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卿忽然想起來一個事, 趕緊跟廿七說:“飛機窗戶是打不開的,這個知道吧。然後不要對飛機做任何危險的事。”
主要是這兩年,接連發生了兩次農村中老年婦女第一次坐飛機, 往發動機裡扔鋼鏰的險情。
“咱們可是在萬米高空。”阮卿說,“那機器但凡有點故障, 大家都玩完。這可比車禍厲害得多了,任你功夫再高都不行,人力和大自然、宇宙比起來, 終究是渺小。”
廿七鄭重點頭:“我不會做這種蠢事。”
他又說:“所以其實即便在現世,依然有愚昧無知者,魯鈍頑冥者。”
“肯定的。”阮卿說,“就是進入太空時代, 這種人也不會消失的。”
廿七說:“初到之時,但想到自己所知所學較之世人差了千年, 常覺惶然。如今, 沒那種感覺了。”
“我說你……”她說,“怎麼回事?你說話的勁勁怎麼回去了?”
廿七跟着她和電視裡學說話,本來已經擺脫了那股半文半白的勁勁了, 已經基本掌握了現代語言了。
這回在阮家, 因爲有着“剛出山的山裡人”的人設,所以他說話撇那股勁勁兒,阮卿覺得特別符合人設,逼真。
可現在,就只有他和她了, 他怎麼說話還這股古風腔調呢?回不去了?
廿七扶額:“我被伯父影響了!!”
就好像你一直撇着很標準的普通話, 忽然有天遇到了老鄉,這老鄉一口家鄉話, 結果你不知不覺也帶出了鄉音。
“咳!”廿七試着找回感覺,“剛到這裡的時候,想到自己和這裡的人學識上差這麼多,會覺得惶然。現在沒那種感覺了。”
阮卿兩隻手在胸前對着比了兩個大拇指給他。
廿七卻若有所思,彷彿自言自語似的:“我不是這麼容易被影響的人。”
阮卿凝視了他一會兒,忽然伸出手揉他的頭頂,像擼貓。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她說,“但是sorry,現在只有安樂了,所以……適應吧。”
廿七扯下她的手,笑了。
登上飛機,他說:“這裡與後面不同。”
寬敞,座椅明顯不一樣。
阮卿說:“因爲這裡是頭等艙,後面是商務艙,再後面是經濟艙。你要是好奇,等飛機飛穩了,可以去看看。”
又教他關閉手機。
飛機起飛了。
離地的時候,廿七凝視着窗外,眼看着地平線下沉,身體有被上託的加重感。
阮卿特意讓他坐在靠窗位置。
飛機越升越高,地面越來越低,物體越來越小。
廿七一直不眨眼地看着。
忽然眼前模糊,盡是白霧。
是雲。
忽然白霧消失,眼前陽光刺目。廿七閉了下眼睛,再睜開,窗外已是雲海。
他屏住了呼吸。
一隻手伸過來,輕輕地覆住他的手。
廿七反手握住那隻手,又凝視了雲海許久,他回過頭來。
阮卿正對着他微笑。
很多人都拉上遮光板了,只有他們這扇窗打開着。
她的面孔在陽光裡,皮膚好像剔透,眼睛又那麼明亮。
兩個人四目凝視。
阮卿伸出手:“拉上遮光板吧……”
她身體頃過去。
廿七面孔迎過去,吻住她。
……
多謝你,帶我看世界。
飛機一路順利,甚至沒有顛簸,讓廿七的第一次體驗完美收官。
阮卿特意選擇了城市南邊的新機場。雖然不是全世界最大的,但它的航站樓是世界最大的。廿七在古代已經見過許多山川河流,這裡的歷史古蹟也不是他的歷史,不感興趣。他最該見識的,便是這些現代文明和科技的結晶。
南邊機場之大,第一次來的人都會受震撼。
更不要提它處處皆是的建築設計美感。
阮卿就是搞這個專業的。每次到這個機場,對她都是一次美的享受。
“看上面。”她告訴他,“我超愛這個屋頂設計的。”
從機場直接去租賃中心開走預約好的車,無縫銜接。
一路上,看到很多建築。倒也沒什麼,直到看到一個建築,廿七問了一句:“那個是……”
阮卿開着車瞥了一眼,說:“你眼挺尖啊,一下子就看到了特色建築。”
廿七問:“是什麼地方?”
“我也沒看清,記不得了,應該是法院之類的。”阮卿說。
廿七說:“果然。”阮卿樂了:“就是一眼看過去就知道不是普通地方對吧?”
“是。”廿七說,“一眼看過去,莊嚴威武,感覺就不一般。”“你回頭多看看把,就這種建築首都是最多的了。”阮卿說,“這種中心軸對稱,有臺階、大立柱的,基本就是政府機關了。”
“然後還有好多公共建築。首都這邊不像魔都那麼多摩天大樓,感覺非常的未來化、現代化,但是他這種公共建築真的特別多。”
“都不高,但是特別……胖。就是佔地面積特別大,矮墩墩的,坐落在那裡,給人一種特別深沉的感覺。這就是首都的建築特色。”
阮卿又給他解釋了爲什麼會這樣:“古代的皇宮在這裡。而且太多古蹟了。所以城市有限高。”
“最早是說原則是從古代皇宮裡看天空,視野裡不能出現現代建築的,但後來還是有建築打破這個原則了。現在怎麼樣我就不知道了。但總體來說還是限高,好像就CBD那個區域是特殊的。”
過CBD區域的高架橋,她說:“其實現在省會真的發展得很好了,就這些立交橋什麼的真的不輸給首都了。”
是時候該好好考慮一下以後的發展了。
的確一直留在江城那樣的城市裡兩邊不靠意義不大。
他們入住了酒店,那酒店就在CBD核心位置。
阮卿訂的是超豪華大牀房型,但到了房間,精緻奢華的傢俱和裝修都不及窗外的景觀吸引廿七。
“那個,”阮卿一指,“形狀眼熟不眼熟,設計靈感就是古代那種樽。”
“地上108層。”
廿七盯着那建築,問:“這有多高?”
阮卿手機查了一下:地上是528米。
換算一下,一丈是3.3333米,那就是……
“158丈。”她說。
阮卿特地訂這個酒店就是爲了讓廿七能欣賞到首都最核心的商務區的景觀。
他們在酒店的餐廳吃午飯,也是爲着讓廿七能看到另一邊的景色。
造型奇怪至極的建築物,超乎想象。
“你學普通話口音的那個新聞頻道,”阮卿大拇指指指那個怪模怪樣的建築物,“就在裡面。”
這些建築的名稱裡都有“中”字。首都帶“中”字的建築還有很多,阮卿說的。
可知首都的地位,終究與別的城市不一樣。
“你那邊,我是說那條線,這裡是京城嗎?”阮卿好奇。
“曾經是,”廿七說,“後來北邊戰敗,胡虜叩闕,當時的皇帝害怕,向南遷都了。”
“真沒用啊!”阮卿很嫌棄,“姓什麼來着?你們那個大穆朝的皇帝,我記得也不姓趙啊。”
“國姓是喬。”廿七說。
大穆朝姓喬的皇帝太沒用,被阮卿嫌棄了。
下午阮卿帶廿七去看皇宮。
“皇宮都可以隨便入?”廿七問,問完又自問自答,“也是,現在也已經沒有皇帝了。”
阮卿則打開手機裡的備份看她給廿七做的那份計劃表,那個計劃表裡有個“必體驗項目”。
“太多了,”阮卿說,“飛機坐過了,正好,去皇宮開車打車都不方便,咱們坐地鐵,你體驗一下地鐵。”
廿七於是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地下鐵路,簡稱地鐵。
到了地鐵裡,阮卿忽然抽風:“待會我先進去,你看我站穩了,你再進來。”
廿七:“?”
廿七一瞬恢復了警惕:“有什麼危險?”
“沒有,別瞎想。”阮卿說,“你聽我的就行。”
看起來似乎是沒什麼危險的。的確周圍人也都神情很放鬆。廿七答應了。
地鐵來了,阮卿怕廿七跟她跟得太近,還特意回手把他向後面推了推。
車門一開,她快步進去了,好像被追殺一樣。明明周圍都很安全,廿七仔細觀察過了,周圍的人全是普通人,每個人身體都放鬆,不像蓄力準備暴起一擊的樣子。
看她竄進去到對面站穩,廿七也走進去。
他個子高,車門矮,邁進去那一步,自然而然地低了下頭,進去了再擡起。
一擡眼,阮卿拿着手機正對着他。
阮卿那嘴要咧到耳根了。
廿七:“……”
廿七忽然明白了。
無語地走過去,從她手機接過手機看了一下。
果然,她拍了視頻——
長髮的年輕男人低頭踏入車廂,然後擡起眼,向鏡頭走來……
就跟阮卿收藏在手機裡的那個長髮口罩少年的視頻幾乎一樣了。
她是真的好這一口啊。
本來這兩天已經在考慮要不要把頭髮剪成和這裡的男子們一樣的短髮髮型的廿七,瞬間打消了想法。
阮卿臉上那藏不住的傻笑有了解釋——她在發花癡。
發花癡不是問題,只要只對他一個人發就行。
廿七捋了一下頭髮。
就留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