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卿的工作不需要坐班,因爲今天有個會要開才需要去公司。其實去公司也不需要起太早,會議九點半纔開始,她時間很寬裕。
但她還是早早地就醒了。
人心裡有事的時候就是這樣,睡不着,醒得早。
現在,阮卿的事就是——她的房子有一位來自一千年前的古代人,這叫人怎麼睡得踏實!
阮卿一睜開眼就坐起來了,套上家居服,趿上拖鞋就拉開臥室門朝客廳看去。
還好,不是做夢,那個人真的存在。
他穿着她買給小狼狗的家居服,還挺合身的,正站在陽臺欄杆前,看外面的景色。髮髻解開,長髮垂在身後,看起來還挺柔順。
就是姿勢有點搞笑——他揹着手。
要是穿一身古裝,這樣負着手就會很好看,顯得人挺拔。可現在他穿着T恤短褲,好像遛彎老大爺。
聽見聲音,他扭過身來。
晨曦將他半邊臉打成了淺金色,鼻樑特別挺拔。
阮卿的那些中二穿越夢裡,就是想穿回古代,在種田基建實業搞得風生水起的間隙找一個這樣英俊挺拔的古代男人談一場轟轟烈烈死去活來的戀愛。
呸呸呸!那都是學生時代的夢了。
她現在都已經是小狼狗嘴裡的“姐姐”了。
尤其是要錢買鞋的時候,那“姐姐、姐姐”叫得別提有多甜了。
廿七完全轉過身來,還是負着手:“早。”
有些男人真的是適合留長髮的!就好看!
阮卿一開口就是:“褲子兩側是有兩個兜的,一般我們站着手沒地放的時候,就把手插在兜裡。”
廿七其實也覺得穿着光着腿的短褲負着手有點怪怪的,他從善如流,摸摸兩側,把兩隻手插進兜裡:“這樣嗎?”
插兜當然沒有負手顯得腰身挺拔,但一下子氣場好像都變了。老幹部氣質消失,長髮垂着,有種閒閒在在的恣意感。
氣質這塊拿捏得死死的。
阮卿問:“你起這麼早啊,昨天有沒有休息好?”
“睡得挺好的,那個東西一直在吹涼氣,很舒服。”廿七指了指空調。
“那個叫空調。”阮卿說,“可以控制吹冷風或者熱風,製冷、取暖看季節需要。”
廿七欣欣然讚歎:“真是好東西。”
他又問:“家家皆有嗎?”
“大部分都有吧。”阮卿說,“經濟條件不太差的應該都有。當然也不是全都有,”
廿七道:“那就是常見。”
阮卿同意:“對,很常見。”
廿七走過來,阮卿注意到了:“咦,你洗頭了?”
他頭髮是半乾的。
“沒事吧?”阮卿問,“傷口。”
廿七說:“如此便利,怎會有事。”
天亮他就醒了,洗漱完,看那套淋浴設備這麼方便,就解開發髻洗了個頭。如果是需要燒柴熱水,再用桶去打水裝盆,他大概就暫時不會洗了。可千年後的設備實在是太方便了,只要掀開開關,熱水自己就流出來了。
而且阮卿說過,她住的這個房子熱水是不中斷的,隨用隨有。
阮卿嗅了嗅:“咦,你還用了洗髮水?你知道哪個是洗髮水?”
昨天只教了自來水馬桶淋浴頭,牙膏和洗手液,想着他暫時不用洗澡,還沒教他認洗髮水和沐浴露呢。
廿七說:“瓶子上寫得有字。”
阮卿好奇:“那些字能認出來嗎?”
“大部分能,有些得猜。”廿七說,“洗、露都認識,‘發’字認不出來,猜的。看來沒用錯?”
其實光靠洗和露猜不出來那是洗頭髮的。但是另一瓶“沐浴露”三個字是識得的。而且打開聞了聞,沐浴露的香氣就是昨天晚上阮卿穿過客廳時留在空氣裡的香氣。
廿七靠這個推斷出這個“洗X露”是洗頭髮的。
試着用了用,和那個洗手液一樣會出泡沫,但的確把頭髮洗得很乾淨。
這個時代,好東西真多。
譬如那個空調,這樣炎熱的夏夜能吹涼風,簡直好到無與倫比。比那能登上月宮的“火箭”還更好。
畢竟登月宮沒他什麼事,可晚上睡覺是燥熱還是涼爽是切身相關的事。
阮卿丟下一句“等我一下”,跑去衛生間洗漱。很快就出來,紮上頭髮準備早點。
廿七插着兜跟着她去了廚房,站在門口四下打量。等看到她點着火煎雞蛋,他醒悟:“這是竈房?”
“對,廚房,做飯的地方。”阮卿一邊煎雞蛋、烤土司、熱牛奶,一邊給古代人介紹現代廚房家電,“這個是竈臺,燒天然氣,類似沼氣。這個得小心,這個氣有毒,做完飯得把開關關死了。這個是麪包爐,烤麪包片用的。這個是微波爐,快速加熱食物用的,我一般早上熱牛奶喜歡用。”
“回頭我會細教你,早上沒時間了,你先有個大概印象就行了。”
黃油土司,煎蛋,熱牛奶。有各種廚房電器加持,準備一份簡單的早餐也就是十分鐘的事。
阮卿端了煎蛋的碟子,指揮古代人:“幫我端牛奶。”
發號施令得十分自然,因爲和小狼狗同居的時候也是這麼指揮小狼狗的。
撒比孩子特懶,眼裡沒活,不指揮不會自己主動幹家務的。
阮卿就圖他體育生的身子,才忍他。
廿七從兜裡抽出手來,進廚房端了牛奶跟着出來放到餐桌上。
他幹活乾得很自然,沒什麼架子。阮卿冷眼瞧着,想依靠這些細節推測他在古代所屬的階層也推測不出來。頂多能看出來肯定不是什麼王孫貴胄、侯門公子之類的。
那種人沒這麼強的適應能力,也不會這麼心甘情願地被人支使着幹活。
不是說君子遠庖廚嘛。
“還吃得慣嗎?”阮卿問。
廿七把嘴裡的黃油吐司嚥下去,說:“味道有點怪,但還好。”
他又喝了口牛奶,問:“這個是牛乳?怎麼沒一點羶氣?”
“在牛奶公司就已經高溫消毒過,羶味都處理了。”阮卿說。
廿七又抿了一口,說:“很甜。”
熬糖曬鹽,穿越者發家寶典。阮卿這種資深穿越迷秒懂,告訴他:“糖、鹽這些東西自由買賣,家家都有,人人吃得起。”
廿七點點頭,一口氣喝了半碗牛奶,放下碗,陳述:“現世比我那時候好。”
“那當然了。”阮卿說,“不能白髮展一千年。”
她說:“我待會得去公司開會,大概中午就能回來。午飯不用擔心。但是我走之前得交待你點東西。”
兩個人很利落地吃完早餐。阮卿把碗和碟子都先扔在水池裡,打算中午回來再收拾。
主要是擠早上這點時間,有必須交待廿七的事。
她先把沙發牀還原成沙發,然後去書房把自己的舊手機拿出來——昨天晚上已經給這個手機充了一晚上電了。
又把買套餐贈的副卡找出來裝上,激活之後跟自己的手機互相加了通訊錄,遞給了廿七。
“這個叫電話,因爲現在電話機發展到很小可以拿在手裡,所以又叫手機。”她說,“手機是現在我們根本離不開的東西,任何人都得有手機,連很多小孩都有自己的手機。你先拿我這個舊的用。”
這個奇怪的小方塊,廿七早就注意到了。在醫院的時候,除了忙碌的醫護人員和躺着喘氣的病人,其他的哪怕能半躺着的人,幾乎也都是人手一個,手裡拿着,朝着自己的面孔。
他對這個東西實在好奇,接過來,問:“這個到底是做什麼用的?”
“聯絡用的。”阮卿掏出自己的手機,撥了廿七的號碼,“一人一個,每個人有自己的號碼,你只要拿着這個,隔多遠都能和我通話。”
她話音才落,廿七手裡的手機就響了,而且還是振鈴。
廿七一驚。
一般人受驚,正常反應是縮手、鬆手,丟了那個嚇到自己的東西。
但阮卿就坐在廿七旁邊,看得非常清楚,廿七的第一反應與普通人正好相反。他非但沒有鬆手,五指還瞬間發力,緊緊地握住了震動的手機。
什麼人才會有這樣異於常人的反應?
阮卿把這個念頭壓下去,告訴他:“手機響表示有人打電話給你,劃這個綠色的,就能接通。”
她給他划動接通,還點了外放,然後對着自己手機“喂”了兩聲。廿七的手機上便有了聲音。
廿七驚訝。
阮卿說:“這是外放模式,點這個,變成耳機模式,只有自己能聽到。耳機在上面,說話的話筒在下面,所以像這樣放在臉旁邊,對着耳朵和嘴巴。”
她一邊說一邊打手勢示意,廿七便學着她的樣子把手機放在了耳邊,果然聽見了耳機裡的阮卿的聲音。
她教會他怎麼撥打電話。很好學,因爲一切只要用手指點點點就可以了。
神奇的功能,使用起來卻又簡單到不可思議。
舊手機格式化過了,廿七的通訊錄裡只有阮卿一個人,他試着給她撥過去一回。
試完,他問:“這也是匠人造出來的?”
他說:“如果是,技近乎道了。”
阮卿樂了:“不至於,這種技術生活中處處都是。”
“現在的智能手機其實有很多功能,現在沒時間教你,等以後再說。你就先學會怎麼打電話。”阮卿說,“主要是我怕我不在家的時候你有什麼突發情況,以防萬一。”
這種玄乎其神的千里傳音術都是生活中處處可見,令人感嘆。廿七想起來,他有個實在好奇的東西。
“昨晚在醫館裡,我看到一個立在地上的板形器物,形似屏風,有許多驚人畫面……”
他一說,阮卿就知道了。
從昨天到今天,眼前這個男人站在醫院走廊的共享充電寶的LED廣告屏前的那片刻,大概是他流露出來的最震驚最真實的情緒。
那之後一直到現在,他都把情緒收斂得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