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都是野地湊合解決的。今天沒法在收拾整齊的院子裡瞎解決了。
廿七看了一眼道觀裡的茅房,就知道阮卿絕對是寧可憋死也不會去上的。
他乾脆拿着鏟子在院子角落裡挖了個坑,搭上兩塊木板做踏板。然後從塌了的房舍裡搬出來兩個破爛櫃子當圍擋。
阮卿專用。
阮卿看到這個廁所的時候,甚至想,其實結婚也不是不行。
誰不想跟賢惠能幹會做飯會照顧人會修理家裡的一切還情緒穩定的人結婚呢。
廿七要是能懷孕生孩子,別說阮卿了,估計男人都得排隊要娶他。
早上這會兒又沒有信號了,廿七帶着阮卿飛出去,跑到的挺遠的一個峰頂上,有了信號。
阮卿給阮祥雲打電話,結果那邊好像在吵架?
阮卿:“祥雲叔?怎麼了?”
阮祥雲一個頭兩個大:“我爹非要去!“
“?”阮卿,“七爺爺?”
的確那邊吵吵吵吵的聲音,是七叔爺那個大嗓門。他一着急起來,全是老土話。
雖然是遠親,到底是血脈相連。阮卿又愧疚,又感動,忙說:“你告訴七爺爺,我一點事都沒有。我腳腕也好多了,正常走路沒問題,不跑就行。”
“不是。”阮祥雲說,“他一聽說找到野人觀了,他就來瘋了。”
阮卿:“......"
好吧,自作多情了。
“那他能來嗎?”她問,“這邊挺遠的呢。”
阮祥雲說:“能倒是能,就是會慢點。”
阮卿:“好吧。”
她跟阮祥雲說了繩子的事。
山裡遇溝塹,最好是能搭橋,沒有橋,一根繩子系在兩頭,人能爬過去。
阮祥雲答應了,趁着信號好,趕緊問:“你遇到的那個是啥人?老道長嗎?俺爹讓問的。”
他本來跟阮卿講普通話的,被七爺爺用土話在旁邊吵吵吵吵,也帶出了一嘴土味了。
“不是,是個年輕人。”阮卿給七爺爺打預防針,“當年那個人已經去世了,就埋在觀裡了。七爺爺來了能看到的。”
那邊阮祥雲似乎是轉達給七叔爺了。
電話裡忽然就安靜了。
過了會兒阮祥雲又問:“你還需要什麼東西不?需不需要藥?”
“藥不用,休息休息就自然好了。對了手紙!手紙帶點!”阮卿想起來趕緊說,“其他,嗯,我擔心你們過來可能沒法當天回去,我的腳估計明天才能走山路。得帶吃的。帶上水瓶,有山泉水可以喝。”
“沒事,那就在山裡過夜。那裡有啥,被子有不?”阮祥雲問。
“沒有。”阮卿吐槽,“房子倒是有,睡乾草,蓋破布呢。山裡特別冷,你們要是在這邊過夜一定要穿厚衣服啊。”
這其實不用阮卿囑咐,阮祥雲會問一句有沒有被子就是因爲了解山裡的情況。
阮卿想起來:“對了,帶點鹽什麼的。他這沒有鹽。”
那邊答應了:“我們這就出發!”
阮卿掛了電話,吐槽:“我七爺爺這麼大歲數了還非要跟着來,就想看看道觀。他小時候一個人揹着大餅進山好幾回,有一回餅吃完迷路了,全靠挖山芋吃野果子才從山裡出來。”
當年的執念,如今還沒散。
非要來看看。
但是這樣就爲廿七和阮卿爭取了更多的時間。
廿七把書箱都搬出來,把那些經書弄到大殿裡,擺弄一番之後再看,真的感覺是有一個人經常在這裡活動、看書、學習的感覺。
筆墨紙硯都擺出來了。
廿七還誇那個墨:“這個好。”
阮卿:“?”不知道好在哪。
廿七說:“這一看就是自己做的。”
不管是當年大家都在的時候做的,還是後來皁角一個人的時候做的,總之它不是那種專業的文房四寶的商家批量做的。
手工痕跡很明顯,所以讓廿七的存在看起來更逼真。
廿七還抄了幾頁經文,說:“我應該把字寫醜一點。”
皁角的字其實在阮卿看來可以了。擱廿七看着就覺得很差,皁角自己也是說自己字醜。
從前的人對“字”的要求挺高的。
阮卿說:“這分人,有人就一筆好字,天生的。你順其自然吧,過頭了反而容易露馬腳。”
廿七盛讚:“你說的對。過猶不及,處處都沒有破綻便是最大的破綻了。虧得你縝密。”
阮卿:“……”
明知道他有拍她馬屁的嫌疑,可她聽了就是覺得順耳,就是覺得舒服。
怎麼回事,人怎麼是這麼淺薄的生物。
“走,回去。”廿七把她抱起來。
明明抱比背要費力氣,飛比跑更耗精力。
但廿七就是要抱着阮卿飛。
就要圓阮卿的武俠夢!
阮卿極大滿足。
回到道觀腳落了地就親了親廿七的脣。
但是不許廿七回親她,因爲鬍子太扎人。
廿七扼腕。
根據和阮卿的溝通,這次阮祥雲他們沒有扛滑竿,帶了好幾捆繩子。帶了厚衣服和幾牀被子,帶了食物和水。
給阮卿帶了藥油,她要的鹽和手紙。
七叔爺找了根棍子杵着地,如惡虎攔路:“我必須去得去!我這輩子不親眼看看,都不能放心蹬腿兒!”七叔爺也要圓夢。
好吧。
阮祥雲一行人進山了。
路上只要又有信號就也給阮卿發個定位過去,讓阮卿知道他們到哪了,別擔心。
一路行來,按照阮卿發的定位的方向,終於走到那條溝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那條溝不算寬,七八米的寬度吧,但這個寬度就能阻斷人類繼續前進的腳步。要知道世界跳遠記錄也就是八/九米而已。
很深,有些地方完全空了,能看到山下面,幾乎算是懸崖了。
其實就是山脈的裂隙。從高空俯瞰的話,不過是大地上的一條小小裂縫罷了。
但對於人類,就是個體難以逾越的天塹了。
七叔爺轉了好幾圈,最後無比肯定地說:“我來過這兒!我來過!”
他痛心死了!原來當年找對了路啊!就被擋在此處了!
村人們在崖邊察看,找出了一些埋在地裡的樁子:“從前有過橋,叫人給砍了。”
樁子斷面整齊,一看就是斧頭柴刀之類的工具,人爲毀壞的。不是自然腐蝕壞掉的。
“對!有橋!”七叔爺又恨又憾,氣得捶胸頓足,“以前村裡老人就說有個吊橋,從前我爺爺還去過觀裡。觀裡的師父看病比郎中都強哩!郎中治不好的病,村裡人就背到觀裡去!道長們給治病,還不收錢!臨走還送辟邪符!”
“我一直找那個橋找不到!我以爲我找錯路了!”
原來沒有。
他起碼有兩次都找到了,只是橋沒了。
有人不願意再與外界來往交通,把橋毀了。他甚至不是隻毀一邊,簡單地把橋弄斷不能用就算,他把兩邊都毀了。
樁子藏在野草裡被遮擋,後來的人來到這裡,只看到溝塹,不僅無路可走,而且也找不到對的方向了。
再後來,連被人踩出來的“路”的痕跡,也漸漸被大自然吞噬消失了。
這時候就是繩子派用場的時候了。
阮卿說帶根不短於26米的應該就可以了。但山村裡缺啥也不會缺這玩意。阮祥雲他們帶了不止一捆,長度也足夠。
當即放下東西,從身上摘下繩索,做了個活套。掄起來,瞄準對面一塊岩石就甩出去。
可惜甩好幾次都沒夠到。
那甩繩子的人還是公認的力氣大的人。他甩幾次,胳膊酸了,換了別人試,差得更遠了。
七叔爺都生氣了:“不中用!”
現在生活好了,人們身體各方面反倒不如過去的人了。
七叔爺小時候,要挑着擔子下山挑水喝,身體槓槓的,所以小小年紀就敢進山,一去好幾天。
現在政府把馬路修到了村子口,村裡人出門騎小電驢,喝水有壓水井,澆地有抽水泵。
當然他們的身體素質依然甩了城市人十條街,可是跟七叔爺那一代和更早之前的人是真的沒法比了。
技術進步,人類退化。
就在大家說“歇一會兒,歇會兒再試”的時候,忽然對面聽見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喊:“祥雲叔——!七爺爺——!”
剛蹲下的大家都站起來看過去。
對面有人來了。
穿着道士袍子的男人,梳着道士髮髻。衣衫破敝,鬍子拉碴。
他好像是在走,明明步伐很平穩,可是速度極快,村人們站起來張望的功夫,他就已經來到了崖邊了。
他背上還揹着阮卿呢。
阮卿一路揮手,到了崖邊,她下了地,隔着溝塹打了招呼,問對面:“你們能過得來嗎?”
阮祥雲愁呢:“試了幾次,不行。”
要是不能掛繩子過去,就得繞路了。這條大地縫隙不知道有多長。在山脈地形裡,隨隨便便一繞幾十裡地上百里都有可能。
阮卿說:“那叔你往後站站,讓開點。”
阮祥雲:“?”
阮祥雲纔想問一句“幹啥”,就看到那個破爛衣衫的男人忽然飛起來了。
他飛起來了!!!!
天地間一片寂靜。
短短的幾秒好像進入了慢動作。
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在那個人身上,並自動加了大光圈,景深模糊濾鏡。七叔爺張大了嘴。
而阮支書……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國家的好乾部,共產主義的堅定信仰者,從小到大九年制義務教育所學的對世界的認知被顛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