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啓勝把朱一銘送走以後,就去參加一個活動,吃完飯回到家以後,已經將近九點了,他便一頭扎進了書房。
昨天聽了秘書了關於朱一銘的情況彙報以後,他下意識地認爲對方是哪位官家子弟下來鍍金的,要不然怎麼會還不到而立之年就已經是實職正處了。他記得自己這個年齡的時候,貌似纔剛剛解決了科級。
正因爲腦海裡有了這個想法,他便沒把和朱一銘的會面當回事。今天這一交鋒,對方的表現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本以爲三言兩語就能搞定的事情,誰知竟硬被對方逼着就範了。雖說最終對方答應爲他引見盧魁,但儘管如此,孫啓勝仍覺得不是很划算。
這次換屆對於他來說,可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市委書記樑之放在沽源市已經幹滿兩屆了,所以這次必須調出。空出來的這個位置,他這個市委副書記、市長,當然是最有競爭力的,不過這事誰也說不準,中間的變數太大了。
爲此,他未雨綢繆,拜訪許多人,也找了很多關係,現在也基本談妥了,所以在這個時候他並不想節外生枝,萬一弄出事來,那可連哭的地方都沒有。
他有心想不鳥朱一銘,可對方作爲省幹部作風百縣行督查組的組長,這個身份讓他顧慮重重。現在看來,他當時幸虧沒有那麼做,要不然可真是悔之晚矣了。按對方剛纔說的那樣,他和盧魁之間的關係絕對不淺,因爲這樣的小事,得罪一個未來的省委常委,那他真是腦子進水了。
現在既然已經答應和朱一銘合作了,就一定要拿出點誠意來,必須把鄒廣亮那貨給搞定了。想起這傢伙來,孫啓勝的心裡就很是不爽。當年他在沽源市的時候,仗着省裡有老領導罩着,就不斷地和孫啓勝裝逼。
這麼多年過去了,想不到對方仍對當年兵敗常務副市長這事上耿耿於懷,甚至指使手下人利用全省督查的機會向其發難,想想真是太可惡了。
朱一銘說的那話也沒錯,把這貨搞掉確實是他的一個心願,現在既然有人願意出手,他在後面推個波助個瀾的,貌似也在情理之中。想到這以後,孫啓勝的心裡徹底安定了下來。
三天以後,朱一銘帶着孫啓勝去見了盧魁。他們倆談事的時候,他沒有待在裡面,盧魁倒是讓他進去的,朱一銘以有事要辦拒絕了。
他很清楚孫啓勝要見盧魁一定是有話要說,他在那兒有所不便。至於說盧魁爲什麼要招呼他進去,朱一銘知道,那是盧魁藉此告訴孫啓勝,自己在他眼裡的位置,也算是變相地擡高一下自己。
孫啓勝從盧魁的辦公室出來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很開心。朱一銘剛纔一直待在樑浩康的辦公室裡和黃國斌閒聊,見孫啓勝出來了,剛準備迎上去,突然看見鄒廣亮從辦公室裡走了出來。
兩位昔日的競爭對手就在這種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會面了,至少看上去是這樣的,至於說鄒廣亮是不是有心等在這的,就不得而知了。
“這不是孫市長嗎?真是稀客呀!今天是哪陣風把您吹到這來的?我記得從我到這來了以後,你好像就沒來過這吧,怎麼樣,今天給個機會,去我那坐坐?”鄒廣亮不客氣地說道。
孫啓勝也不是好惹之人,聽了這話以後,笑呵呵地說道:“哦,原來是鄒部長呀,真是幸會,我是來找領導彙報工作的,就不叨擾了。”
朱一銘聽了這話以後,心裡一樂,這一問一答真是太有意思了。鄒廣亮剛纔那話裡以地頭蛇自居,想在孫啓勝的面前擺一擺他省委組織部副部長的架子。孫啓勝的這話更絕,我是來找領導彙報工作的,和你可沒有半點關係,那意思是別以爲進了省委組織部,你就是領導了,哪兒涼快,哪兒呆着去。
朱一銘知道現在到他出去的時候了,既然決心要搞掉鄒廣亮,這會就應該在孫啓勝面前表現一下。這兒總歸是組織部,他雖然是一市之長,但是在這並不好使,俗話說得好,強龍不壓地頭蛇。
打定主意以後,朱一銘立即大步走了出去,裝作剛知道孫啓勝出來的樣子,說道:“孫市長,和領導談完事情了,你怎麼也不叫我一聲,我還在那傻等呢。”
鄒廣亮正在琢磨怎麼戲弄孫啓勝呢,突然朱一銘不知從半路上殺出來了,這讓他很是不爽,臉色一黑,沉聲問道:“朱一銘,你不是在下面督查嗎,怎麼又回來了,年青人工作一定要有點耐心,可不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
鄒廣亮一開口,就把一頂大帽子直接扣到了朱一銘的頭上。他知道對方不是那麼好惹的,要想逼其就範,只有搶先發難。
朱一銘剛纔從黃國斌那出來的時候,就做好了和鄒廣亮交火的準備,聽到對方的質問,一點也不意外。
他裝出一副剛看見鄒廣亮的樣子,吃驚地說道:“鄒部長也在這呀,你好,剛纔只注意孫市長了,不好意思,多有得罪。”
聽了朱一銘的這話以後,鄒廣亮差點沒被氣得背過去,對方這句看似簡簡單單的話語,裡面的意思卻很值得玩味。
首先鄒廣亮這麼大個人就站在他跟前,這麼可能看得見孫啓勝,看不見鄒廣亮呢?他這樣說的意思,首先是在告訴鄒廣亮,在我眼中根本就沒你這號人物;其次,他這麼說,也暗指鄒廣亮剛纔衝着他發火,就是因爲他沒有主動打招呼,直接把鄒廣亮說成了睚眥必報的小人。
鄒廣亮儘管氣得不行,他也清楚一定要冷靜,否則說不定被朱一銘這小子怎麼編排呢。他並不和朱一銘剛纔的那話計較,而是緊抓住他之前問的那個問題不放,“朱處長,我問你這會怎麼私自回部裡來了,難道你們的督查工作結束了?據我所知,好像要到六月底呢吧!”
朱一銘聽了這話以後,微微一笑,隨即做出一臉委屈的模樣,開口說道:“鄒部長,這你可冤枉我了,領導不招我回來,我怎麼可能擅自回來呢?對了,部裡有事,你們領導之間有什麼決定難道不溝通嗎,還是……”
說完這話以後,他故意裝作很是怪異的樣子探出頭來,看了對方一眼。
鄒廣亮聽了這話,再加上看見朱一銘這一臉怪異的表情,差點沒被對方氣瘋了。他瞪了孫啓勝和朱一銘一眼,鼻子裡冷哼一聲,然後故意昂起頭,邁着四方步,往樓梯口走去。
儘管表現得如一隻驕傲的大公雞,但鄒廣亮的心裡卻在滴血。當得知孫啓勝過來了,他本來準備好好羞辱對方一番的,所以才讓王飛在門口盯着,一見對方出來立即向他彙報。現在倒好,不光沒有羞辱到對方,反而被兩人一前一後打臉,她.媽的,真是太操.蛋了,早知道就不出來了。
朱一銘和孫啓勝看見鄒廣亮一臉鬱悶地走開了,兩人互看了一眼,然後笑着用力點了點頭。他第一次找到了合作的默契和快意,這感覺真心很不錯。
按朱一銘的意思是準備在應天待一天,讓他進一下地主之誼,誰知孫啓勝說什麼也不願意,連說這段時間非常特殊,回去以後,還有一大堆事情要處理呢。聽對方這樣說,朱一銘自然也沒有勉強,於是兩人一起上了孫啓勝的車,往沽源市趕去。
鄒廣亮剛纔陷入震怒當中,所以許多事情並沒有細想。回到辦公室以後,他把剛纔的事情連起來一想,有點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