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進財愣神之際,朱一銘已經結束了和馮強的通話。他轉過身來,看着石化了的張進財,冷冷地說道:“張進財,從現在開始你已經不是勝利鄉的黨委書記了,一會你們區領導就會給你打電話,有什麼意見,你直接向他們提吧!你現在應該知道我能把你怎麼樣了吧,哼!陳華,我們走!”
說完這話以後,朱一銘看都沒看已經呆若木雞的張進財,直接往桑塔納2000的位置走去,陳華則把裝有攝像機的揹包緊緊地夾在腋下,緊跟在朱一銘的身後往前走去。
聽到陳華啓動車子的聲音以後,張進財才反應過來,他連忙快步往桑塔納2000追去。陳華通過後視鏡看見張進財追過來了,側過頭來問道:“處長,那傢伙追過來了,你看?”
朱一銘轉過身來往後看了一眼,沉聲說道:“別理他,直接往前開,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陳華聽了朱一銘的話後,右腳用力一踩油門,2000直往前竄去。一會功夫,寬闊的鄉村公路上,就只只剩下一個孤獨的身影,開始是跑着的,接着停了下來,站在原地,大口地喘着粗氣,然後慢慢蹲了下來,最後竟一屁股坐在了被太陽曬得滾燙的柏油路面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張進財才緩過神來,他連忙站起身來,一把搶過站在他身邊的女人手中的電話,雙手顫抖着撥了一個號碼出去。等電話接通以後,張進財連忙顫聲說道:“唐……唐區長,不……不好了,督……督察組的人到我們勝利鄉了,他撤……撤了我的職,你可得爲……爲我做主呀……嗚嗚……”
“他媽.的,你哭個毛啊,慢慢說,究竟怎麼回事,快說!”唐福成對着電話竭斯底裡地喊道。這幾天,他一聽到督察組三個字頭就大了,這下可好了,張進財居然說被撤職什麼的,這讓他一下子失控了,對着電話罵了起來。
區長唐福成這亂成了一鍋粥,區委書記馮強卻正在辦公室裡開心地哼着小調。他頭腦子裡正在想象着一會唐福成過來的時候,會是怎樣的一個表情。
這幾年,馮強很是鬱悶,先是身體出了問題,後來則是位置出了問題。身體上的問題他自身無能爲力,現在醫學條件這麼發達,他得的又不是什麼絕症,雖然花了不少的時間和金錢,最終還是康復了。這位置的問題遠比身體上的問題要嚴重得多,要不是他跟過的老領導現在還在省政協混着的話,他恐怕早就被拿下了。儘管如此,他這個區黨委書記也只是掛個名而已,完全被唐福成這個區長給壓制住,在區裡,基本沒有什麼發言權。
當聽說省委組織部要往寶新區派檢查組的時候,馮強敏銳地感覺到了這對他來說應該是個機會,尤其當看到唐福成帶着人去迎接,朱一銘、黎兆福沒鳥他的時候,他更是心動不已。本來準備找個機會和這兩個人接觸一下的,後來聽說唐福成約了幾次,人家都沒有給面子,他也就打消了找個想法。
馮強本來是滿懷期待的,可一連好多天下來,也沒見督察組的人有什麼動作,坊間更是傳說,由於沒有找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督察組組長,省委組織部幹部三處處長朱一銘已經提前回了應天。
這讓馮強很是失望,不過也無可奈何,看來這個轟動一時的督察組,和其他的檢查組也沒什麼兩樣,都是雷聲大,雨點小。馮強不死心,試着打了幾次朱一銘的手機,可每次對方都是關機狀態,這使得他基本相信了外面的那些傳言,對督察組也就不抱什麼希望了。
剛纔陡然接到朱一銘電話的時候,馮強還以爲是對方看見手機上有他的號碼,回覆過來的。誰知對方簡單的寒暄兩句以後,就開門見山地說要撤了勝利鄉黨委書記張進財的職務,並讓其等待進一步的處理。
馮強聽後,連忙答應了下來,他們接到的公文上面可是說得非常清楚,省幹部作風百縣行督查組的人有權利直接讓處級以下官員的停職,並且會在三天之內,給出最終的處理意見。換句話說,這是對方職責範圍之內的事情,他自然不便也不能干預。人家打這個電話並不是和他商量,只是告知一下,這樣做,就算是給足了地方黨委、政府面子了。
馮強當然不會傻到去爲張進財說情的程度,這傢伙一直以來都眼高於頂,自以爲手上有點錢,又把唐福成巴結好了,根本不把馮強這個書記放在眼裡。唐福成幾次爲難馮強的時候,這貨這充當了排頭兵。從這個角度來說,馮強巴不得早點完蛋大吉纔好呢。
馮強心裡很清楚,要想把張進財搞掉,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這傢伙對於唐福成來說,有非同尋常的作用,他不光是唐福成的政治打手,而且還爲其提供活動經費。張進財搞了一個狗屁建築公司,這兩年在區內通過唐福成接了不少活,錢沒有少掙。他心裡很清楚他這錢是怎麼來的,所以也撒出去很多,其中受益最多的當然就是唐福成了。
馮強知道靠他自己的話,想動張進財,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現在是人家督察組的人想動他,這就和他沒有多大關係了。他雖不清楚朱一銘爲什麼要拿下張進財,但對方一定是掌握了相關的證據,否則不會如此大動干戈的。
雖說那文件上面寫着,處級以下的官員,他們可以令其就地停職,但如果不到那份上的話,誰會那麼幹呢?這樣做的話,不光懲罰了那個被停職的官員了,也打了地方所有官員的臉,所以一般情況下,大家都不會這麼做的。現在人家既然做了,那一定有做的理由。馮強雖然不知道張進財究竟出了什麼事,但他卻暗暗下定決心,這次一定要配合督察組的人把張進財拿下。
馮強此刻還不知道朱一銘搞張進財只不過是一個幌子,他真正的目標是唐福成。要是知道的話,他恐怕會高興得熱淚盈眶。
唐福成此刻正無力地癱坐在老闆椅上,剛纔張進財雖然說得模棱兩可的,他也大概聽出了對方話裡的意思。這事在電話裡面說不清楚,他讓張進財立即滾到他的辦公室來,想搞清楚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他這麼做的目的不是想保張進財,而是擔心這個傻逼把他給扯進去,他絕對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唐福成很清楚張進財對於他的重要性,但和他自己的前途比起來,就變得微不足道了。
唐福成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張進財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讓他嘴巴放嚴實一點,千萬不要胡言亂語。他和夏新明乘馮強不在區裡的時候,串通起來大肆賣.官的事情,張進財可以瞭如指掌。對方要是把這事說出去的話,別說他大哥是應天市市長,就是淮江省省長,估計也保不了他。
一直以來,唐福成在寶新區就是一個強者,不管是馮強生病住院,還是病癒復出,他都說一不二,但是今天,他真的感覺到了一絲怕意。這一絲怕意先是從內心深處滋生,隨即遍佈了全身,讓他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這種感覺很不好,似乎要把他整個人擊垮才肯罷休。
唐福成坐在椅子上面好一陣才緩過神來,他在心裡大聲對自己說道:“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斃,對了,我還有反擊的武器,都是這個叫朱一銘的,行,你既然想要下死手,那我也不能讓你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