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國之君自然不會有女流之輩的彎彎繞繞, 他雖然只開口說了幾個字, 但是語氣平和, 態度還算友善。
但是餘初覺得比在皇后那更吃力,因爲御前沒有椅子。
跟靈帝見面開始,她就進行了個人罰站時間。
靈帝看完皇后送來的小紙條後,就陷入了沉默。
他甚至有些同情國師來, 那樣的樣貌人品,最後被天賜了這麼一個年近三十的婦人。
——除了一張臉外, 幾乎一無是處。
他揉了揉太陽穴, 看著前面一直半低著頭, 其實視線在亂飄的女子:“夫人去霖州多年, 此次回京是爲探親?”
“不瞞陛下, 探親是其次。”女子似是有些尷尬, 吞吞吐吐了半天,才吶吶開口, “我回霖州後, 兩三年都悲傷春秋不可自拔,加上翟翎……翟大公子的品貌在前, 尋常男子我又看不上, 所以一來二去就耽誤了,過了二十五歲以後, 上門提親的不是天殘就是鰥夫,要麼就是娶我當繼室;我便想著京都大城,宋家又是官身, 哪怕許給落魄舉人,也比鄉下當土財主的繼室的好。”
靈帝笑了聲,這倒是個明白人,就是沒什麼腦子藏不住話,想什麼就說什麼。
他將手中的摺子往桌上一扔:“那夫人如今得償所願,哪怕是朕的兒子,恐怕也沒有國師的人品樣貌。”
餘初頭低的更低了。
然後御書房前的地磚,被眼淚一滴滴打溼。
她倒是知道御前不能哭出聲,就那麼無聲的落淚著,就像是他冷宮那老去的嬪妃。
正當他覺得不耐煩的時候,一旁的太監靠近他的耳旁,悄聲道:“剛剛珠兒領夫人過來的時候,夫人一直在打聽國師大人的樣貌和喜好,怕是——”
怕是接到國師府三日,連面都沒見到。
靈帝盯著摺子上皇后的最後一行字:此女心性,縱然受寵仍不可用,何況不受垂憐?
他拿起硃筆,在句子邊寫了“不堪爲棋子”的五字評語,然後在空白處寫了個“棄”字。
眼前這個人還是留在國師府,做個擺設,少去牽扯,好防止她爲了邀寵,直言直語,把自己給帶進陰溝裡。
他正想著,就聽見新出爐的國師夫人道:“陛下,已經到了午膳時間,我可不可以回去了?”
靈帝嘆了口氣,所有的焦躁都化成一股無力:“送國師夫人回去。”
“是。”
皇后那磨蹭了半個小時,路上磨蹭了一個小時,皇帝那罰站一個多小時。
兩個半小時過去,早就過了正午上午的船,應該早就開走了。
餘初反而不急了,她慢悠悠的跟在宮女太監身後,靜距離欣賞皇宮的美景。
穿過議事大殿前的時候,餘初下意識的擡頭看了一眼,似乎看見了國師府閣樓上的一個白點。
太監走遠了幾步後才發現後面的人沒跟上,想起身後人的身份,他語氣輕緩:“夫人?”
餘初收回視線,擡腳又跟了上去。
走出玄門,她又看到了那輛馬車。
只不過,這一次馬車不繞路,順著牆根繞了半圈,就到了國師府前的大門。
車伕將人送到,就斬斷繩索,騎著馬消失了,幾個侍衛見狀,拍馬追了上去。
餘初一個人慢悠悠的從轎子裡下來,拍了拍裙子上的泥土,自己往回走。
守門的護衛首領是自己人,一邊替餘初拿行李,一邊領著餘初往裡走,往日同事間見面,難免會聊上幾句,但是今日他一言不發。
似乎並不好奇自己爲什麼去而復返。
餘初略帶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失戀了?怎麼一句話不說。”
“我連女朋友都沒有,失什麼戀。”對方有氣無力,“姑奶奶您別低著頭走路,擡頭朝前看看……”
餘初順著對方的視線看去。
某人一身白衣站在不遠處,像是等待已久的樣子。
她接過同事手中的行李,笑:“今日我的鍋,改日你休假,我請你喝酒。”
“成。”
告別了同事,餘初迎上了面前之人,自然而然的挽起他的手:“時間來不及了,今日我不走了。”
“那我去問問明日有沒有船。”
“明日後日也不走了。”
“嗯?”
“夏汛後就是盛夏,天氣熱,船內悶熱,食物容易腐敗,坐船不舒服。秋天京都有燈會,有秋闈,有廟會,有谷祭……我想留下看看。”
葉長謙明白了什麼,嘴角揚起,卻又明白她的讀書情結:“考研怎麼辦?”
“一會兒寫信給肅美人,讓他幫忙我找找有沒有視頻課程,拷貝到優盤,連同教材都一同寄過來,我自學吧,考試提前一個月回去。”
於是,事情圓滿解決。
一直到晚上睡覺前,餘初雙頰通紅,昏昏欲睡趴在某人懷裡,即將跟周公進行友好訪問的時候,葉同志一邊擼著她的頭髮一邊問:“爲何突然改變注意了?”
餘初打了個哈欠,莫名其妙蹦出來一句:“你穿白衣很好看……”
只是太孤寂了。
那種落寞感,像是天際中的孤雁,又像是大漠中的獨自行走的駱駝。
沒有邊際也沒有盡頭。
所以她心一抽,又眼巴巴的回來了。
罷了。
嫁都嫁了。
兩人就這麼湊合著過一輩子吧。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