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嫂子懷胎急了些,好些東西我都沒來得及準備,等你和鳳兒懷了孩子,待遇可比你嫂子好。”金夫人笑着打趣李鸞兒:“且將心放到肚子裡,我保管將你和孩子都養的結結實實的。”
“那我這條命可就交到夫人手上了。”
李鸞兒也笑着應了一句,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
金夫人嘆了口氣:“你哥哥才娶親的時候我便買了兩頭小母牛養在莊子上,這小牛崽子打小就喂各種溫補藥材,我原想着等牛崽子能產奶的時候你嫂子懷了胎,正好叫她喝藥奶,我是給她把過脈的,她底子是弱了些,要是懷胎的時候喝着藥奶養好身子,不只孩子能壯壯實實,她也能少病少災,哪知道她沒那個福份,早早的就懷了胎,這牛崽子可還沒養大呢。”
“夫人好好養着吧。”李鸞兒聽的一喜,她知道藥牛的價值有多大,這種牛從出生起就是吃各種的名貴藥材養着,等到產奶的時候,奶中就帶了藥效,人喝了藥牛產的奶是極溫補的,現代的時候好像也有人這樣養過牛,也有養雞養豬的,總歸能賣出天價去:“牛產奶的時候,我這三個侄子倒是能喝得上。”
“也是。”金夫人笑了:“到那時候叫你嫂子一起喝,也能調理身子。”
“對了。”金夫人忽然想起一事來:“你嫂子生了,你很該給你哥哥送封信去,也告訴他這件大喜事。”
“是了。”李鸞兒一拍腦袋:“剛剛我是忙忘了,我這便給哥哥寫信去。”
說着話,她從屋內出來,回自己屋中忙着鋪開信紙,磨墨提筆寫信。
一封信很快寫完。李鸞兒叫人送往驛站,她揉了揉額角,又忙着叫過找好的奶媽子吩咐一番。
自金夫人診脈查出顧大娘子懷的是三胎後。她和李鸞兒就忙着給孩子尋摸奶孃,一直到快生產的時候才找了三個奶孃。這三個奶孃的出身來歷性情李鸞兒都查清楚了,不過,馬上就要奶孩子了,李鸞兒自然也要叫來敲打一番才能真正放心。
囑咐完奶媽子,李鸞兒又叫廚房弄了好些補血的湯給顧大娘子送去,做完這些,她才得空休息一時。
遼東都司,廣寧衛
初春時節京城已經見了綠色。可廣寧衛還是一片枯黃,李春獨自坐在山坡上,望着西南方發呆,過了好一會兒,他扯了一根枯草含在嘴裡,雙眼更加的迷茫起來。
他出京的時候顧大娘子相送,那時,李春就擔心顧大娘子,瞧着顧大娘子那大到出奇的肚子,他小心再小心的扶住她。就怕一個不好,顧大娘子的肚子就會如西瓜一樣裂開。
這會兒子,李春又想到新婦那模樣。還有肚子裡的三個娃。
想想當初三個孩子才能動彈的時候,他貼着顧大娘子的肚皮聽孩子們在肚子裡折騰,李春又是一陣擔心,他怕他一走顧大娘子晚上睡覺的時候孩子們折騰的狠了,要是顧大娘子睡不着覺可怎麼辦?她要是腳抽筋誰給她按,她起夜的時候誰扶她,誰給她拎夜壺,她穿不上襪子誰幫她穿,她彎不下腰誰幫她洗腳。
越想。李春就越是擔憂,恨不得馬上插翅飛回去瞧瞧。
可他想到妹子和他說的。他娶了妻馬上就要養兒子,就該擔起爲人夫爲人父的責任。就要多多努力,不求多顯達,可也要叫老婆孩子以後能挺起腰桿子做人,不要叫家人被人隨便欺負。
李春雖然比常人心眼少些,可並不表示他就什麼都不懂。
他明白他小妹爲什麼要進宮,明白當初在鳳凰縣的時候大妹爲什麼要努力的拉近和嚴家的關係,也明白大妹爲什麼嫁給一個腿腳不方便的人,更清楚的記得他被崔家陷害抓進大牢。
他也偷聽妹子和乾孃談話,說起正是因爲家裡沒權沒勢,所以纔會被人這樣欺侮。
他自己受多了苦,不想再叫老婆孩子吃苦受罪,所以,他忍着寒風,忍着思念留在這裡,就是爲了建立一番功業,好叫他將來的孩子提起他都會一臉的驕傲。
“春哥兒……”
遠遠的,同僚的聲音傳來,李春答應了一聲,迎着寒風跑下山坡,飛速回營。
他跑回營地時,卻見多數人已經集合在一起,邢大人的大公子邢德正站在前頭點查人數。
過了一些時候,他們這一衛的人總算是集合完畢,便見一個身着黑衣披着紅披風的將軍緩步過來,他看一眼邢德,開口大聲道:“探馬得到消息,韃子近幾日就要叩邊,咱們遼東都司是重中之重,各衛府都要做好準備,不能叫韃子近前一步……”
那個將軍訓了好久的話,李春聽的都快要瞌睡了,他有些不明白很簡單的一件事,三兩句話就能講完,爲何要說那麼多嘮嗑話,難道那個將軍就不渴麼。
不過就是韃子要打殺咱們的人,遼東都司的將士要打起精神準備殺敵,殺敵越多功勞越大,瞧吧,幾乎一句話就能說完了,這個將軍講了那麼久,聽的人都困了,實在是不好。
李春又想,人家都說當兵的沒心眼,現在想想果然如此,這個將軍想來是個很大的官吧,看起來,當兵的官越大心眼越少,都當上將軍了,竟然還不如他心眼多呢。
又聽那個將軍重複說什麼殺敵請功的話,李春實在忍不住了,舉起右手:“將,將軍……我要是殺敵,你怎麼知道我殺了多少人,怎麼請功?”
將軍明顯的一愣,完全沒想到這節骨眼上敢有人這樣提問。
他又瞧瞧邢德,邢德在他耳旁低語兩句,這將軍明白了,點點頭:“你是叫李春吧?”
李春答應一聲:“是。”
“你問的好。”那將軍昧着良心說了一句:“說不得有許多將士不明白呢,也罷,今日本將軍就給你們講上一講。”
“殺敵多少自然是要按人頭計算的,不過,攜帶人頭不方便,就有了折中的辦法,按耳朵計算,一雙耳朵算是殺了一個敵人,記上一份功勞,殺的越多,功勞越大,殺敵十人……”
李春聽的很認真,心裡默默計算,要是殺上一千人,就能做遊擊了,那可是從四品官員了,要是殺敵五千,便可做參軍,那是從三品官員,殺到上萬的話,就能做總兵,正二品官職到手。
這麼算了算,李春覺得升官發財不是很難,完全沒有妹子所說的那樣費力,只要多多殺敵,多費點勁割耳朵,他指不定能做到二品官呢,要是他做到二品官,宛兒得多高興,宛兒的爹聽說也是個聰明人,可費了一輩子勁纔不過是個六品小官,他要是成了二品官,就能給宛兒請封夫人,真要那樣,宛兒姨娘就不敢欺負她了,宛兒的妹子也不敢羞辱宛兒,還有宛兒的爹,說不得也得高看宛兒一眼。
李春想明白了,暗自點頭,將這些數字全部記住,打定了主意,不殺敵萬人,不做到二品官絕不回京。
只是,李春卻不想想韃子一個部落纔多少人,他想殺萬人,韃子得有那麼些人給他殺。
他其實不知道,韃子騎軍極厲害,每次叩邊不過是幾百人的騎軍隊伍,來如雷去如風,劫掠一通就跑,哪裡會留着給他殺。
即使是李春再厲害,將這些人都攔住殺了,可也不過百八十人,離他的目標遠的緊,他要想當上二品大員,不知道在邊關耗上多少年,說不得頭髮都白了也殺不夠那麼些人。
那將軍講完了話,由着邢德親自送走,李春等邢德回來了,追着他確認一番:“邢家哥哥,那個將軍說的是不是真的?俺要是能殺一萬人,是不是真能做上二品大員?”
邢德打量了李春幾眼,忍着笑意點頭:“是真的。”
他只說是真的,卻也沒給李春解釋沒那麼多人給他殺,瞧着李春認真的算計的樣子,邢德實在想笑,不過,他想到李鸞兒,硬生生將笑意忍下去,他怕李春回去跟李鸞兒告狀,他可是惹不起那隻母老虎的。
李春運氣極好,前一日將軍纔將韃子犯邊的消息傳下去,第二日,廣寧衛就迎來一隊叩邊的韃子騎軍。
大雍朝因着地域的關係,所養的戰馬並不多,因此,騎軍不及韃子,李春這種才從軍的人也沒資格騎馬,只能做步兵一員。
李春站在一隊步兵之中,瞪大了眼睛瞧着韃子騎兵如閃電般奔來,再瞧瞧韃子經過的地方几乎沒有幾個人能存活,這些韃子狠辣之極,凡是他們經過的地方几乎是寸草不生。
耳邊聽着慘叫聲,看着鮮血噴灑在乾枯的草地上,李春只覺得渾身的血都沸騰了。
他想到他跟着李鸞兒進山所殺的那些野獸,那些老虎,熊,野豬等等……
李春只覺得這些韃子騎兵就跟野獸一樣兇殘,要是不殺他們,說不得要被他們收割走多少條人命去。
再瞧着廣寧衛有限的騎兵衝將出去,看着平日一起打鬧的同僚倒在馬蹄之下,李春實在忍不住了,抽出腰刀大喊一聲就衝了出去。
邢德嚇了一跳,想要攔住李春卻爲時已晚,李春早已跑的沒影了。
他孤伶伶一個步兵跑進騎兵隊伍之中,真的有點螞蟻撼象的樣子,不過,李春這隻螞蟻卻是食人蟻,厲害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