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慶帝苦笑一聲:“罷,不坐便不坐吧。”
說到這裡,他臉色更加慘白,李鸞兒皺皺眉頭:“你悠着些吧,有什麼話趕緊說,說完了好好躺着,且等着夫人來了便成。”
“陛下。”李鳳兒見德慶帝要坐起,趕緊按住他:“姐姐也不是旁的人,你有什麼話只管說吧。”
說到這裡,李鳳兒還是掉下淚來。
德慶帝看她哭了,心裡軟的一塌糊塗,躺好了咳了兩聲道:“朕這回,這回怕是不成了,英武侯,朕,朕將鳳兒母子三人託付與你了。”
“陛下。”李鳳兒哭的更兇:“說的這叫什麼話,你好好的,我不用你照管,也不用你託付給誰。”
李鸞兒眯了眯眼睛:“你自己的老婆孩子自己管,扔給別人管什麼事。”
德慶帝又笑了,笑容中苦意更甚,他使勁擡了擡手,緊抓着李鳳兒的手不鬆:“是朕對不住鳳兒,朕以前答應她的事都沒有做到,朕原想着還有機會補償,只是,恐是不成了,朕……鳳兒,朕……是朕對不住你,朕唯今沒旁的要求,只想你百年之後,能,能葬在朕身旁。”
說到這裡,德慶帝看看李鸞兒:“幸好,幸好朕之前鋪好了路,英武侯,朕這一去,恐怕有宵小趁機作亂,你……你守好京城,守好鳳兒母子,朕,拜託了。”
李鸞兒看着德慶帝,他眼中滿上哀求,還有就是不捨,對李鳳兒的不捨,還有對生命的不捨。
雖然德慶帝有這樣那樣的毛病。以前也做過許多對不住李鳳兒的事,可是,李鸞兒還是要說,這個皇帝無疑還算得上一聲不錯,起碼,他在位之時任人唯賢,還有。他不怎麼猜疑大臣。另外,德慶帝胸襟也算得上寬廣,起碼自己幾次因鳳兒和他起衝突。他都沒有怪罪,過去之後還是一樣對嚴李兩家信任有加,光是這一點就很不容易。
李鸞兒雖然心中也對德慶帝有些地方不滿意,可從來沒有想過要弄死他怎麼的。也沒想過要換一個皇帝的,這時候。她想德慶帝若是這麼去了,說不得她還有些難過呢。
李鳳兒這時候卻哭的淚人一般,她緊抓着德慶帝的手不放:“你愛玩,又最是花心沒定性的。你早早去了下邊,說不得碰着什麼好看的女鬼就把我給忘了,要是我活的時間再長一些。你不定又是妻妾成羣呢,我纔不要和你葬在一起。沒的看你那麼多女人心裡膩歪。”
德慶帝笑了幾聲,笑的吐了血,他眉眼間卻還是帶着些歡快的:“莫擔心,朕不花心了,也不再貪玩,這回朕不管死活都守着你一個可好?”
“我纔不要呢。”李鳳兒撇了撇嘴:“你要是活着咱們做夫妻,你要是敢早死,陰曹地府裡再見就全當路人,莫想說什麼再續前緣的話,咱們沒有什麼前緣,也沒有往後。”
“朕知道鳳兒最是嘴硬心軟的。”德慶帝只覺得很累了,微閉上眼睛:“朕的鳳兒很好,很好,只是朕是個壞人,是個大壞人……”
“陛下。”李鳳兒只覺得德慶帝呼吸都微弱了,嚇了一跳,趕緊去瞧他,在發現德慶帝只是睡着的時候才大鬆一口氣。
李鸞兒在旁邊瞧着不由搖頭,緩步出了屋子,於希卻綴了上來。
等李鸞兒站在萬壽宮外的時候,於希幾步跟上前來:“英武侯,這,這宮裡宮外可如何安排,您給拿個章程吧。”
李鸞兒回頭瞧他:“太后呢,怎不見太后?宮裡有什麼事只管請示太后便成了,宮外的事不是還有閣臣麼?”
“可是?”於希皺眉:“太后自覺無臉見官家,如今自個兒關在壽安宮誰也不見,這閣臣們……陛下怕出亂子啊。”
“如此?”李鸞兒想了一時:“我帶人守住宮門,非常時期行非常之事,打這會兒起沒我的手印,誰也不得出手皇宮,另外,我請幾位將軍守好京城,不會叫人趁機犯上做亂,只這宮裡的事我實不好插手的。”
又想了好一會兒,李鸞兒也沒什麼好法子,王太后不露面,李鳳兒身爲皇后又一門心思只憂心德慶帝,若是將宮務交給妃子們處理,李鸞兒又擔心福豆兄妹的安危,這種時候誰知道那些嬪妃能做出什麼樣的瘋狂事情來,最後無奈道:“罷,我且管着吧。”
說到這裡,李鸞兒一指於希:“那個貞嬪如今在哪裡?帶我去瞧瞧。”
於希應了一聲,引着李鸞兒去了後殿,後殿一間陰暗的小屋裡,幾個侍衛守着一個五花大綁的女人,李鸞兒走近了才瞧出這個渾身狼狽的女人竟是以前那個囂張不可一世的貞嬪。
她現在衣裳凌亂,頭髮散落下來,臉上應是被打了的,腫的看不出五官來,她安安靜靜的坐着,也不哭不鬧,似是在等待最終殘酷的結果。
李鸞兒緩步上前,走到貞嬪近前,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看着貞嬪安靜的面龐,還有她沉靜如水的一雙眼睛,不由輕笑:“你倒是藏的頗深呢,原那樣張狂的一個人,卻不想背後竟是這樣安然模樣,只是,你怎的會行刺陛下?你可是王家的嫡女,你就不怕被夷九族?”
貞嬪擡眼看着李鸞兒,看了半晌方咬了咬牙,忍痛道:“你是第一個來看我的人,總歸我要死了,就與你說說吧,我怎麼着也得叫旁人知道我爲什麼如此。”
說到這裡,貞嬪竟是笑了,笑過後她平靜說道:“王家如何與我何干,說起來,我恨不得王家人都死絕了。”
李鸞兒叫侍衛搬了把椅子在貞嬪對面坐下,安靜聽她說話。
只聽貞嬪道:“我父親寵妾滅妻,一門心思護着他的小妾庶子,何曾將我與母親放在眼裡,我母親被他的小妾害慘死。可憐我當時年幼不能爲母報仇,只能,只能看着母親……看着那個小妾恃寵而嬌,若不是我千方百計討好祖母,說不得我也要被害死的。”
“如此,你該殺了你父親,如何都不該記恨陛下呢。”李鸞兒很不解。
“哈哈。哈哈……”貞嬪大笑幾聲:“我怎麼不該記恨他。我就是記恨他,恨他入骨,若不是他。要不是他留王又怎麼會死,是他害了留王,我……”
李鸞兒聽了一時總算是明白了,原來年少時候貞嬪曾見過留王。只一面便對留王一見鍾情,後來留王進京的時候也曾和她照過面。還曾幫過她,自此之後,貞嬪便對留王戀戀不忘,一門心思想要嫁給留王。
可是。王家爲了榮華富貴,便不顧貞嬪意願將她送入宮中,斷了她的那份少女情懷。
貞嬪爲着不叫德慶帝留意她。爲着不叫德慶帝去她宮中留宿,便掩了本來的性情。裝成一個張狂自大的人,弄的自己那般惹人生厭,她倒也成功了,德慶帝見到她就是一臉的厭煩,從來沒有碰過她一下。
後來留王作亂被拿,德慶帝一杯毒酒毒死留王,貞嬪就對德慶帝懷恨在心。
她早有心思殺了德慶帝給留王報仇,不只給留王報仇,也給她的母親報仇。
只要她殺了德慶帝,王家便有洗不清的罪名,王家一家子都得給德慶帝陪葬,那纔是真正一箭雙鵰呢,爲此,貞嬪不知道思量了多少時候。
直到趙皇后被廢,貞嬪勾出趙皇后對於德慶帝和李鳳兒的恨意,通過趙皇后的手弄來毒藥,將那毒藥淬到匕首裡邊,弄好這一切,貞嬪跟王太后撒嬌,只說德慶帝從來沒正眼看過她,她心悅德慶帝,想要好好過日子,也想生個皇子,請求王太后幫忙。
貞嬪本是王太后的孃家人,王太后對她也自然優容,便將德慶帝喚到壽安宮中與貞嬪獨處,貞嬪就趁機刺殺德慶帝。
貞嬪講完了,李鸞兒不知道是要笑還是要罵她。
看着貞嬪一臉我這麼做是迫不得已,都是別人逼我的樣子,李鸞兒恨不得直接給她一刀子。
“你恨?”李鸞兒輕笑出聲:“自來成王敗寇,留王自己兵敗失了活下去的信心,他自己都不想活了,也沒有怨恨陛下,用得着你替他報仇?怕是留王都不知道你是哪根蔥哪根蒜吧,你犯得上?你要真喜歡他,你自殺陪他下去,做什麼去害別人的命,還有,你說要拉整個王家陪葬,是,你恨你爹不作爲看着小妾害死你親孃,可是,你爹可恨,王家旁人又有什麼罪過,你如此做,將一直護着你養你長大的祖母放在何處?將親近你的太后娘娘放在何處?將王家的其他親人,你的姐姐妹妹又放在何處?”
說到這裡,李鸞兒深吸一口氣好壓住怒火不至於一拳將貞嬪捶死:“你可知你這樣的罪過王家人有何下場,好,我與你仔細說說。”
看貞嬪閉了眼睛不願意聽,李鸞兒偏要說給她聽:“王家的男子會一個不留,全部砍頭,便是才生出來的才睜眼看這世間的小娃娃都沒有活命的機會,王家的女眷會被髮賣,或者爲奴,爲者進入教坊司,你知教坊司是何等樣子?女子一進那個地方哪裡還有什麼尊嚴可言,她們要賣身賣笑,要竭力伺侯男人,你的姐妹都是王家千嬌百寵出來的娘子,以前金尊玉貴的人兒此時跌落泥坑,那些心思齷齪的男人不知道怎樣作賤呢,你的伯母、嬸孃、嫂子、弟妹或者爲僕爲奴被人驅使,或者要靠出賣色相爲生,遇赦不赦,便是想要贖身都不成……”
“別說了,別說了!”貞嬪早已沒了先前的安然,此時眼中淚水滾滾而落,面上一片痛苦:“我,我也不想的,我……”
“現在知道後悔了。”李鸞兒起身撫撫衣襬:“可惜晚了,你就等着死後去地府與你的親人們解釋去吧。”
轉身,李鸞兒走了這間小屋子,走到屋門口的時候,李鸞兒回頭輕笑:“你的那些姐妹親人化爲冤魂也會纏着你,質問你,你自此之後不管是生還是死,都只能日日夜夜活在痛苦和悔恨中。”
停了一下,李鸞兒又笑道:“還忘了跟你說一件事情,你這樣的罪是要被處以極刑的,極刑是什麼,便是凌遲,想來你也知道,你一個女人卻要被脫光了綁在柱子上,然後叫人看着你被一刀刀的將肉割下來,你的肉還會分給旁人吃,你會化做無數片,被不知道是髒是臭的人吃到肚子裡,然後……”
“啊!”貞嬪再也受不住了,尖叫一聲,大哭起來,她也不知道是悔還是害怕,渾身瑟瑟發抖。
李鸞兒步出屋子,冷笑一聲:“只不過幾句話便嚇成這樣,竟然還有膽子刺殺君王,就這種心理素質,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