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這話就是在責怪李鸞兒。
明裡暗裡的說李鸞兒沒有考心,明明知道她病了不來侍疾,反而在她三催四請之後纔來,便是這樣,還特意來晚了,叫她這個病重的婆婆等着。
李鸞兒也在笑:“太太確實病的太厲害了些,下了一夜的雪竟不知道,外邊的雪可厚着呢,凍了一夜,走在路上直打滑,我這一路過來,瞧到好幾家的車因走的快翻了呢。”
這話就是在說不是我不想早來,而是天氣不允許。
林氏皺了皺眉:“竟下雪了,我確是不知道的,怎麼,路上凍着了吧,趕緊暖和暖和。”
李鸞兒笑着應了一聲,接過手爐來暖了暖就在林氏下首位置坐下:“太太哪裡不舒服,我也學過一些個醫術,不如我給太太瞧瞧。”
“倒是不用了,已經請過大夫,開過藥了。”林氏又躺了下來:“我這頭疼的緊呢。”
“還是我給太太瞧瞧吧。”李鸞兒可不管她說什麼,直接伸過林氏的手來,兩根手指搭在她腕間,李鸞兒力氣多大,她這一弄,林氏想抽都抽不回手去。
李鸞兒診了脈,心下已知林氏沒病裝病的,怕是不知道想到什麼,要故意作踐她來的。
“太太確實病了。”李鸞兒笑道:“這頭疼可是厲害病症,當初魏武帝不就是因着頭疼而去世的麼,一代人傑就因着這病症沒了,着實可惜。”
一句話,險些將林氏氣炸了。
這話不只是咒林氏早些去世,還將林氏比作曹操,說林氏心裡藏奸。
“這叫什麼話。我一個婦道人家,如何能與魏武帝比呢。”林氏冷笑一聲:“哎呀,我頭又疼了,鸞丫頭,以後莫亂說話了。”
“是!”李鸞兒趕緊起身應是:“是我說錯了,太太又如何能與魏武帝比?魏武帝那時還有個華佗呢,咱們這兒可沒那樣的神醫。”
林氏氣的險死還生。這話就更加可惡了。這是在告訴林氏曹操當初還有華佗可以給他瞧病,雖然說曹操將華佗殺了很可惜,到底原先可是還有生的希望。可林氏這病沒華佗這樣的大夫就在等死呢。
“哎呀,頭好疼啊。”林氏氣極,又不知道要如何反駁李鸞兒,只好裝疼:“鸞丫頭。快與我捏捏。”
“是。”李鸞兒叫來丫頭端了盆水淨了手,走到林氏跟前。伸手往林氏頭上比劃了比劃,又縮了回去,她一臉的害怕畏縮:“太太,我力氣太大。這捏頭是個精細活,我怕,我怕幹不好。我先捏個瓶子太太瞧瞧,要是覺得我能幹。我自然樂意幫太太捏頭。”
說着話,李鸞兒拿起桌上一個銅胎包銀鑲翠的圓底長頸瓶,伸出纖纖玉手來握住瓶底,另一隻手仿照捏頭的樣子捏了兩下,那銅質的瓶子就這麼被捏的扁扁的。
李鸞兒嚇的趕緊把瓶子扔到地上:“這,這,太太,我不敢給您捏頭啊。”
林氏瞧着那扔在地上早已不成樣子的瓶子,明顯也被嚇住了,心說幸好沒叫李鸞兒給捏頭,不然,她的頭豈不,豈不也被捏扁了麼。
忍着害怕,林氏擺了擺手:“也罷了,這精細活確實不是你乾的,這樣吧,我叫人在我屋裡搭張牀,從今兒起你就宿在我屋裡,我有個不舒服的,也方便你伺侯。”
“還是太太想的周到。”李鸞兒笑着應下:“太太心疼我,不樂意我跑來跑去的,特地給我備了地方睡覺。”
“還是你懂事。”林氏笑着點頭:“你既然力氣大了些,精細的活計我也不敢叫你做,這樣吧,我聽說梅花上的雪水很是甘甜,泡茶是最好不過的,你去給我收些來,也叫我試試這雪水如何好。”
李鸞兒咬牙,心裡早已將林氏罵了一萬遍,臉上卻帶着笑,口中道:“正好我也想試試,那我便給太太收集些來。”
“叫寶瓶跟你去吧。”林氏擺了擺手:“她也能給你搭把手。”
李鸞兒沒有推辭,帶了林氏的心腹丫頭寶瓶出了屋門,尋了個罐子便去花園子裡尋梅花去了。
李鸞兒知道林氏的心思,林氏是明顯的瞧不慣她,想着法的搓磨她,這樣大冷的天,外邊又下着雪,竟叫她去外邊收集什麼梅花上的雪水,這要放在任何一個小娘子身上怕都受不得凍的,只是,李鸞兒可與旁人不同,她精神力強大,身體也比常人強壯的多,可以說早不懼寒暑,早些時候,李鸞兒在雪地上打座修習也是有的,哪裡會怕一丁點小小的寒意。
只是,李鸞兒不怕冷,可並不代表林氏就可以這樣折騰她,若是她是尋常的小女子,說不得就因着林氏這個主意而病倒在牀呢。
李鸞兒咬了咬牙,帶着寶瓶去了花園,遠遠的瞧見幾株梅花,李鸞兒勾脣笑了笑,這時候,她突然想到一個主意。
李鸞兒並沒有往梅樹那裡走,而是返身朝離花園子最近的宛秀的院子走去,進了宛秀的屋子,卻見這丫頭正斜靠在榻上讀書,許是讀累了,宛秀正眯着眼睛打盹呢。
招手叫過宛秀的丫頭,李鸞兒悄悄吩咐了幾句,之後便等着那丫頭尋了一塊平常的青色細棉布,又叫了兩個丫頭過來,李鸞兒就帶着寶瓶,又叫兩個丫頭拿了那塊大大的棉布去了園子裡,等到了梅樹底下,李鸞兒就叫兩個丫頭一人拽着棉布一邊,將棉布拽平展了站到梅樹下邊。
李鸞兒走到梅樹另一側,瞧準了方向猛然擡腿一腳踢到樹上,便只聽一陣響動,梅樹上那厚厚的雪花紛紛落下,剛剛巧的落到棉布上。
“好了。”
李鸞兒過去將棉布連同雪花一起捲起,拽着寶瓶匆匆進了廚房,和廚娘要了一點細紗布,又要了一個鬼臉青的甕,將雪細細的過濾了,再煮成雪水灌進甕中,叫來寶瓶,叫她抱着甕給林氏交差。
那甕雖說不大,可一甕的水也怪沉的,寶瓶哪裡弄得動,幾乎走兩步都要歇上一歇,不住的叫苦。
又走了一小段路,寶瓶實在走不動了,小聲道:“少奶奶,這,奴實在擡不動,少奶奶力氣大些,不如您抱回去吧。”
李鸞兒一回頭冷笑一聲:“這叫什麼話,你是奴我是主,哪裡有奴婢什麼都不做輕輕省省的,反倒叫我這個主子抱甕的,說出去實在不像話,不說我如何,就是太太也饒不得你,這話以後莫提了。”
李鸞兒滿臉的冷意,眼中是說不出來的寒冷嘲諷,嚇了寶瓶好大一跳,哪裡還敢說什麼叫李鸞兒幫忙的話。
“自己擡不走不會尋人麼,沒見過你這樣笨的丫頭。”李鸞兒沒好氣的說了一句:“你們可都是伺侯太太的人,合該機靈點,這樣才能伺侯好太太,如此的蠢笨,連一丁點變通都不曉得,難怪太太叫你們伺侯病了。”
“奴沒有,不是,不是奴……”寶瓶一聽心中害怕,忍不住要喊冤了。
“不是什麼,連話都不說,太太怕是叫你氣病的吧。”李鸞兒哪裡能叫寶瓶說出話來:“等會兒我和太太提一提,再尋幾個機靈的丫頭伺侯,省的有事沒事的挨你們的氣。”
寶瓶滿心的苦意說不出來,只能忍着。
好容易捱到進了林氏的院子,寶瓶險些累趴下,叫了兩個小姐妹一起擡着,纔算是一步一挨的將雪水擡進屋裡。
李鸞兒一進屋就笑:“外邊真冷啊,還是太太這裡暖和。”
“你收完了雪水?”
林氏這會兒子正午睡呢,她很自得能夠將李鸞兒支去受凍,可哪知道沒多少功夫李鸞兒竟回來了,一句話險些將林氏嚇着,林氏趕緊坐起來就問,心裡想着如果李鸞兒沒弄好要給她安個什麼名頭。
哪曉得李鸞兒笑着說了一聲:“早弄好了,太太心疼媳婦,不忍叫我挨凍,支了那樣輕便的活計給我幹。”
“怎麼會這麼快?”林氏還有些不信:“我叫寶瓶她們也弄過這個,要好幾天才能弄好呢。”
“說起寶瓶來我倒是一肚子的氣。”李鸞兒撅了撅嘴:“太太以後還是莫使喚她們了,這幾個丫頭實在太過蠢笨了一些,您瞧瞧,收雪水這樣簡單的活她們都能磨噌幾天,明顯不將太太放在眼裡麼,太太叫寶瓶幫我做活,她倒好,扎煞着手站在一旁跟個傻子似的,我都將活做好了,叫她將雪水弄回來,她竟嫌累,叫我去擡那口甕,太太您說,哪裡有家裡主子幫着奴婢擡東西的理兒。”
李鸞兒跟放機關槍似的一通搶白:“太太實在心慈,這樣的奴婢還能忍着,叫我,早打發出去了。”
她一通說,拿起一旁的茶水來灌了一口:“太太若是沒有合適的人選,媳婦與你選幾個機靈的送來如何。”
“不,不必了。”林氏弄不清楚怎麼回事,不過哪裡又能叫李鸞兒給她添人,趕緊擺手:“寶瓶幾個我覺得挺好。”
“您覺得好就成。”李鸞兒沒有再逼,笑道:“太太吃午飯了麼,要不要我伺侯您用飯?”
“用過了。”林氏來了一句。
李鸞兒又趕緊道:“太太喝些水吧,大冬天的病了要多喝熱水,這樣才能好的快些。”
說着話,她可不管林氏答不答應,端起一碗茶水來按住林氏就往她嘴裡灌:“太太多喝些,喝了水蓋上厚被子出一身的汗,這病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