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真思考身份問題的廿七,因爲走神被阮卿發現,硬被按頭看了一晚上的車禍視頻。導致他做夢都老夢見那些場面。
看起來堅固的鋼鐵外殼在高速度劇烈撞擊之下像紙殼一樣壓扁壓皺。
廿七不懼那些血肉模糊,但他對鋼鐵如紙殼般被擠皺印象太深刻。
雖然一直也知道速度越快力量越大,但在古代沒有什麼能達到現代汽車的速度。這畫面使他更加深刻地理解技術發展對世界的改變之巨大。
他第二天在網上搜索了一整天的“車禍”,看到了各式各樣的慘烈車禍。
然後他對阮卿說:“這個東西,最關鍵是逃不出來。除非窗戶一直開着,還不能系安全帶。”
阮卿:“???"
那不是死得更快嗎?
“別人會。”廿七卻說,“我不會。給我留一條生路,我就有瞬間跳車的可能。”
“但是不能系安全帶。”他解釋,“即便我反應夠快,手速夠快,但是它彈開不夠快,還是會死。”
昨天晚上給他講了一晚上,他就得出個“不繫安全帶”的結論?阮卿只覺得額角血管突突的。
“啊對對對,你說的都對。”阮卿翻着白眼說。
看阮卿的臉色不太對,廿七停下來,小心地問:“……哪裡說錯了嗎?”
阮卿頭痛地揉着額角說:“但是,有沒有可能,遵守交通規則和駕駛守則,才能更安全呢?”
廿七卻不認同。
“我雖然可以控制自己,卻管不了別人。”他說,“我看了一天的視頻,許多都是好好開車好好停車的人被喝了酒開車的人或者操作不對的人撞死的,根本由不得己。”
他的眼神透着認真,竟不是開玩笑:“一瞬生死間,關着窗戶、繫着看全帶的前提下,生死全在天,不在我手。”
阮卿意識到了他的認真,一時失語,竟不知道該怎麼接這個話。張了張嘴,只能反問:“那怎麼辦呢?”
“兩輪車。”廿七顯然已經有答案,“對我來說,兩輪車是最安全的。”
“哈?”阮卿沒想到他會得出這麼一個結論,很無語,“四輪車我們叫鐵包肉,兩輪車我們叫肉包鐵。你品品。”
廿七卻說:“我仔細看過視頻了,兩輪車主大多死於撞飛之後和地面的撞擊。因爲他們一旦被撞飛,就由不得自己了。”
阮卿:“那你?"
廿七非常有信心:“我自然是可以安全落地的。”
這就涉及到一個阮卿很感興趣,但因爲這幾天太忙一直沒有時間搞清楚的問題了。
她搓着下巴,饒有興趣地問:“所以你們那邊的古武,到底是一個什麼水平啊?中武世界?低武世界?”
廿七挑眉:“這個怎麼分?你們這裡不是已經沒什麼真正的練家子了嗎?”阮卿打個響指:“但是有小說啊。”
高武純是小說作家扯淡,低武比較現實,現在就不知道中武現實不現實。
中武的代表作是《天X八部》,低武的代表作是《書X恩仇錄》。阮卿用電腦搜出其中的武打描寫橋段給廿七看。
廿七看得津津有味:“這什麼人寫的,寫得挺好,很有點那感覺。”
至於阮卿的問題,他搓着下巴說:“我聽聞江湖上有些高人,是能到這個水準的。”
他說的是《天X八部》。
阮卿兩眼放光:“喔喔~”
“至於這個,”他說的是《書X恩仇錄》,“江湖上喊得出名號的就都差不多吧。”
阮卿:“喔喔~!”
阮卿興奮死了:“那就是低武是普遍狀態,高手能達到中武的水平?”
廿七看到阮卿眼睛裡的亮光,心中一動,不動聲色地問:“怎麼對這個感興趣?”
要是剛認識那兩天,阮卿還會稍微端着點,掩飾掩飾自己的中二屬性。
但她和廿七已經同居了一個禮拜了。
兩個人每天都是在家裡穿着大褲衩子的家居服,趿着拖鞋。同一張桌子吃飯,身上還有一樣的沐浴露的香氣。
這種同居的狀態特別容易將同居者同化。
簡單地講,就是已經熟了,阮卿現在能放鬆地在廿七面前表現自然本色了。
“武俠夢啊。”阮卿感嘆,“一說起武俠夢,網上就習慣性把這個歸爲男生特有的。我跟你說,這就是性別刻板印象,其實好多女生小時候都有武俠夢的。我小時候,有點名氣的武俠小說、電視劇、電影基本都刷了。”
“現在就是,武俠已死。”
“你知道嗎,死了已經。小說裡沒有,電視裡也沒有了。連個能看入眼的武打橋段都沒有了,全是小鮮肉擺個花架子,然後轉圈圈,讓衣襬飄起來,跟花似的。然後一律慢動作,巨——難看!”
“氣得人恨不得打導演一頓!”
明白了。
廿七默默地在心裡的小本本上記下一筆:她喜歡人會功夫。
這真是太好了。
他剛好會功夫。
他剛好功夫還不錯,在江湖上有點名氣,能擠進殺手排行榜裡。有些客人是指名他接單的。
他還有好幾個權貴、巨賈的穩定客戶,都回頭光顧他好幾次了。
“對了,那你呢?”阮卿眼睛晶晶亮,問廿七,“你的功夫什麼水平啊?”
漂亮的面孔微仰着,一雙富有神采的眸子裡帶着期待。
這種時候,孔雀怎麼能不開屏!
廿七微微挺直了腰背,矜持地道:“慚愧,在江湖上只略有薄名。”
但他這一個禮拜看電視劇,已經有點了解現代人似乎沒有古代人那麼含蓄喜歡自謙,忙又補充說明:“去年的江湖十大殺手榜,我排名區區第六。”
嘴上說着“慚愧”、“區區”,那眼睛卻是精亮的,胸膛也是挺起來的。
阮卿臉色變了,叉腰:“還驕傲了是嗎?”
“就根本不是正經行當!被迫討生活我明白,但你要爲這個驕傲可就三觀不正了!”她豎起手指,“我告訴你,四個字——”
頭痛!
廿七一把攥住了阮卿那根手指:“知道,知道!遵紀守法!”
肌膚有接觸,這對廿七來說正常是不該做的事,已經算是輕薄了。
但他自己已經定下了要娶阮卿的目標,一週的同居,低頭不見擡頭見,彼此能看見對方的光果着的胳膊和腿。
尤其阮卿,一雙腿筆直修長,白皙勝雪。
廿七自己也是就那麼點布料在身上。
若在他的時代,孤男寡女哪怕已經有了夫妻之實,也不會在牀幃之外的地方這麼穿的。
雖然他也知道這個時代穿衣服就是這麼丁點布料,其實都是正常的,可天天與阮卿這麼清涼相對,還是不由自主地就覺得自己與她已經十分親密了。
無意識地便做出了其實不該做的事。
手真大。掌心乾燥溫暖,又有力。
一根手指頭的接觸對阮卿來說還真算不上什麼“肌膚”接觸。但男人手掌的力度和手心的熱度傳遞過來的荷爾蒙讓人有點燥。
阮卿唯恐自己老色批的屬性被封建古代人發現並唾棄,趕緊抽出手指並移開視線:“知道就好。”
其實廿七話音才落的一瞬就後悔了。
纖細又柔弱無骨,非常真切地感受到這是一個女子的手。自己這一下子卻如此唐突,竟輕薄人家。
下一瞬阮卿抽手,他也恰好撒手。阮卿一瞬藏起來的不自在也被他看在眼裡,更是後悔。
他也迅速移開視線:“晚上想吃什麼?”
阮卿趕緊說:“隨便。”
“我先看看湯。”廿七朝廚房去,“燉了一下午了,應該差不多了,待會先喝湯。”
“噢!”阮卿應聲,“好。”
廿七就進了廚房,繫上圍裙,開始準備晚飯。
他心想,今天這樣的錯誤可不能再犯了。阮卿的穿着舉止都是這個時代裡普遍而正常的,並非是跟你故意親密或存心勾引,你萬不可再因此生出錯覺,隨便去輕薄人家。這不是逢場作戲,既想好了要娶她,便該有明媒正娶的作派。
阮卿盤腿坐在沙發上,心不在焉地看着手機,時不時忍不住偷瞟一眼廚房虛掩的門。
古人就是古人啊,你看他剛纔走路目不斜視那個樣兒,幸好自己收斂的快,沒有被他看破真面目。
以後還是得注意點。
阮卿又瞟了一眼廚房方向。
她身體健康,精力旺盛,從生理到心裡都正處在一個人生的巔峰時期。同樣,她對事業成就、情感生活和姓的需求也都處在一個巔峰時期。
之前養小狼狗的時候,撇開無法溝通的精神層次,單隻說生理層面上來講,還是過得非常滋潤的。
如今突然空窗,前幾天還沒什麼感覺,今天忽然被廿七的荷爾蒙戳到,這心裡不免就躁動起來了。
想到廿七的勁腰長腿,不免心裡癢癢,哎呀,真的好想跟他逢場作戲一回。
湯的香味已經飄出來了。
說起來,明明一開始她盤算着飼養一個古人的時候,還以爲會需要像養小孩一樣花費很多精力去照顧、教導這個古人呢。
哪知道她只照顧了人家一個白天、一個晚上之後,形勢就完全逆轉了。
從此她就過上了每天熱湯熱飯,家裡窗明几淨,彷彿娶了個賢惠老婆般的美好日子了。
等廿七推開門喊“吃飯了”,端着香噴噴的熱菜熱飯出來,阮卿居然有點恍惚。
這日子也太好了吧。
喝了口鮮美的湯,再看一眼喝啤酒的男人。
“哎,我跟你說……”阮卿心裡癢癢得厲害,半哄半誘地說,“其實你這個頭髮,只扎一半在上面,下面的梳整齊了披散下來,會特~別好看!”
廿七問:“像電視裡那些古裝劇那種?”
阮卿小雞啄米式點頭:“對對對。”
廿七臉色非常微妙。
阮卿:“怎麼了?”
廿七好像忍耐着的模樣,說:“只有那些不正經的紈絝子、無賴兒纔會成年了還披着發。”
“我這個……”他伸手捋了一下腦後的馬尾,“其實已經很可笑了。”
約略等於是大叔強裝少年了。
不過因爲這裡的男人大多寸頭短髮,纔不顯得那麼可笑。的確扎馬尾的時候,別人也就是看他一眼,就過去了。梳髮髻的時候,別人不僅會多看一眼,可能還會尬笑或是神情微妙。
爲了不引人注意,儘快融入本地,他才一直梳着這種小孩似的的髮辮。
阮卿終究是不可能強迫一個成年人非得弄成她喜歡的髮型。
她只能遺憾嘆氣,一邊喝湯一邊調出手機裡的一個短視頻:“這個視頻我收藏好久了,簡直一眼萬年。”
廿七看過去。
視頻裡,一個戴口罩的高瘦少年(?)低頭從一個類似打開的車門裡出來,然後擡起了頭。
他的長髮只梳了一半,另一半披散着。這一低頭一擡頭和迎着鏡頭走動的動作再配上慢放,那飄逸的頭髮從肩頭灑落,拂盪。
益發襯得眉眼清秀。
倒不知道長相如何,他戴着口罩呢。
按廿七的理解,這個視頻就是看他甩頭髮玩的。
很像另一個時空街上一些塗脂抹粉的紈絝子弟,見着頭臉整齊的女子想要過去撩撥,先用扇子把肩頭的披髮往後一撥那個風騷勁。
就很騷!
廿七本心裡是看不上這種男的的。但現實告訴他,有些女人就是吃這種類型。
他撩起眼皮,視線從手機屏幕切到阮卿臉上。
果不其然阮卿就吃這一套。
她眼神迷離,嘴角還帶着花癡一般的傻笑,盯着屏幕的循環播放一直感嘆:“啊,怎麼可以這麼好看,怎麼可以這麼好看,啊!”
廿七:“……”
廿七沒再多說,悶頭乾飯。
他吃完飯就洗碗收拾廚房。阮卿則坐在沙發上刷手機。
刷着刷着,忽然聽見廿七問:“是這樣嗎?”
阮卿一轉頭,廿七手插在褲兜裡,似乎不太自在,可他一頭長髮只紮了一半,其他的披在肩頭。
顏值身材,一點也不比那個視頻裡的up主差。
不不,阮卿看過那個up主不戴口罩的模樣,以她的審美,廿七顏值勝出!
這一刻阮卿甚至生出了貪念——
這個人,這個古人,要是解決不了身份的問題,就留在她身邊,天天給她做飯收拾屋子,其實,也不是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