運介紹了起來,重點則放到了這次改革的重要性上,這擔子多重,壓力多大和後續的成績都是成正比的,順利的話一舉就能將錢立運推到省部級的重要領導崗位,這麼大的一塊蛋糕,嚴寧不相信錢立運會不動心。
“啊!嚴寧,這太突然了吧!整得我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這麼大的手筆,難度可想而知,我能擔起這份重任嗎……”嚴寧的話語中展開了一幅異常瑰麗的畫卷,說的錢立運直有一種熱血沸騰的感覺。不過,錢立運可沒被嚴寧突如其來的幸福砸昏了頭,孤身赴任,異地做戰,又是主導一個地區的改革,所遇到的困難絕對不會簡單,若是一點擔心都沒有,那錢立運的神經可太大條了。
“突然?不突然,一點都不,西北是凌家的根據地,大本營,凌系的幹部基本都有西北工作經歷,也只要這個經歷,才真正算是凌家的謫系,才能納入重點培養的範疇。而北江省,就是一塊飛地,誰看到都想咬一口,上升的空間太小,當年趙伯伯就是看到了這一點,才把雷書記推薦到了西北,至於北江這塊飛地,其實早在趙伯伯上調中央的時候就應該交出去了,若不是馬叔要搞稅費改革,搞農業建設,涉及到了國家利益,中央高層才集體保持了沉默,等到試點一結束,全國鋪開稅費改革,馬叔也必將復轉中央,省裡沒有高層掌舵,你的發展也就止步在地廳級,屈才了呢,還是來西北吧,難是難點,但廣闊天地,大爲作爲……”
嚴寧的視野早已超出了一城一地的得失,更注重長遠的發展,既然早晚要撤出北江,那晚動不如早動,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任誰也不能把着一個地方一輩子。何況,西北有良好地政治氛圍和主場優勢,這是北江絕對無法比擬的優勢。相對比較之下,更利於錢立運的成長和發展。
“不行,你小子太詭道,一不小心就着了你的道,這事我得琢磨琢磨,別把我賣了,還去幫你數錢,那樣我比現在還憋屈,哈哈……”進入凌家重點培養的範疇,今後的發展道路要容易許多,若說錢立運不動心那是假的。但是,如此大跨度的調轉,任誰都不敢輕易做出決定,錢立運老成持重,自然要謀而後動。
“呵呵,不急,前期的工作還得等一段日子才能完成,隨你慢慢考慮,回頭我把方案給你傳過去,你先看一看。不過,不論你來不來西北,這個時候都不宜和劉鼎鋒發生衝突,劉家老太爺是江南派的元老,影響力很強,很多首長都曾經是他的下屬,劉鼎鋒哪怕是把雙江折騰散了,也擋不住他進步的步伐,跟這種人結怨不值當……”若非嚴寧是凌家的女婿,又有陸小易從中攪亂,嚴寧和劉鼎鋒之間的碰撞就是一個兩敗俱傷的結局,連嚴寧如此強硬的背景都沒有把握壓住劉鼎鋒,錢立運更不夠看,爲了錢立運未來的發展,嚴寧有必要給他提個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