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喬和蕭思儀兩人閒聊了幾句,邊行邊說笑。
兩人正要上了馬車出宮門,突然有個太監急匆匆過來。
蕭思儀似乎對這太監有些印象,只詫異望過去,剛要跨上馬車的腳也停了下來。
“奴才參見大公主殿下。”那太監到了跟前,已經跪倒說道。
蕭思儀笑道:“起了吧小趙公公,可有什麼事情?”
小趙公公笑道:“我們娘娘說了,若然公主殿下問起,就說沒事兒,不過某個人似乎有半載也不曾見過了,如今到了宮中,還想一走了之,娘娘想問問忘恩負義這四個字怎麼寫的?”
蕭思儀笑容凝住了片刻,爾後捂嘴笑道:“她如今貴爲皇后了,又有誰敢來對她不敬,這人着實可惡,該捉了去,打個屁股開花。”
藍喬這才知道蕭思儀和大公主關係匪淺,竟然能說笑自如。
蕭思儀舉步要走,卻迴轉頭看了看藍喬,目中有片刻的猶豫,藍喬知道她心中所想,趕緊道:“公主有事,只管離開。藍喬也準備去醫館看看。”
蕭思儀這才笑道:“那你就快些兒過去吧。”
藍喬正要離開,那小趙公公卻忙問道:“請問,這位就是益輝郡主麼?”
藍喬點頭,“不敢,正是益輝。”
小趙公公聽她認了,又道:“皇后娘娘說了,您也就和大公主殿下一起進去好了。”
藍喬剛要舉步離開的腿也頓住了,她有些不敢置信,重複一遍道:“皇后娘娘?”
小趙公公笑道:“正是。”再看一眼大公主蕭思儀,只把腰一弓,道,“請。”
蕭思儀已經笑着拉起了藍喬,兩人就一起往宮內而去。
才行兩步,就有轎子兩乘過來,在她們面前停了。
蕭思儀上了前面的轎子,藍喬就上了隨後的一乘。
轎子很穩當,四個轎伕步伐一致,高矮差不多,都是宮中太監。藍喬坐在轎中打量了一番,伸出手來摸了下那轎簾,暗紅色的綢子潤滑如緞,上面繡着金線花紋。藍喬認得那布料,正是珍貴無比的繚綾。
藍喬只透過轎簾子望向外面,也不知轉過幾個彎,過了幾個迴廊,經了多少宮殿,但見到一會兒竹林,一會兒花園,一會兒宮女裙裾搖擺,一會兒太監步履匆匆。等到停了馬車的時候,有兩個宮女趕緊過來,給藍喬等人掀起了簾子,藍喬下車一看,正是:
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勢,鉤心鬥角。
蕭思儀回頭看看正有些眼花繚亂的藍喬,把她伸手一拉,笑道:“可別看了,當心眼花了,等會兒不知道怎麼出去。”
藍喬笑笑自嘲道:“今日也算是長了見識,劉姥姥進了大觀園。”
蕭思儀不明白道:“這劉姥姥何人?卻從來沒有聽過。”
藍喬笑道:“以往見過的一個鄉下婆子罷了,大公主怎會認識?”
當先殿門口掛着一個金字牌匾,上書三個大字:鳳儀宮。取有鳳來儀之意。
殿下站着四個宮女,目不斜視。
開始給藍喬等人掀起簾子的幾個宮女道:“公主殿下、郡主。皇后娘娘有請。”
藍喬隨着大公主一起入內,才靠近室內,一股暖意撲面而來,將室外的寒冷一掃而空。
一宮女在外面稟告道:“皇后娘娘,公主和郡主來了。”隔着紗幔,隱約見到一個女人雍容華貴,伸出手來擺了擺道:“讓她們都進來,你們且退下。”
“是”屋內紗幔處退下幾個宮女。低着頭慢慢退後,頭也不多擡,也沒有多看藍喬等人幾眼。
整個過程靜悄悄,皇家的威儀,一種無形的威儀流露無疑。藍喬暗暗警惕,和皇家的人打交道,得提醒十二萬分的小心。
“還不進來,倒讓我親自去接了你不成?”裡面一個調侃的聲音道。
蕭思儀率先掀開簾子道:“我倒是想,可怕皇兄知道了會剝了我的皮。”
“你個死丫頭,就是一張嘴讓人恨得牙癢癢。”裡面的聲音已經顯得輕鬆而溫和,令藍喬也不禁放鬆了下來。
“我這麼着人恨,以後可不敢來了。”蕭思儀笑道,回頭看一眼藍喬,藍喬已經順勢進來了,頭輕輕一低,沒被簾子掛了鬢邊的髮簪。
“你就巴不得不來,留我一人在這宮中冷冷清清,孤單寂寞。”蕭思儀完全沒有任何的顧忌道。
藍喬明白了這兩人的關係,可能就是屬於閨中密友了。兩人絕對不會有任何政治立場的對立,成爲朋友也確實有可能。
“如今巴結奉承你的可多了去了,沒了我哪裡會孤單寂寞?”蕭思儀故意道。
藍喬聽得有些冒起了雞皮疙瘩,越說越有問題了。難不成兩人有超友誼關係?蕭思儀想要挖了自個兒哥哥的牆角?
“好了,好了,你嫁了人,到現在我們都沒再見過。讓我看看你如今可好?再說下去,只怕身邊的人兒都聽得雞皮疙瘩冒出來了。”
藍喬已經看到說話的人。
一張鋪着明黃色綢緞的塌椅上坐着一個美麗女子,細細看去,只見她淡粉色裹胸上衣,下着紫羅蘭色繡着金線鳳凰的煙籮裙,中間束了一條綴着翠玉寶石的絲絛,外套一件白色狐裘襖子。頭頂挽得鬆鬆垮垮的髻,正墜了一邊,人添了幾分嫵媚。三四支簪子釵子隨意插在頭頂,看似無意,卻無處不嫵媚,無處不高貴。
“見過皇后娘娘。”藍喬趕緊行禮。
司徒芸已經打量起眼前的人來,只見藍喬穿一套極其普通衣衫,月白色上面起了淡淡的雲紋。同樣的裝束下,一般人可能毫不顯眼。可粗看藍喬也是如此,再看第二眼,竟然越看越有味道,整個人從內而外透出一種難言的氣質,自信而溫柔,吸引着人投入。
司徒芸暗暗對比了她以往見過的女子,還有宮中衆多的佳麗,得出了一個結論,比她美貌的很多,但是比她淡然而自信溫柔的卻少有。更別說還有一身醫術在身,也難怪宮中嚼舌根的人老喜歡說尹書對她如何如何的好了。
今日好奇見了,果然還是自有風骨。
“坐了,坐了,不必多禮,就是聽說你們來了宮中,所以着人請了過來,閒聊幾句。”司徒芸笑道。
蕭思儀看了看她眼色,卻笑道:“我還以爲你是真想着念着我了,卻原來是爲了見見別人。這可讓我傷心了。”
司徒芸嘆口氣道:“你這張嘴,怎麼就見不得我好呢?喬兒,她可是這樣對你說話的。”
藍喬抿嘴嘴笑了笑,不知如何回答。
蕭思儀在司徒芸下手的秀墩上坐了,拉着藍喬順勢坐在了她身旁。
“你也別打趣兒她,她是個向來拘謹的。如今錦兒可好?”蕭思儀轉換了話題。
司徒芸笑道:“可多你還記掛着他,你要是再不來,他啊,就怕要忘記了還有這麼個姑姑”
說話間,就有個三四歲穿着錦繡華服的小男孩跑進來,衝着司徒芸道:“母后,母后,我要你陪我玩兒。”人已經衝進了司徒芸懷中,蹭着蹭着不離開。
本來溫柔和善的司徒芸臉色瞬間垮了下來。
“錦兒,今日的功課可完成了?《三字經》可會背了?”
蕭錦綸身子一僵,已經怯怯道:“母后,還沒有。”
司徒芸神情嚴肅,看着他一本正經道:“錦兒,母后同你說過多少次了,你是大皇子,和一般人不同,你身後還有一個弟弟,以後可能還有更多。若然你不用心,你父皇就不會喜歡你。母后也會被你父皇嫌棄。錦兒,你可明白?”
蕭錦綸咬緊了嘴脣,眼中含淚點點頭。
“既然你明白了,那現在該做什麼?”司徒芸問道。
“我去背書。”蕭錦綸淚水已經滾落下來,仍舊乖乖回答。
“秋娘,本宮不想再看到類似的情形出現。你可明白?”司徒芸目光中利芒一閃,看着站在紗幔外不敢進來,一直半弓着身的女子道。
女子誠惶誠恐道:“是,秋娘明白。”
蕭錦綸戀戀不捨出去,一步三回頭,跟着秋娘離開。
藍喬只感慨,皇家的孩子也不好當啊。
司徒芸經過了這件事情,眉頭微鎖,大概是想到了威脅着蕭錦綸的另一個妃子生的兒子,也沒了多少閒聊的興趣,和蕭思儀藍喬兩人隨便說了幾句,就讓她們退下了。
藍喬回到郡主府,又去了醫館。過幾日,謝大夫就要離開這兒,去吳巖城中接替貞大夫。這幾日貞大夫是盡心盡力的指導,謝大夫悟性也不錯,人也很勤奮,貞大夫對此也很是滿意。
其他的學徒,藍喬也開始着手讓他們接觸診斷。選了三個人,其中跟着比較早的常新就是其中之一,抓藥這麼長時間,他對各種藥材藥性都有了比較深刻的認識。另外那個孟三妹也學得極好。藍喬也是想有意識的培養一些女孩,這個世界上,什麼女權運動自然不用去想,但是通過慢慢的培養,讓越來越多女子投入到工作中來,或許一百年兩百年後,會有着質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