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熟悉的陌生故事（上）
第二十章熟悉的陌生故事（上）
1
清晨，甘、糜二人正在屋內收拾東西，準備起程，哮天在門外叫了起來。
“嬸嬸，少爺傷重，一夜未睡！您們勸勸他吧，今日留下，找郎中看看！”
甘、糜二人一聽，急忙放下手中的東西。
“走！看看去！”
關羽從牀邊站起身，一個趔趄差點兒摔倒。他趕緊扶住牀柱，穩住了身子。
哮天帶着甘、糜二人匆匆來了。
“二弟，聽說你傷重難忍，一夜未睡，還是先請郎中看看吧！”
“這是自然！將軍威震天下，誰不敬仰？今歸皇叔，更見忠義！只恨那孔秀、韓福，有眼無珠，合該天殺！日後末將見了丞相，定當代公，一訴衷腸。”
“我無礙。兄長亟盼相見，豈可因小傷遷延時日？我等還是速速起程吧！”
“貧僧普淨，未及遠迎，還望關將軍多多見諒！”
卞喜聽關羽提到此前二關之將，立即作色相斥。
卞喜的隨從與哮天都側耳靜聽起來。
站在法堂門口的普淨，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卞喜的隨從奔來，一揮手。
“如此甚好。此前二關之將，若如將軍深明大義，自可保全性命。”
“日前，左慈蒞臨寒舍，囑我在此救人。不想竟是關將軍。”
“爺爺！您救救我家少爺吧！救救我家少爺吧！”
“關將軍！關將軍！”
此時，曹操正神情抑鬱地蹲在後園，在關羽踏沉的腳印處出神。
“不好！二人竟是同鄉，恐壞我大事！”
“神醫！您如何在此？”
“哪裡，哪裡！將軍蒞臨，寒寺生輝！”
卞喜善解人意，深明關羽衷曲，令關羽頗爲感動，當即應了。
華陀來了，下了毛驢。
卞喜將流星錘搭在身後的馬鞍上，徒手站在山門外，笑盈盈地候着。
關羽聞言，有些詫異。
“關將軍，請！”
在空中飛旋的卞喜遠遠地飛了出去。
衆人趕緊讓開。
“普淨大師客氣，關某多有叨擾。”
頭上是一片藍天，已不見了此前庇廕的大樹冠。
“關羽已闖兩關，斬二將。我汜水關，便是他的最後晚宴！汝等速去關前鎮國寺，伏於法堂壁衣間。我將在堂中設宴，屆時擲盞爲號，共誅關羽！事成之後，人人賞銀百兩！”
哮天見華陀來了，如見救星，急忙跪求。
刀斧手仍然個個心怯，無人敢上。
隨着馬蹄聲漸近，關羽飛馬而來，大聲怒吼。
關羽躍身院中，正要打呼哨召赤兔馬，卞喜又“嗖”的一錘打來。
甘、糜二人同時驚呼。
“卞將軍，酒宴齊備，可否擺出？”
“末將久慕將軍威名，自當如此，將軍何必言謝？今天色向晚，末將特選寺中法堂，設宴佛門靜地，聊表敬意。明日，再親送將軍過關，如何？”
隨着堂中的燭光閃爍，壁衣間隱約映出刀斧的寒光。
“將軍忠義，人神共佑啊！”
“關羽多謝仙翁相救！”
“少爺！少爺呀！”
華陀騎着毛驢，悠然走在路上。
關羽聽了，急忙雙膝跪地，望天便拜。
關羽的左手，已有些發烏。
“左仙翁，您可讓老兒開眼界啦！”
前兩關，皆是刀兵相向，突見卞喜如此禮遇，關羽急忙下馬見禮。
“關將軍體內之毒，已排出八成。若在往常，餘二成本無大礙。”
隨行人員一陣驚呼。
哮天卻喜出望外，驚喜而呼。
“關羽定不負蒼天！亦不負神醫！拳拳此心，人神共鑑！”
“噢。那韓福用的，是見血封喉劇毒。幸得關將軍內力深厚，又服了老夫的百毒散，方可延至此時。”
關羽繞圈舞動刀，卞喜便像一個巨型流星錘，在空中繞着大圈飛旋。
關羽、甘、糜、華陀與衆人一齊擡頭，驚異上望。
關羽、甘、糜及衆人無不大爲驚異。
關羽聽了，又納頭便拜。
天空一碧如洗，萬里無雲。天地間充滿明媚的陽光。
此時，寺中鐘聲悠揚。關羽與卞喜雙雙邁向法堂。
甘、糜二人也興奮異常，連連作揖。
關羽提刀追出法堂，卞喜便“嗖”的一錘迎面打來。
“卞喜！你想敬我？還想害我？”
“好，且擺出。”
關羽的臉，也一時紅，一時白，同時陣陣大汗，但他仍在咬呀挺着。
天近黃昏，關羽護着車仗，來到鎮國寺前。
哮天高興得連連磕頭。
卞喜轉過頭，畢恭畢敬地延請關羽。
壁衣間埋伏的刀斧手一齊涌出，團團圍定關羽。
卞喜一聽，心中暗自一驚。
關羽急忙向天一拜，又向華陀一拜。
華陀趕緊扶起關羽。
“佛門聖地，休叫污血髒了！鼠輩還不快滾！”
趕車在前的哮天，聽得驚呼，大驚失色，急忙停車，縱身而下，奔了過來。
“不介意！不介意！我久慕關將軍，唯關將軍之意是從！”
“少爺！少爺！您怎麼啦？您怎麼啦？”
“這位左慈大人，恐是難見哦。”
關羽沒顧卞喜，手提青龍刀，徑直向山門走去。
卞喜逃出法堂，飛身跨上馬背，取了流星錘。
糜夫人急得哭了起來。
一羣將卒衝過來，立刻將車仗圍了。
“嘿！這地上有字！”
“丞相，何事如此？”
“啊？”
華陀取出一瓶百毒散，拔掉瓶塞，扳開關羽的嘴，灌了下去。
關羽正待上馬，便聽得身後“嗖”的一響。關羽閃電般地返身，隨即用刀將打來的流星錘猛地一拍。
華陀笑了。
關羽、甘、糜、華陀、哮天及衆人，人人神色恭敬虔誠，雙手合十，又一齊向天而拜。
關羽手中的劍，寒光耀眼。
二人同時愣了。
法堂中，刀斧手團團圍住關羽。
卞喜趕緊虛與應酬。
關羽會意，舉目環顧。
車中，甘、糜二人聽了，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禁不住顫抖起來。
“如果貧僧未記錯，將軍離河東，已近二十載矣。”
“卞將軍深明大義，關某就此謝過！”
後殿前，卞喜的隨從率人還在圍着車仗。
華陀唸完，地上的字便不見了。華陀神色莊重地轉對關羽說。
“世上氓無數，忠義有幾人？”
“正是。”
普淨聽了關羽之言，又坐了下來。
“昨日中了韓福毒箭。服了華神醫之藥本已見好，誰知今日便又如此！”
曹操一臉急色。
關羽聽了，十分喜悅，急忙招呼車仗入側門，便與卞喜並行入了山門。
關羽仍躺在地上，但已大汗盡收，臉色轉紅。一會兒，他全身一陣“扎扎”異響。響過片刻，又舒了口長氣，便慢慢睜開了眼。
關羽護着車仗，緩緩而行。
“大師如何得知？”
“糟了！”
“卞喜久仰將軍英名，今日得見尊顏，實乃三生有幸！”
哮天第一個驚呼起來。
“卞將軍不介意吧？”
卞喜的隨從聽了聽，前殿已無打鬥之聲，頓時面露喜色，對圍車仗的將士說。
華陀近前，看到關羽躺在地上，吃了一驚。
哮天尤爲悲傷，哭天搶地，幾至氣絕。
卞喜從空中飛出，“砰”的一聲，掉進了防火池中，激起高高的水花。
“二弟！你醒啦？”
待空中輕煙散盡，衆人才起身。此時，哮天又見地上隱隱有字，又驚呼起來。
關羽護着車駕來到一棵大對下，突然身子一軟，便從馬背滑到地上。
現場哭作一團，也亂作一團。
卞喜神色欣喜，一口便答。
華陀也慈祥地笑着，注視着地上醒來的關羽。
關羽、甘、糜、華陀及衆人一齊來看。
卞喜趕緊謙恭地還禮。
“爲何？”
關羽說過，又轉對卞喜開了口。
“好，放下。”
曹操心中，一直糾結着這個問題。
關羽就勢一揮刀，還抓住錘練另一端的卞喜。便飛離了馬鞍。
關羽護着車駕，來到林邊。
哮天大哭起來。
地上，隱約可見十個字。華陀念起來。
“謝天謝地！謝謝爺爺！少爺有救了！少爺有救啦！”
哮天與衆人趕緊將關羽上身扶起。
曹操說完，沒管許褚，急步走了。
大樹下，關羽仍躺在地上，面色蒼白，滿臉大汗，不省人事。
關羽卻盯住卞喜，突然厲聲喝問。
關羽聽了，趕緊急問。
關羽毫無反應。
“好！共誅關羽！共誅關羽！”
“好。大軍請坐！”
關羽見卞喜已畢命，一躍上了馬，便直奔後殿。
關羽此前過兩關，斬二將，的確情非得已。聽了卞喜之言，自然頗爲心動。尤其聽卞喜主動說“日後末將見了丞相，定當代公，一訴衷腸。”更使關羽感動，當即拜謝。
卞喜知陰謀敗露，頓時兇相畢露，大聲吼叫。
這時，卞喜的隨從從內出來稟報。
“何事啼哭呀？讓老夫看看。”
“噢！大師原是鄉黨！幸甚！幸甚！”
哮天聽了，頓生希望。
相見畢，普淨領關羽與卞喜進了法堂。落座獻茶後，普淨又開了口。
關羽緩緩站起身，雙手提着門襟，輕輕抖了一下錦袍，兩眼卻泛着磣人的冷光。
“將軍居河東，貧僧居河西，僅一河之隔，焉能不知？”
許褚見了，也吃了一驚，趕緊問道。
刀斧手有人退縮。漸漸四散而逃。
“大膽狂徒！還不快滾！”
“這位左慈大人，乃一皓首銀鬚仙翁，不知凡幾百歲。彼來無蹤，去無影，還可託身萬物。你道難不難見？”
關羽哪裡肯舍。他插劍入鞘，抓過青龍刀，向殿外飛身追去。
哮天哭聲更大。
關羽與衆人拜畢擡起頭。
“左右動手！”
關羽劍指刀斧手，大吼。
關羽一聽，欣喜一揖。
“啊？是關將軍！”
關羽急忙還禮。
衆人也都圍着關羽哭泣。
華陀急忙把脈，同時問甘夫人。
“神醫不敢當，老夫正是華陀。”
碧空中，一縷輕煙在嫋嫋升騰。
“大樹呢？啊？大樹呢？”
關羽的手，暗暗握緊了劍柄。
“噢！如此說來，爺爺便是神醫華陀？”
哮天一聽，急忙問。
哮天頓時大驚。
“快看！那是甚麼？”
“如此忠義神勇之人，爲何不能爲我所用呢？”
方丈普淨急忙相迎。
衆人圍着關羽，哭成一團。
此時，前殿傳來了急急的馬蹄聲。
“大師休去。得遇鄉黨，安得不敘舊情？”
卞喜的隨從及包圍車仗的將卒見關羽提刀驅馬殺來，頓時驚惶而逃。
甘、糜二人也滿臉驚慌，急忙奔了過來。甘夫人見狀不妙，忙吼哮天。
“前殿已平靜，想必關羽已畢命。卞將軍又可倆美人了。”
關羽護着車仗來到山門前。卞喜喜形於色，便急步上前相迎。
“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啊？”
突然，出神的曹操猛然一驚，一下站了起來，驚呼了一聲。
趁着卞喜轉頭向隨從的一瞬間，普淨急忙目示關羽。
“多謝華神醫！多謝華神醫！”
“多謝仙翁相救！”
卞喜渾身一陣抽搐，鮮血直流。隨即便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吾請將軍赴宴，僧人何得多言？退下吧！”
華陀笑了笑。
“彼等肖小之人，自當殺之。”
甘夫人也顧不上問華陀爲何人，急忙作答。
卞喜一見，頓時慌了，向殿外鼠竄而去。
此時，卞喜從防火池中飛身躍起，出了防火池，便惡狠狠地追向關羽。
“那少爺爲何如此呢？”
“藥，用完啦！”
“給我上！上啊！”
哮天第一個興奮地跳了起來。
衆人聽了，高聲歡呼。
車仗停在後殿前。
甘、糜二人也十分興奮。
卞喜頓感不妙，急忙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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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將軍怎的如此？”
“雲長此去，未得公文。若沿路受阻，必殺諸將！”
“他失血過多，元氣大傷；用功排毒，又大損真氣；加之昨夜一夜未眠，故有今日之狀。快！扶起將軍。”
卞喜大驚。
一直以濃蔭相庇的大樹竟不見了！
“二弟！二弟呀！”
“哭甚麼？快用藥啊！”
哮天一聽，吼了起來。
關羽躺在地上，面色蒼白，滿臉大汗，不省人事。
哮天、甘、糜及在場衆人，也一齊跪地，向天而拜。
“將軍乃河東解良人，可對？”
關羽漸漸看清了華陀，一驚而起，翻身便拜。
關羽仗劍怒目，環視刀斧手，英氣逼人。
此時，他已左手烏紫；臉色蒼白，大汗淋漓；神色昏沉，身體不時搖晃。
卞喜與刀斧手衆皆大驚。
關羽冷冷一笑，“唰”的一聲拔出寶劍。殿內頓時寒光一閃。
“我家少爺天下無敵，你才畢命呢！”
“關羽往尋兄長，途經貴地，望予通行！”
只聽得“當”的一聲，流星錘閃電般飛了回去，深嵌在卞喜面門上。
汜水關守將卞喜，得知關羽過了洛陽，即將抵關，便全副披掛，手提流星錘，正在向數十個彪悍的刀斧手發令。
“少爺！您醒啦？”
許褚知道，自關羽去後，曹操常常獨自出神。因此，他此時只在一邊看着，並不說話。
關羽用刀橫着一擋。只聽“當”的一聲，打來的流星錘便繞着卞喜“呼呼”地飛旋起來。
轉着轉着，關羽突然用刀一絞，流星錘練“咔”的一聲斷了。
普淨聽了，只好起身欲去。但他剛起身，關羽便開了口。
這時，哮天又指着空中驚呼起來。
“多謝神醫相救！不知左慈大人現在何處，請神醫先行代我謝過。待異日相見，再行重謝。”
華陀一邊切脈一邊說。
關羽、甘、糜、華陀及衆人又一齊仰望天空。
甘夫人急得兩眼含淚，不知所措地轉來轉去。
“少爺！”
衆人便將關羽輕輕放在地上。
華陀也仰望藍天，捋須而笑。
卞喜見了，氣急敗壞地大叫。
哮天急忙撲上去，連聲大呼。
關羽用刀一格，流星錘的鐵練便繞在了刀上。
衆刀斧手面露怯色，瑟縮不前。
車內，甘、糜二人聽得哮天驚呼，大喜，急忙撩起車幔觀看。
關羽沒去追趕敵軍，急忙飛身下馬，急步來到車前問。
“嫂嫂可安好？”
“我等尚好。”
甘夫人在車內答。聽起來，她的聲音還有些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