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風沙重的春日,夏日便悄聲來臨,嚴家後花園的池塘邊上有一座小小的閣樓,閣樓臨水而建,冬日在裡邊坐着難免有些陰冷,可到了夏日卻是一個好去處。
因着池塘邊上蚊蟲多,這閣樓四面窗子雖然打開,卻是早早的落了紗罩,李鸞兒躺在臨窗處的軟榻上,身子底下是嚴承悅費了不少心思爲她尋來的碧心草編織的涼蓆,窗子邊上不時的有涼風吹過,雖然身處炎炎夏日,可李鸞兒卻一丁點都不覺得熱。
她擡頭看看窗外池塘裡隨風起舞的荷花,再低頭看看手中的遊記,左手撫過小腹部位,揉了一會兒,小聲說了幾句話,就聽到外邊有腳步聲傳來,緊接着,瑞珠端了一碗牛乳進門:“少奶奶,該喝牛乳了。”
李鸞兒皺皺眉頭,雖有些厭煩,可還是接過碗來一口氣喝完,瑞珠見她喝完了,趕緊遞過一顆酸梅子,李鸞兒含了半晌才壓住那種向外翻涌的噁心的感覺。
“今兒我沒胃口,你吩咐廚房做些清淡的菜,熬一碗碧梗米粥便成了。”李鸞兒將碗遞給瑞珠小聲說了一句。
瑞珠點了點頭,滿臉的擔憂:“您味口不好,可爲着小少爺們也該多吃些,如今這個樣子……”
她瞧瞧李鸞兒,熬了這一兩個月,李鸞兒越發的瘦了,看起來似是隻剩下皮包骨,身上沒了一丁點肉,除去那大的有些過分的肚子。她身體各處都細瘦的幾乎一掐就斷。
“我沒事,好的緊。”李鸞兒擺了擺手:“與其吃了將一天的東西都吐出來,還不如少吃一些吃。”
“可您以前多大的飯量。那還是一個人呢,現在您一個人吃五個人補,吃那麼一丁點怎麼受得住?”瑞珠是真擔心:“您不知道少爺多擔心,這些日子每天都出去四處轉悠,淘換各色的吃食回來給您入換口味,可弄了那麼些東西,沒一樣合口的。這滿府上下哪個不操心?”
李鸞兒笑了笑:“我知道你是爲着我好,我聽你的。以後硬熬着也得多吃些。”
瑞珠放下碗扶李鸞兒坐起,又端過一盤子沙果叫她聞了聞味:“這果子味道倒是好,酸酸甜甜的,要不然您用一個?”
李鸞兒扔頭:“不必了。你若是有心,與我端一小碟子酸黃瓜來,我倒是想吃那個。”
瑞珠應了一聲笑着出去,她這裡才走,那廂瑞芯引着顧大娘子來了。
李鸞兒一見顧大娘子趕緊就要起身:“嫂子來了。”
顧大娘子緊走幾步一把將李鸞兒按住:“快坐,莫起來,你瞧你這樣子還想動彈,實在叫人擔憂。”
顧大娘子一行說一行上下打量李鸞兒:“怎就成了這副模樣,我懷着壯壯三個的時候也沒有像你這樣瘦的厲害。”
“我肚裡這四個太頑皮了。”李鸞兒笑着。雖然很瘦,可臉上卻像發着光似的,這一刻顯的美的驚人。
“你啊!”顧大娘子點點李鸞兒的額頭:“那麼難受也不知道叫人回家說一聲。你婆婆有那一家子顧着,妹夫一個男人哪裡照顧得好你,我和夫人總是能抽出時間來照料你的,怎的就偏這麼逞強,一聲都不言語。”
李鸞兒握了顧大娘子的手:“家裡還有三個小子要管呢,再說我也沒怎麼着。哪個女人不是這麼過來的,我搞的驚天動地的倒顯的矯情了。”
顧大娘子嘆了口氣:“總歸你好生養着。要真是受不住了就差人回去與我說一聲,你那三個侄子有奶孃照料,我是能脫得開身的。”
李鸞兒答應一聲,顧大娘子又問了她一些話,比如說愛吃什麼,一天吃多少飯之類的,說了一時,顧大娘子道:“咱們家莊子上新鮮的瓜啊菜的也都下來了,我回去就叫人與你送些來,你瞧着愛吃的就叫人給你做些。”
在李鸞兒點頭的時候,顧大娘子問:“再過七八天我爹便要成親了,你要不要送些賀禮去,還有馬家那邊,總歸是得將禮數盡到的。”
“我已經備了禮品。”李鸞兒一笑:“我如今這身子着實的不便,到了正日子只能叫楊嫂子代我走一遭了,到時候嫂子多照料些吧。”
說到這裡,李鸞兒問了一聲:“不知道伯父成親是誰幫着照應的,這裡裡外外的總得有個人管纔對啊。”
顧大娘子嘆息一聲:“還能有誰,不過是從族裡尋了個年長的伯孃幫着料理些瑣事罷了,你也知我娘去的早,家裡也沒個正經女主子,我爹那邊的親人也都盡去了,近枝的哪裡能尋出什麼人來,便是這遠房的伯孃也並不好尋的。”
“也是。”李鸞兒想了一下應聲道:“伯父娶親之後家裡上下就有人管了,想來馬伕人再怎麼着都得比付姨娘強上許多,便是身份上就是不能比的。”
“我如今是出嫁女,哪管那些。”顧大娘子強笑一聲:“總歸以後家裡好些,馬氏不像付姨娘那樣盡折騰的我就來往着,要是不好,我就不回去便是了,誰又能將我如何。”
“這話說的也是。”李鸞兒想到顧大娘子的身份,不由的也笑出聲來:“我倒是忘了嫂子如今的身份,您可是有太后做主的,誰敢惹您呢。”
“你這丫頭,又來編派我。”顧大娘子有些羞惱,拍了李鸞兒胳膊一下,這一拍下去,頓時一驚,伸手捏了兩下,不由的眼中有些淚光:“怎就瘦成這樣了,渾身上下淨剩骨頭了,叫你哥哥回來不定心疼成什麼樣子呢,我如今瞧了你,怕是得擔心的睡不着覺,我懷胎的時候能吃能睡便是這樣還難產險些送了命。你這個樣子到生的時候可怎生是好。”
說完,顧大娘子竟是哭了起來。
李鸞兒沒法子只得安撫了她兩句,才說了兩句話瑞珠就端了一碟子酸黃瓜進來。那酸味衝的顧大娘子都皺起眉頭來,可李鸞兒竟像是不覺一樣,拿起筷子吃了好幾口,看的顧大娘子胃中直泛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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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李鸞兒能將黃瓜吃進去,瑞珠笑着又端上一小碗肉粥來,並一碟子酸甜味道的水晶糕,李鸞兒吃了兩口就叫瑞珠端下去。
“你們少奶奶一直就吃這麼少?”顧大娘子問瑞珠。
瑞珠點點頭:“這還算是多了呢。前些時候吃的更少,連水幾乎都不喝一口。我們少爺擔心的什麼似的,這不,都跟官家請了產假在家專門陪少奶奶,今兒又出去給少奶奶淘摸吃食去了。”
“還是大爺沒在家。大爺要是在家,定能叫鸞丫頭多吃些。”顧大娘子眼中閃過一絲憂慮:“滿京城數數,又有幾個廚子有大爺的手藝和耐心。”
“可不是怎麼的。”瑞珠接過話頭:“大爺這一走,家裡上上下下哪個不想,最想的還是大爺那份手藝,便是奴都極想吃大爺做的豌豆糕。”
李鸞兒笑了起來:“你們這麼一說,我也想吃豌豆糕了,明兒叫廚房弄些來嚐嚐,對了嫂子。你若是不急的話就在這用飯吧,我叫廚房備些你愛吃的。”
顧大娘子一聽趕緊站了起來:“家裡還有事呢,我就不留了。等到成親的正日子到了我過來尋楊嫂子,我帶她過去就成,你也甭惦記着。”
李鸞兒謝過顧大娘子就要起身相送,顧大娘子趕緊勸她留步,叫瑞珠送自己出門。
等送走顧大娘子,到吃過午飯後。顧歆叫人送了些杏來給李鸞兒嚐鮮,又有邢家送了幾個新鮮的大西瓜。宮裡賞下兩個哈密瓜,李鸞兒叫人一樣樣的接了之後歇息一會兒便帶着瑞珠要將給顧呈成親的賀禮備出來。
她這裡還沒忙活嚴承悅便回來了,他今兒出門倒也弄了些吃食,興沖沖的拿了來給李鸞兒瞧。
“娘子,娘子。”嚴承悅一進門便喊了兩聲,見李鸞兒在整理東西趕緊過去:“你放着我來吧,你歇一會兒,我今兒還真給你弄了些好東西。”
李鸞兒也不推辭,坐在軟榻上瞧着嚴承悅將禮品備好裝到箱子裡,又寫了禮單,她笑道:“還得給馬家也備上一份,便照着這樣的份例來吧。”
嚴承悅應承一聲,不一會兒將馬家的禮品也弄好,在輪椅扶手上拍了兩下,掀起一個蓋子來,從裡邊端出一碗吃食來:“娘子你瞧這個,我嚐了嚐味道倒是不錯,勝在新鮮,你試試看能不能吃?”
說完話,嚴承悅獻寶似的將吃食端給李鸞兒,又一臉憂心的盯着她瞧。
李鸞兒看到那碗中白白綠綠上面澆着紅色汁水的吃食,不由撫額心中長嘆一聲:“這有什麼新鮮的,不就是山西涼皮麼。”
不過一想如今是古代,說不定這山西涼皮以前沒有,也可能是才傳進京城也不一定。
端過來李鸞兒聞了兩下,那熟悉的味道傳進鼻端,不由的想到現代的生活,滿心的懷戀,味口似是也開了,她跟瑞珠要過筷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嚴承悅一見李鸞兒能嚥下去頓時笑了起來:“娘子若是覺得好吃,我便將那做涼皮的夫妻接過來每日與你做來吃。”
李鸞兒吃了半碗纔有機會說話:“倒也不用非得接進府裡,叫咱們府的廚子跟他們學學就是了,多給人家些銀子,千萬別虧了人家。”
“這倒也是。”嚴承悅笑着應承下來,往別一個扶手上一拍,又掀開一個蓋子,拿出一顆紅通通的東西來往李鸞兒跟前一遞:“今兒我出去碰到一位外蕃的商人,從他那裡買了幾個這個東西,據說外蕃管這個叫狼果,我嚐了嚐味道倒是新奇的緊,晚上娘子也試試。”
李鸞兒幾乎想翻白眼了,有什麼新奇的,不就是西紅杮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