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界,迷迷濛濛。
無名是個新生的高級魂體,之前或許是個人,或許是條狗,或許是河邊的垂柳,或許是醜鄙的砂岩。
它毀滅之後,散化成一團氣進入魂界,經過不知多少年的錘鍊,終於成長爲食物鏈頂端的一員。
之前的意識早已抹去,新生的意識在腦中盤旋。它就像個智力正常,但懵懵懂懂的孩子一樣,需要時間來塑造自己的各種觀念。
它也沒有名字,哦不對,現在有了,就叫無名。
那天它正在裂縫口處蹲守,忽然感受到了某位存在的波動,對方與自己交流了好久,並賜下了這個名字。
據說數百年前,靈氣衰退,導致天機混亂,規則偏離。魂界到人間的障壁居然有短暫鬆動,那個傢伙,索菲亞阿卡密!
便分化出一縷神魂,趁機溜了下去。
它在人間停留不久,卻接觸到了一個叫岱尼爾的傢伙,並種下了一顆種子。其實自己早就忘記了,不想數百年後,岱尼爾的傳人竟然開啓了裂縫。
當時索菲亞正在沉睡,等醒來時裂縫已經合攏。這個方法只能從下向上開啓,不能從上到下。
所以它找到了無名,令其守在此處,等待時機潛入下界。
老實說,無名不知道爲什麼要下界。它並沒有強烈的善惡觀和慾望,可由於實力上的碾壓,不得不聽從命令——索菲亞本身太過強悍,沒辦法矇混天機。
於是它只好繼續蹲守。
等待的過程是無聊的,就在它快陷入沉睡時,忽然感受到了一陣顫動:
“嗡!”“嗡!”“嗡!”
緊跟着,就見虛虛幻幻,彷彿籠罩着濃重霧氣的腳下,緩緩裂開了一道細縫。那下面有光,有聲音,有跟魂界完全不同的東西。
“呼!”
大量的靈魂碎片似受到吸引,化作一道洪流瘋狂的鑽入裂縫,竟在周圍形成了一股半透明的龍捲風。
來了!來了!
無名突然激動起來,它的本體也很強大,只能忍痛割離一縷神魂,然後二次分散,星星點點的附着在那些碎片上。
近乎有千萬塊,每一塊都蘊藏着一絲活躍的魂力,只需慢慢溫養,就會成長壯大,最後變成完整的意識。
“開啓的週期又快了!”
冰川底部,龍秋已經趕到,看着震顫的光球皺眉。她記得顧璵的叮囑,沒有吸收碎片,直接施法,調節波動平衡,將縫隙一點點合攏。
當然,她沒忘放出金蟬,任其捕食。
金蟬很歡快的飛出來,變作一隻大蛤蟆,巨口一張,碎片呼呼呼的被吸入其中。只有少部分逃脫,亮晶晶的飄出冰川。
龍秋和金蟬都沒在意,因爲太正常了。
孰不知,那些碎片升到地面,又一分爲二。多些的胡亂飛走,少些的聚集在一處,開始在羣山間探查。
喜馬拉雅山脈,何其壯闊。碎片飛了好久,皆是風雪怒號,白茫茫一片。活的生命倒是有,但太過低等,根本承受不住。
正焦急時,忽聽一聲長嘯,雪花飛揚,現出一隻巨大的白狼身形。它看到碎片,不以爲意,習慣性的吞下肚子,抹身返回巢穴。
像這種強悍生物,約莫有五六隻,各自劃分地盤,積累力量。看誰先變成妖王,就能一統大雪山。
它們除了天賦的吸收日月精華之外,最大的增益便是這些新鮮碎片。
今天也不例外,白狼趴在洞穴深處,慢慢消化着魂力碎片。結果臥着臥着,耳朵猛然一聳,嗖地半坐起來,發出陣陣低吼。
身體動彈不得,眼神猙獰可怖,似在拼命掙扎着。
過了好久,雙瞳就像關了的電燈一樣,忽的一暗,而後兩點金色涌現,赫然變成了兩隻金黃色的雙瞳。
它抖抖毛髮,站起身來,覺得有些不對,又不知哪裡不對。彷彿在內心深處,隱隱有一種力量在支配自己,自己卻尋覓不到。
以白狼可憐的思維能力,做不出任何判斷,眼下只覺得非常飢餓,便躍出洞穴,自去捕食。
……
雲氣翻涌,碧海潮生。
我有一劍,扶搖直上九萬里!
玉虛峰頂,龍秋練完了劍,化作一道青光回到古觀。她代姐姐鎮守崑崙,已有些時日了,行事大氣,賞罰分明,又不失人情味,短短時間就讓手下人心服口服。
其實她有很多自己的事情想做,比如之前巡遊天下時,在某處發現了一個五行結晶之地,也就是孕育猖兵的好地方。
當時形成期太短,沒什麼像樣的猖鬼。她很想再去看一看,收一些五猖兵馬,不過這裡更需要自己。
其實小堇也懂事,你讓她去做,她也會做,只是在做之前一定要巴拉巴拉一番,搞得很不情願,我是給你面子的德行。
這樣就很不討喜,俗稱沒情商。當然她也不在乎,從小就這麼長大的。
龍秋呢,基本不表達自己的不滿和不願意,所以在門人心裡,大概就是個完美的聖女形象。
此刻,她推門進到靜室,頓時一愣。
因爲金蟬正倒在地上不斷翻滾,臉蛋扭成一團,顯得非常痛苦。
“怎麼了?”
“姐姐,姐姐……”
金蟬皺着小臉,講不出什麼東西,只是低聲叫喚。
龍秋探出神識,把它掃了一遍,身體沒問題,神魂麼……咦,好像壯大了一絲,可也沒啥異樣。
她找不出毛病,疑道:“莫非是你吃太多,一時半會承受不住麼?來,我幫你導氣試試。”
說着,她扶起金蟬,手掌貼到背部,柔和溫暖的氣息注入其中,輕緩的遊走周天。同時神識探出,小心的幫其理順滋養。
許是真的吃多了,運功數週天后,金蟬漸漸好轉,也很奇怪的摸摸自己,“沒,沒事了。”
“沒事就好,以後不要貪嘴。”
龍秋拍了拍它,又自去處理事務。
“唔……”
金蟬抿着嘴,始終覺得古怪。
它總感覺有什麼東西鑽進了自己的神魂,並且融爲一體,以至於現在說話走路,都有些生疏彆扭。
它想告訴龍秋,見對方忙碌的樣子,又不願打擾。沒辦法,小孩子麼,不懂利害關係……
金蟬呆了一會覺得無聊,便跑出靜室,坐在庭院的玉石臺階上,看看花,看看草,看看古樸的飛檐壁刻,最後望着一輪崑崙月發呆。
它在玉虛峰住了好多天,看過好多次,但今天格外不同。
冷月高懸,上映夜穹,下映玉虛,是那樣的皎潔明亮,神秘美麗——就像第一次見到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