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身份這個問題,廿七反而比阮卿看得開。
他說:“如果實在沒辦法,也不必爲這個煩惱。我小心行事,不作奸犯科招惹警察來查我就是了。”
“沒那麼簡單。”阮卿說,“現在社會有太多東西都是跟身份證關聯的。你以後纔會明白有多不方便。”
阮卿對廿七有好多計劃呢,她還要帶他坐飛機坐高鐵!
她要親眼看着古人坐飛機飛上天是什麼神情。
阮卿先把廿七的荷包收起來,打開手機看了一眼,剛纔她在臥室裡的時候點了外賣,還得待會纔到。她找了幾個大袋子先把趙昊那些鞋都裝了起來。
還真不少。
廿七抱着手臂在一旁看着。剛纔趙昊好幾次提了“鞋”,廿七不知道有些現代男孩的鞋癖,不能理解他爲什麼對鞋這樣執着,只說:“看起來挺新的。”
“扔了,扔了。”阮卿又生氣起來。統統都裝進袋子,告訴廿七:“下午去給你買新的鞋和內衣。”
廿七其實不介意。從前他爲着生意,什麼人沒裝扮過,還扮過夜香郎,挑着兩擔大糞,埋伏在目標人物的必經之路上,渾身都薰得臭死了。
如今情況如此特殊,穿別人幾件舊衣服舊鞋子不是什麼大事。
但阮卿要給他買新的,廿七也不會推辭,微笑道了句謝。
他現在看明白了,那個叫趙昊的是阮卿的情郎,嗯,前任情郎。
這房子只有一間臥室,一張大牀。趙昊的內衣外衣都放在阮卿的衣櫃裡。很顯然之前他們是姘居狀態。
這是阮卿的私事,廿七也不多嘴。看阮卿站起來,他主動彎腰幫她提袋子——趙昊的鞋十幾雙,裝了幾個大袋子,顯然阮卿一個人一趟弄不了。
阮卿看廿七真是越來越順眼了——又高又帥,武力值高,還這麼有眼力勁。
“往哪扔?”廿七問。
他也好奇,這麼高的樓層,一層好幾戶人家,每日的垃圾怎麼處理。要都堆着,那樓道里不得臭死?可現在顯然樓道里乾乾淨淨,不是他想的那樣。
跨越千年就是得方方面面的細節都得手把手地教他。
阮卿帶着他去認了一下垃圾間:“垃圾都放在這裡,每天會有保潔來收走。”
垃圾間在樓梯間裡,廿七打量上下的樓梯。
“這是樓梯間。可以通往每一層。”阮卿告訴他,“平時坐電梯上下樓方便,但是如果停電或者着火了,就走樓梯。”
廿七點點頭。
回去路上路過電梯間的時候,阮卿還順便給他講火災的時候不能坐電梯等等消防知識,還指給他看來消防栓:“那個龍頭跟家裡的水龍頭一樣,擰開了之後有水。”
要教廿七的東西真是太多太瑣碎了。
回到家換了鞋子,趁着外賣還沒到,阮卿就把廿七拉到廚房去了:“先跟你說一下家裡必須要注意的兩件事。”
第一件就是天然氣。早上沒來得及教,現在教會他。
廿七學會了點火,點頭:“這個十分方便。”
打火關火當然是很簡單的,小學生也能學會。重點是安全教育。
家裡面會發生危險的,一個是氣,一個就是電。阮卿教完了怎麼生火關火,又拉着他認了全屋各個位置的插座和插線板。
廿七還記得:“你早上說過不能碰。”
“對。這個電跟雷電就是同一個東西。人的身體要是碰到了,就相當於被雷劈了。”她拿着那些插頭教他,“人體、金屬和水導電。所以你看,只有插頭這裡有金屬露出來,裡面的電線是銅絲,都被外面這一層東西包着。這層東西是絕緣的,電穿不透。所以插拔電線的時候,手千萬不要碰到金屬的部分。也不要用溼的手去碰有電的東西,萬一漏電就直接電死了。”
很囉嗦,但廿七一點不嫌煩。
他穿越到一千年後的世界,也是驚世奇緣了,一切都須得從頭學起。他這種刀頭舔血的人,往往一個疏忽大意就是身首異處,所以對一切細節都十分關注,學得十分認真。
阮卿對他這個學習態度是非常滿意的。
外賣這個時候到了,阮卿去開了門拿進屋:“吃飯吧。”
她點了三個菜。因爲男的通常能吃,她和趙昊一起的時候,點少了趙昊吃不飽。
考慮到口味差異,她點菜點的很保守,只有一個是辣的。
她還特意指着那個菜告訴廿七:“這個是辣的。”
又問:“你們那時候有辣的食物嗎?是不是靠茱萸調辣味?”
“有薑辣,有芥辣,也有用茱萸的。我通常吃辣都是拌辣腳子。”廿七觀察了一下,也好奇,“這個辣有什麼不同?這個紅紅的是什麼?”
他嚐了一口,神情忽然變得微妙起來。
阮卿忍住笑,麻溜地去冰箱裡拿了兩罐可樂,給他一罐:“快快,冰可樂解辣。”
廿七喝了一口,直咋舌:“這個辣真是厲害!”
阮卿告訴他:“這個辣椒,時間上來說大概是比你晚個六七百年左右才傳入中國的。”
“除了技術的發展,還有很多食物的品種、調料都是這幾百年間的外來物種。彆着急,以後慢慢都會吃到。”
廿七微笑道了聲:“好。”
剛纔雖然被辣到了一回,但他還是忍不住又對那道辣菜下了筷子。這次有了心理準備,就不會被突然辣到。何況還有冰可樂解辣。
於是阮卿就眼睜睜看着那道辣菜比另兩道菜更快地被消滅掉。
挺好,說明以後吃飯能吃到一塊去。
吃完飯阮卿收拾飯盒,廿七主動問:“擦桌布在哪裡?”
阮卿拿了一次性抹布給他:“一次性的,用完就可以扔了。”
廿七問:“許多東西都是用完即扔的,旁人家也這樣嗎?”
“差不多吧。”阮卿說,“一次性抹布不一定,很多人還是用普通抹布或者舊毛巾、舊衣服當抹布。我呢就是嫌麻煩,用完就扔多省事。不過別的很多一次性的,紙巾、紙杯子什麼的基本上是大部分城市家庭都有的。”
廿七補充:“還有可樂罐子、零食袋子,看着都是不能重複再用的。”
他想了想,說:“那一整棟樓不是每天都會產生巨量的垃圾?單這一個大院子就好幾棟樓,一個城市千百座大樓,每天的垃圾……”
想了想這個量,倒抽口氣,都不敢再往下想了。
“肯定的。”阮卿失笑,“別想了,城市的垃圾清運、處理,那是政府的事。小到一個小區裡,是物業的事。住在這裡的人給物業公司交物業費,物業負責保潔、維修、保安這些事。用不着我們個人操心。”
廿七輕輕喟嘆:“各司其職。”
阮卿調侃:“比你那時候,自耕自食,複雜多了吧?”
廿七說:“聽起來龐博而複雜,看上去又運轉良好。”
“是這樣的。”阮卿同意,“至於到個人身上,只要有錢,就沒有解決不了的事。你看我不做飯,就可以點外賣,我就有飯吃。業主付物業費,物業公司就把小區弄得乾乾淨淨,還要保障小偷啊騙子啊不能隨便進小區,還要管理小區居民的車輛。”
兩個人合作,說幾句話的功夫餐桌就收拾好了。甚至阮卿要出去扔垃圾的時候,廿七也主動接過來:“我來吧。”
這,這不比跟趙昊同居的時候讓人敞亮痛快啊!
叫人心裡舒坦。
廿七(人生第一次)獨立扔完垃圾回來,聽見書房裡傳來一種奇特的聲音。
說不清是什麼聲音,似兵器又不一樣,但這種沒聽過的聲音帶着一種冰冷的質感。廿七心頭一凜,一瞬間人已經從玄關飄到了書房門口。
書房裡,阮卿本來正看着電腦屏幕,忽然感覺餘光裡多了什麼,擡眼一看,詫異地說:“你走路怎麼沒聲音?”
見她無事,廿七頓了頓,問:“什麼東西在響?”
“噢,這個?”阮卿指指正在工作的機器,“這個是打印機,在紙張上印刷文字用的。”
她又問:“你那邊差不多該有活字印刷了吧?”
廿七問:“那是什麼?”
阮卿問:“那你們那還是雕版印刷?”
廿七驚詫:“刻印書籍不都是雕版嗎?”
好吧,平行時間線可能會有很多事情不一樣,當然也可能是已經有了但是流傳還不廣。像活字印刷這種東西剛開始出現的時候必然侷限於一小撮文人和印書行業相關的人的範圍之內。
普通人大概根本不會關心。
“總之就是……雕版印刷技術發展發展一路發展了一千年就是這個東西啦!”阮卿解釋,“就好像馬車、牛車、驢車發展發展就一路發展成現在的汽車了。”
廿七點點頭:“看似大不同,其實本質未變。”
他已經走到了書桌旁,很自然地就把目光投向了正從打印機槽裡緩緩吐出來的紙:“在家裡也需要印刷?”
看了一上午電視,廿七已經知道現在的書寫都是從左到右橫向排列。雖然都是簡體字,雖然只是一目十行地掃過,但以廿七的銳利眼力,還是在短短的幾秒裡就看明白了一些內容。
“阮小姐?”他把目光投向阮卿,詢問,“這是給我做的嗎?”
阮卿捏住她那份中二氣十足的《古人現代化學習計劃》,尷尬得腳趾開始摳拖鞋!
“嗯,是吧。”她吭哧着解釋說,“因爲你要學的東西太多了,我怕漏了哪個,回頭你出去跟別人打交道可能就會鬧笑話,所以拉個詳細的計劃。”
廿七凝視她許久。
“昨晚我問過,阮小姐何故幫我至此,阮小姐並沒有明確地說清楚。”
“阮小姐,現在可以細說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