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近些時日都和什麼人接觸?”
萬壽宮,德慶帝瞧着跪在地上的暗衛怔怔出神,雖然口中問話,可神思卻已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
暗衛垂頭,低聲道:“只查到和趙家人接觸日久,旁的都沒查着。”
說到這裡,暗衛咬牙,大着膽子道:“屬下還查到趙家人最近異動頻頻,趙家幾房的奶奶們多有懷胎之象。”
德慶帝右手持筆,聽到暗衛這句話時,手上一用力,筆桿就這麼給折了,他冷笑出聲:“好,好一個趙家啊,好一個忠君爲國的趙家。”
暗衛心中也猜到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雖然害怕,可是還是筆挺的跪在地上。
“這事除了朕不能透露分毫,聽到沒。”德慶帝厲聲囑咐暗衛,暗衛趕緊以頭觸地:“屬下以死報陛下。”
德慶帝一揮手,暗衛便很快退出去,不曾被旁人覺察到便失了蹤影。
德慶帝在桌案後呆坐半晌起身道:“來人,給朕更衣,朕要出宮。”
才說完這一句,德慶帝又改了主意,叫了幾個小太監跟隨,快步去了壽安宮,彼時王太后正在和小宮女說笑,見德慶帝過來,笑着對他招手:“官家來了,快坐,我這兩日得閒做針線,做了雙鞋子你試試合不合腳。”
德慶帝笑着坐了,王太后叫人取出鞋子來給德慶帝試穿,德慶帝穿好了站起來跳了跳:“母后做的鞋子最是合腳不過的,朕穿着比針線上那些人做的都好。”
“你就別捧着我說了,我自己的針線自個兒還能不知道,也不過勉強能入眼罷了。”王太后樂呵呵的說着,起身走到近前去瞧德慶帝腳上的鞋子。待走近了就發現德慶帝雖然在笑,可眉宇間還有幾分愁苦,先是一驚,後不動聲色的叫白姑姑帶着所有的宮娥都下去,她才拉了德慶帝的手坐下:“我的兒,你有什麼事不能與爲娘說麼,偏放在心裡苦着自個兒。”
她這麼一問。德慶帝的手都顫抖起來。怔了半晌趴在王太后膝上大哭起來:“母后,兒委屈,兒子心裡不痛快啊……”
德慶帝雖愛玩。可性子素來強硬,向來沒有這樣大哭的時候,他這一哭,哭的王太后心裡也不舒服起來。更是心疼德慶帝,伸手撫過他頭上的髮絲:“我兒。有什麼委屈跟爲娘說一說,你莫不是連你親孃都信不過了麼。”
“這全天底下兒子唯一能信得過的就只有孃親了。”德慶帝悶聲說道,在王太后膝上把淚蹭乾淨才擡起頭來:“母后,趙家有不臣之心。”
“怎麼說的?”王太后一陣驚懼之意。隨後沉下心來:“如何這般說,如今皇后還懷着身孕,若是生出嫡子便有可能……趙家如何在這關頭生出什麼歪心思來?”
德慶帝思量半晌方咬牙道:“母后。趙皇后肚子里根本什麼都沒有,她絕不可能懷孕。”
“這。這。”王太后更加的驚異,又聽德慶帝細細道來:“早年間她小產的時候就傷了身子,太醫已經說了,她怕是再難有孕,只朕怕她傷心叫人瞞了,只是再難有孕怕也能有的,這個倒是也說明不得什麼,只是母后卻不知,兒早年出巡之時一回傷了根本,早就已經,早就已經……”
“我的兒。”王太后聽的又是驚嚇又是心疼德慶帝,一把摟了他:“我兒受苦了。”
說到這裡,王太后咬牙恨聲道:“皇后要不得了。”
德慶帝點頭:“兒子初聽聞她有孕心裡就極難受,兒怕她,怕她給朕帶了綠帽子,就,就好好的寵着,想瞧瞧到底是怎麼回事,又怕這事傷了鳳兒和福豆娘們,便將他們打發出宮,又叫人傳的風言風語,只說朕盼着皇后生下嫡子,結果朕沒有查出皇后有什麼外心,反倒查出皇后和趙家來往頻繁,另趙家的幾位奶奶都懷了胎,且大小不一,月份也都緊挨着。”
“咣噹”一聲脆響,王太后氣的已經將桌上的茶杯掃了下去,跌到地上摔個粉碎:“趙家欺人太甚,竟想,竟想……”
見王太后氣的話都幾乎說不出來,德慶帝趕緊安撫她,待她平緩一些才道:“是極,趙家野心太甚了些,他們竟然想將自家子孫抱進宮中爲朕的嫡子,想要混亂皇室骨血,朕豈能容他。”
王太后如今平靜下來不由細思,越是思量越是驚怒。
趙家實在太過歹毒了些,德慶帝不是沒有子嗣,他如今可是有福豆這個皇長子在呢,福豆聰明伶俐又兼具文武之才,是儲君的好材料,趙家若是將自家子孫充爲皇嫡子抱入宮中,說不得將來這個冒牌的皇嫡子便和福豆有一番龍爭虎鬥,若是傷了他不要緊,可要是傷了福豆,那可就叫德慶帝斷了根呢……到時候,趙家的血脈從直龍椅,將來又叫她如何有顏面去見先帝,去見老秦家的列祖列宗。
顯然,王太后能想到的德慶帝也都想到了,他緊緊握住王太后的手:“母后,唯今之計咱們娘兩個一定要一條心,咱們得想法子保住福豆和丹陽,那纔是朕的親生骨血,不能容丁點損傷,再有,朕且先瞧着趙家如何盤算,再行定計。”
“還瞧什麼瞧。”王太后一聽頓時急了:“你也跟你父皇一樣學的優柔寡斷了些,照母后說,甭管趙家是如何打算的,且先將他們一切後路斷了再說,趙家仗的也唯有趙皇后一人而已,將趙皇后貶了又怕什麼。”
她見德慶帝還是不解,擺手道:“這事交給母后來安排,必叫趙家謀算成空。”
“母后辛苦了。”德慶帝趕緊起身謝過王太后:“朕,都是朕無能還得帶累母后操勞。”
王太后一時笑了:“這有什麼,誰叫我是你的孃親,你是我生下來的,我不替你勞累又替哪個勞累。”
娘兩個又說一時話,德慶帝臉上帶着心滿意足的笑從壽安宮出來,待回到萬壽宮的時候,他便神色輕鬆笑帶笑意。
於希過來回報監察百官之事,見德慶帝很高興也便跟着鬆了口氣。
待德慶帝批過摺子,又聽了於希奏報,指正了幾件事情之後,這才站起來伸個懶腰,拍拍於希的肩頭:“於大伴,朕心中高興,朕好些日子的謀算終要成真了,待百年之後,朕便能與鳳兒同穴安葬,再不會有旁人插在朕與鳳兒之間了。”
於希聽這番沒頭沒腦的話很是不明白,德慶帝見他滿臉的茫然倒也可樂,又笑一時才擺手叫他出去。
待於希走後,德慶帝擡頭望向窗外枝葉繁茂的樹木,臉上帶着悠然笑意:“鳳兒,朕先前許你恩愛兩不疑,朕沒有做到,朕愧對於你,朕不能許你一世一雙人兒,卻能許你生同牀死同穴,待朕與你百年之後,再不容有任何人呆在朕與你之間。”
這話德慶帝一人說出,大殿空曠,卻再沒第二人聽得見。
嚴家
李鸞兒高居主位,笑吟吟的看着臉上帶着怒意卻也不能不掩蓋的許太太:“您這大駕光臨,當真是叫人想不到啊。”
許太太暗壓怒火起身給李鸞兒行了禮:“英武侯,明人不說暗話,我們府上也不知道如何得罪了您,倒是叫您如此折騰,在這裡我給您賠個不是,還請您放了我們家,我們小門小戶的,經不起您再折騰了。”
“你怎知是我?”李鸞兒笑了:“許家的事我也聽說了,不過只能說一聲可惜罷了,只我也萬萬沒有料到許太太卻將罪過推到我身上了。”
“老身即然來了,便是什麼都知道了。”許太太的怒火再也壓制不住,恨聲道:“英武侯太過仗勢欺人了吧,我們府上沒有任何對不住英武侯的事,您便仗着權勢這般欺負人……”
“打住。”李鸞兒也不氣,擺了擺手:“先前許太太不是也想仗着權勢欺壓人家何家麼,我也不過是跟着許太太學的。”
說到這裡,李鸞兒悠悠長嘆一聲:“這事明說了,便是我做下的,只你又能奈我何?我比你強,比你們許家有權勢,我就能肆意打壓你們,理由麼,便是瞧你們家不順眼了,你又待如何。”
這話說的就有些無賴了,只是李鸞兒這樣的人口中說出來卻並不叫人覺得可恨,反倒是覺得她說出這樣無賴又帶着霸氣的話是理所當然的。
“你……”許太太氣壞了:“英武侯就不怕報應麼。”
“我怕什麼報應?”李鸞兒挑了挑眉:“反倒是你府上報應都已經上門了還不知悔改。”
這話又無疑等於插了許太太一刀子,險些將她氣昏過去。
李鸞兒猛的起身,雙眼緊盯着許太太,一字一頓道:“我最不怕的就是報應,因我到了哪裡都能比人強,活着,我強過諸人,叫人不敢欺,便是將來去了,我也強過諸鬼,叫鬼不敢侮,你說,我這樣的人還怕甚麼。”
她一行說,許太太一行退,她說一句,許太太退一步,最終竟是生生被李鸞兒的話逼退出屋子,尖叫一聲:“你不是人,你是,你是惡鬼……”
緊接着,許太太瘋了似的跑出嚴家大門。
李鸞兒哈哈大笑:“我便說了只能旁人怕我的,沒的我能怕了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