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霓虹燈閃爍不停,業平提着裝滿廢紙的垃圾袋走下了老舊的居民樓,隨手將其丟入路邊電線杆下的垃圾箱,拍了拍手。轉身走向小區旁邊的路邊夜市燒烤。
人還未坐下,已經熟練的吆喝着:“老闆,老規矩,三川兒老滋味,五串雞柳,五串土豆片,四串魷魚,五串雞翅,再來十串香菇羊肉混搭,三瓶啤酒。”正在忙碌刷着烤串的中年胖老闆頭也不擡,應道:“好嘞,先找地兒坐,琴兒,給老弟拿酒。”
“來了。”後邊圍着圍裙的老闆娘趕緊轉身店裡去拿酒,燈光映出了還很苗條的身段。業平然沒有注意這些,找了個靠邊的單張小桌坐下,雙手揉了揉有些木漲的腦袋,搓了搓臉,感覺宅了一天的呆滯遲鈍被趕跑了許多,整個人略微有了些人氣。
夏季燒烤生意很好,這會兒剛剛下班的時段,已經有人陸續前來。不遠處的十字路口人們川流不息,汽車鳴笛聲,人羣喧鬧聲傳進耳朵,讓業平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也許是自我封閉時間長了吧,總覺着跟現實社會有些脫節,他心不在焉的想着。
業平今年三十歲,身材中等稍瘦,相貌倒挺端正,許是愛好文學的緣故,有些書香氣,帶上眼鏡,很有儒雅的感覺。就是這脾氣有點拖沓,平時也不太愛主動與人交流,圈子比較小,尤其是父母相繼去世後,就只有他一人居住在老舊小樓,宅的時間相對就更是變長,所以到現在仍是單身狗一枚。
家庭並不富裕的他畢業以後自己找了份相對還可以的清閒工作,工作業餘作了自由撰稿人,也在知名雜誌專欄寫過幾篇不錯的短文,有些小名氣。最近就是在寫一篇專題時遇到了困境,反覆易稿,始終不能滿意。今天又是宅了一天頭昏腦漲之後,火氣爆發將今天的稿子一撕而毀。
業平正在出神,老闆娘已經熱情的將酒和杯子放在桌上:“這是今天剛送的酒,冰鎮過的,解暑,喝完要加了喊我就行。”業平也不吭聲,開瓶倒滿,先喝了一杯,冰涼的酒水入腸,激起滿身的雞皮疙瘩,卻又有種不一樣的刺激,對,活着的感覺,甭管是活的是好是壞,活着就成。
“老闆,我的烤串快點兒,先來一盤拍黃瓜。”業平喊着。 幾分鐘後,拍黃瓜就上來了,燒烤也陸續上來,夜市攤客人多了起來,很快就滿座了,除了業平這個小方桌獨自一人。
一口一個脆黃瓜的業平腦海裡還在總結最近幾天構思的不足之處,一個高大的身影卻突然走到了小方桌的面前。
眼前一暗,業平不由回神看向對面,只見對面是一位外形酷似犀利哥的男子,蓬鬆隨意的雞窩造型長髮,一件大立領風衣,高領遮住了臉頰,依稀看到有些臉頰偏瘦,露出的下巴鬍子拉碴。眼窩深陷。
業平打量這位老兄時,對方卻毫不客氣的坐了下來。隨着他的落座,一股氣息隨撲面而來,沉悶的土腥味夾雜着其他說不明的氣味,業平舉着抄菜的右手僵在了那裡。對面男子卻毫不在意,提了提風衣的衣角,擺正了身形,左手伸入風衣內側在右肋部位摸索了兩下,擡頭看了看業平眼前的燒烤啤酒,以及酒瓶後業平那呆滯的雙眼。
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整個場景有些詭異的尷尬。幾秒後,男人那燈光下依然很黑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奇特的笑容,算是打招呼吧。
好似想到了什麼,那人又伸手摸了摸肋下的東西,彷彿有了信心,伸着右手高高彎曲向下指着業平的那份燒烤。
轉頭對胖老闆說:“老闆給我來一份燒烤,跟他這一樣的,不加辣。”他的聲音沙啞卻很有質感。
燈光下,黑色風衣男瘦長的胳膊和有些稍黑的手指,尖銳的指甲,莫名的觸動業平的心絃。
旁邊的食客們寂靜了幾秒,然後低低的議論了起來。業平扭頭看看四周,其他桌位已滿,顯然也沒有空位給這位老兄去坐,自己這會兒想換位置也沒地兒了。
罷了,將就一下,趕緊吃完走人算了。隨後的時間,業平忍着氣味安靜的吃着燒烤,眼神不經意的會掃過對面男子,黑瘦的臉龐,充滿風霜的痕跡,看不出具體年紀。外套的風衣沾着一些細小的草絲,深陷的眼窩中,一雙眼睛總是眯着,看不到有何出奇之處。左手縮在風衣內,業平猜測他右肋下應該是夾着物件,身上一股很久沒有洗澡的味道,八成是個流浪者。
心裡有了判定,業平不再關注對面,以最快速度吃完燒烤,匆匆結賬起身。
離開夜市攤,看了看錶,時間還早才晚上八點多,業平想了想不如去超市轉轉,買點生活用品,順便散散步消化消化。
穿過馬路走入對面的萬樂福大超市,琳琅滿目的商品不能吸引業平多大的注意力,因爲超市裡穿着清涼性感的年輕妹子總是會相當的吸引業平的目光。畢竟他也早就到了該談婚論嫁的年齡了,奈何還是未遇到合適的另一半。
一邊閒逛一邊欣賞,很快時間就到了晚上十點多,買齊了生活用品,業平拎着大包小包走出超市,剛剛準備過馬路。一陣吵鬧嘶喊聲突地傳來。
“抓住他,別讓他跑了”
“哎呀,我的腳”
業平轉身向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只見旁邊的黑巷裡衝出來一個人影,飛速狂奔,直奔他而來。昏黃的路燈光線下,迎面衝來那人,飛揚的風衣和雞窩髮型極爲惹眼,好像在哪見過?
腦海裡剛剛閃現出對方是誰,對方已經夾雜着怒馬一般的氣勢撞在了業平身上。
業平只留下一句:“我去。。。。”身體已經和手裡的大包小包一起騰空起來,“嘭”的一聲,業平狠狠的摔在了水泥路上,四散的物品拋灑在馬路上。
“殺千刀的,撞死人了”
“發瘋啊,快報警,趕緊報警” 大街上頓時一片雜亂。
業平已經關注不到那些了,當落地的一瞬間,劇痛之後,他整個視野一片金星亂閃,腦袋右後部分扎心的疼,隱隱有溼潤的感覺,貌似出血了,身上有些發冷,他只感覺自己快死了,這一切來的是如此的突然和莫名奇妙。 耳邊一片噪雜聲,很快就遠去,過了一會,當業平感覺自己要墮入無邊黑暗的時候。
模糊的聽到有人關切的問:“小夥子,你怎麼樣?” “你醒醒,醒一醒”
半天之後,業平才意識漸漸清晰,睜開了眼睛,長長的吐了口氣。
“嚇死我們了,你終於醒了” “救護車到哪了?這下子撞得不輕,作孽吆,狂奔傷人,這算哪門子事?” 幾個大媽蹲在旁邊說着,邊上還站着幾個路人。
腦袋還是很疼,身上腰背和右臂也火辣辣的疼,估計是擦傷。現在也無法細看,業平忍着疼痛勉強迴應好心的大媽們:“謝謝,我還能撐會兒。撞我那人跑了嗎?”
他實在不明白髮生了什麼,爲什麼那一面之緣的流浪者會夜色中奪路狂奔,而自己應該是遭遇了無妄之災。只是這傷,恐怕是要一段時間修養,看情況,也沒法索求賠償了。
一邊的大媽聽業平說自己暫時沒事,放下心來,又氣憤填膺的說起撞人的肇事者:"別提了,人跟瘋了一樣亂闖亂撞的。跑了不知哪去了。放心吧,已經報警了,總會找到他的。小夥子,救護車快來了,你別操心別的了,安心等去醫院治療吧。"
事發的地點附近幾裡就有一家小醫院,說話間救護車已經來了。很快業平就被送往醫院,附近的人也散了。
一個小時後,業平已經做完了各種檢查,處理好了傷口,雖然腦後出血,但好在沒有出下嚴重的損傷,只是有點腦震盪,醫院讓他住院觀察幾天。而旁邊等了半天的警察同志也詳細的問詢了業平事情的情況。
做完問詢記錄,折騰了半天的業平,加上受傷受驚,早已疲累不堪,在所有人走後很快就睡着了。
熟睡中的業平自然不知道自己的額頭泛出了淡淡的紅芒。此刻他只感覺自己進了一個奇特的所在,四周飄滿了紅色的霧體,而自己正躺在地上,空氣中充斥這濃烈的氣味,這氣味貌似…………
是血腥味!業平一下子反應過來了,唰的坐了起來。這是哪?我怎麼會在這裡?
業平不由打量着四周,這裡好像是一個深谷,褐色的山壁,正不斷滲出奇怪的紅色霧體,顯然空中漂浮的紅霧就是由此而來,漸漸越來越濃,血腥味越來越大。
業平心裡不由的毛毛的四周寂靜無聲,如此詭異的一幕,實在是超出了他的理解。
艱難的等待了幾分鐘,四周仍是悄無聲息,業平鼓起勇氣,向前摸索着走去。
越走地勢越來越低,好像進入了深谷的底部,越走霧氣越濃,血腥味越刺鼻,但有種古怪的感覺告訴他方向是對的,感覺走了幾分鐘,濃霧變的淡了,氣味也不是那麼濃烈了,眼前豁然一亮,一股熱浪涌來,強光刺眼,業平不得不舉着胳膊半擋在眼前,當他好不容易適應了光線變化,向下方的亮光處望去才發現,映入眼簾的是一塊巨大的熔岩之湖。
熔岩之湖成橢圓形,直徑大概有四五十米,閃亮高溫的岩漿涌動不停,釋放着神力一般的璀璨光芒。而在岩漿中間有着紅色的條狀物在不斷沉浮,看不清是什麼東西。
一股濃烈的腥香味,從湖中不斷傳來,聞着這腥香味,業平慢慢的神情變的安靜,一個奇特的聲音在腦海裡對他說:“來吧,來吧,到我這裡來。”
彷彿中蠱一般的竟慢慢走向了熔岩之湖,走向了那不斷沉沉浮浮的紅色物體,而隨着他離湖邊越來越近,才發現那沉浮的紅色物體竟有血不斷涌動滲出流向下方的岩漿。
若從深谷上空俯瞰,那紅色的物體組成的竟是一個字形“兇”。一個血色的大大的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