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土地貧瘠,乾旱少雨,老百姓土裡刨食,一年到頭也掙不了幾個錢。窮則思變,有不少人想着出門打工,可是故土難離不說,就是到外面打工,沒個好親戚,好鄉親牽線搭橋做指引也不行,有多少鄉親,冒然的出了門,一年到頭辛苦不說,錢卻剩不了幾個,不是花銷太大,就是被黑心老闆苛刻了去,倒不比守在家裡苦捱着要強多少。所以,西寧地區的老百姓,任可在家裡窮守着,也少有出門打工的。
這一次西寧籌建經濟開發區,一期工程規劃十平方公里,分成四個工段一起開工,一舉提供了兩千多個就業崗位。除了必要的規劃設計、技術指導、工程監理,施工管理等專業性極強的崗位是UE集團下派員工在主持以外,像挖掘土方,鋪設管線等技術含量低的粗活都是交給地方上的小施工隊,或者乾脆是招募本地民工來做,純賣力氣的小工每天五十塊,有點技術含量的大工每天七十塊,純技術工種價格以協商爲主,這個價錢說不上高,也說不上低。從勞動力市場供求的角度來看,還是比較符合農民工的心理價位的。
“陳經理,施工方有沒有剋扣工人工資的情況,工資結算是否及時,沒有沒拖欠的事情……”在家門口打工,每天管一頓午飯,工資每七天一結,在嚴寧看來這種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管理方式,別說是兩千人,就是招來兩萬人都不是什麼難事。只是,這工程剛剛開始兩個月,地下基礎設施還沒鋪就完成呢,就出現了用工荒,工人走了大半,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
“嚴先生啊,沒有,絕對沒有,我們集團資本雄厚,預算做的很充足,資金都是有保障的,既使有拖欠一天半天的現象,也是銀行暫時提不出款來,我們都會向工人加以解釋的。而且,我們集團很講誠信的,根本不允許有損害集團聲譽的事情發生……”聽到嚴寧懷疑項目方拖欠工人工資,陳經理立刻叫起屈來,能被派到西寧來主持這個工程,可是陳經理多年來老成持重,嚴謹認真的結果,幹好了可是要納入集團人事管理中層的權限,相比於集團中層幹部每年近百萬的優厚福利待遇,陳經理還真犯不上在工人身上扒皮。
“那有沒有打罵工人的現象發生,我可知道,你們香港人都有着心理優越感,瞧不起內地的農民工……”不是工錢的問題,那麼不用說就是管理太嚴格,嚴寧知道,許多資本家拼了命的剝削工作的剩餘價值,給工人壓的擔子很重,勞動強度太大,收入和付出不成比例,工人受不了這份苦,自然不願意做了。
“哎呀,嚴先生,我們在管理上要求很嚴格,但那是技術質量層面上的問題,可是對工人的工作強度可不高,我們考慮到工人的身體承受能力,施工都是實行兩班倒的,白天的工作和晚上的工作都是不同工人做的,以八小時爲一個班次計算工資……”陳經理的鳥語普通話,說的越發的流利了,臉上更是配合着話語不停地做出各種表情,肚子裡卻是對嚴寧誹議不已。
嚴寧和UE集團的高層關係很好,這在UE集團內部不是什以秘密,而從嚴寧指到哪,UE集團的投資就跟到哪上,就更加印證了這個事實。早在來之前,有了解一些內幕的朋友就曾鄭重的告訴陳經理,在工作中一定要多聽聽嚴寧的意見,更要表現出對嚴寧的足夠尊重。這也使得陳經理在主持開發區項目上處處謹小慎微,不敢有任何出格的舉動。可就是這樣,還會接二連三的出現問題,陳經理自然要心情不暢快。
“嚴書記,這段日子天氣漸漸轉暖了,已經到了春播的季度,春播一粒種,秋收萬畝糧,工人在這個時候辭工不做,可能都回家種備耕生產了……”趙明珠也是揣測不已,待看到路邊的柳樹抽出了新綠,立刻聯想到當前正是春耕生產的季節,若是農民工都回家種地了,多少也說得過去。
“哼哼,十里八村,人均不到兩畝地,備春耕?走吧,到工地上看看去……”不是工資問題,不是工作強度問題,嚴寧想不出還有什麼理由能讓老百姓有工不做,有錢不賺。至於趙明珠所說的農民都回家備耕了,嚴寧是連想都沒想的就直接否決了。前來打工的都是十里八村的農民不假,但平川口這個地方,土地本來就少,人均不足兩畝地,就是準備春耕也不可能一下子走的如此乾淨。
“孫師父,這麼大的一條溝,咋就你一個人挖呢……”走進園區,原本數千人熱火朝天的熱鬧景像不見了,入眼之處只有縣裡的十幾支小工程隊,總共不足四五百人分散在各處,正在抓緊着時間作業,怎麼看都有些瀟條的感覺。要想了解到事實的真相,就必須從這些民工內部着手。別說,嚴寧工地裡轉了一小圈,還真找到了一個熟人,甜水井村村長老孫頭的本家侄子孫南河正倦着身子在一條地溝裡掘土,那天在甜水井村喝酒的時候,還跟嚴寧撞了一大碗,挺豪爽的一個漢子。
“哎喲,嚴書記來了,哪個,察看?視察?對,視察來了?”及胸高的一條溝,孫南河手一撐就竄了出來,想要和嚴寧親近親近握握手,可看到滿手盡是髒兮兮的泥土,又感到不好意思,在身上擦拭了兩下,小心地藏到了衣服後面,滿臉盡是一片憨厚。
自打嚴寧在甜水井村跟老孫頭盤上了道,老汪頭的養父和老孫頭的父親是正經的同門師兄弟,同出於形意拳宗師馬孝天。嚴寧因緣巧合,把這份香火續上,延續馬派形意拳傳承,對老孫頭來說恩同再造,立刻殺牛擺酒,哪怕嚴寧根本不是形意門徒,也拉着嚴寧要認親。老孫頭不傻,拋開形意拳的傳承不說,就是嚴寧這個市委副書記的身份就能夠給甜水井村帶來數不清的好處,這樣的親戚不認,那纔是服袋缺弦了呢。
“視察個啥啊,就是隨便走走。孫師父,聽說各村的工人都回去備耕了,你咋沒回去呢?”甩給了孫師父一根菸,嚴寧就蹲在地溝旁跟孫師父一邊吞雲吐霧嘮着家常,一邊旁敲側擊的打探起虛實來。
“備個啥耕啊,咱家就兩畝七分地,都不夠俺婆娘一個舞支的,我回去湊個啥熱鬧,還不如在這多挖兩方土,就這種雞脖子地溝,挖掘機使不上勁,就得靠人工,一條溝給二百,我加上一把勁,一天就能挖一條,一個月下來五六千,比種地實惠多了。嘿嘿,嚴書記,要不是您來,咱們可找不到這趟活,就爲這,咱甜水井可都念着您的好呢……”孫師父是個莊稼人,有着一把子力氣,但心眼明顯比不上嚴寧多,以爲嚴寧就是來視察的,憨笑着算着每天做工的收入帳,不停地對嚴寧表示感謝,在他的心裡,沒有嚴寧就沒有開發區,沒有開發區就沒有他做工掙錢。
“咱甜水井村的人都留下了?那備耕的人手夠不,資金寬綽不,你回去跟老孫村長說,缺啥少啥的,讓他來找我啊,千萬別客氣。要不,回頭我調拔批化肥給都村裡送去……”雖說各村的條件不一樣,但在平川口這種貧困縣,大體上都差不多,只要把甜水井村的情況摸準了,其他周邊幾個村的情況也就清楚了,嚴寧一點一點的向深入瞭解着。
“不缺,不缺,啥也不缺了,村裡的人都在這打工呢,工錢給的公道、及時,咱甜水井家家戶戶的手裡都有了餘錢,買種子花肥啥的都夠了,不好再麻煩嚴書記了……”聽到嚴寧要幫襯着準備春耕物資,孫師父莆扇般的大手連連晃着,說什麼也不肯再受嚴寧的恩惠了。
“孫師父,我向你打聽個事,你說這村裡種地用不了幾個人,在這工地打工又賺到不少的收入,這賬很簡單啊,爲啥各村的漢子就放着錢不賺,人都跑了呢,難道這錢扎手……”既然工錢不少,工作強度也說不上有多累,甜水井村能留下大部分人,那其他村子的人也沒理由都走光了。事情真如自己想像的一般,有些不太對勁兒,嚴寧看向孫師父的臉充滿了期待。
“爲啥,還不是高家集那幫子生兒子沒屁眼的犢子玩意,也不知道這工地哪得罪他了,用半道嶺上的水庫不放水爲威脅,逼着各村的漢子不許到這來打工。咱甜水井自己有深水井,用不着看他臉色,根本就不鳥他……”孫師父的話,讓嚴寧的眉頭緊皺,臉上陰沉的有如要滴下水一般。居然又是高家集在背後搞事,上次給了他們機會卻不知道珍惜,這回居然變本加厲起來了,先有高遠挑事在先,又有高家集斷水脅迫村民在後,看來這個高家集還真是陰魂不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