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倒爲陸氏門徒憂心起來,若活至今,莫非當絕茶斷飲乎?君不見江河色變,水華盡殆,即便依庭燦所囑,汲水時跑遠一點,“須遣誠實山僮取之,以免石頭城下之僞”。可如今從任一城池出發,方圓百里,恐難覓一活泉。至於那趨“山幽”、避“市喧”,更無從談起了,凡奇山險峰和藏泉之地,哪個不車水馬龍、人聲鼎沸?
塵囂甚上,真水絕矣。
《續茶經》裡,陸庭燦還有段話,雖不經意,卻讓我吃驚,“餘在京三年,取汲德勝門外水烹茶,最佳”。
德勝門,那地兒我熟啊,其水居然最佳?
不過聯想其他舊事,便也不疑了,比如一本京城談吃的書裡就說:晚清時,阜城門外的河裡產大青蝦,東直門外產大白蝦,皆有名,菜館趨之若鶩。
舊京還有句俗話:玉泉山的水,東直門的冰。意思是東直門一帶的冰最好,老北京過去有挖窖存冰、冬儲夏用的習慣。冰好,水肯定也不差啊。
真是江河日下,恍若隔世啊……
可憐天下嗜茶人,生不逢水,爲時晚矣。
4、橋是水的情書
橋,水樑也。
——許慎《說文解字》
在北方,有句長者譏笑後生的話:我吃的鹽比你咽的糧多。到南方,這話換成了:我過的橋比你走的路多。
南方水盛橋密,以橋佐證一個人的生涯和閱歷,確不虛妄。如小城紹興,古譽“三山萬戶巷盤曲,百橋千街水縱橫”,至清代,尚存河道六十公里,湖池近三十,石橋逾二百。再看那描繪城郭的古詩,無不渠滿塘漲,水色爛漫——
“據龍蟠虎踞之雄,依負山帶水之勝。”(南京)
“片葉浮沉巴子國,兩江襟帶浮圖關。”(重慶)
“五嶺北束峰在地,九州南盡水浮天。”(廣州)
“七條琴川皆入海,十里青山半入城。”(常熟)
不過,前輩對小兒的上述矜誇,恐今後不宜說了。
因爲水沒那麼盛了,水萎則橋頹。況且,橋的含義也變了。
孩提時,我用蠟筆在紙上畫橋,末了,總要在下方仔細描幾條曲線,象徵波浪。近日觀兒童畫展,遇幾幅橋,但覺哪兒不對勁,後倏醒:橋下無水!如今小兒畫裡,橋下已然旱地街衢,車水馬龍。
白駒30年,橋的邏輯大變。水紋,被時間的橡皮擦去。
回頭想,兒時的我腦子裡是有定式的:水生橋,橋生水;無橋之水和無水之橋,皆爲殘疾。二者,天然即廝磨關係,彷彿姊妹,彷彿脣齒,彷彿伴侶。
也可以說,水是橋的魂曲,橋是水的情書。
這天設地造的姻緣,不僅是我稚時的天真,也是幾千年的風物常態。
《說文》雲:橋,水樑也。
一句話奠定了橋和水的組合。先人搭橋,最早以木,故落“喬”音。山澗遇一獨木,即顯示此處並不荒涼,有人已來過。後石橋漸多了起來,至明,文震亨《長物志》裡說橋:“廣池巨浸,須用文石爲橋……小溪曲澗,用石子砌者佳。”
可見明人眼裡,橋還是不脫水的,一定要以水爲牀,一定要娶水才行。
這部愛情,這門婚事,又是怎麼散夥的呢?橋之背叛,還是水的嫌棄?
我想,更多還是水的早逝吧。
許多古老的橋仍在,以碑的名義,曝曬於灘壁。
水已遙遠,像傳說,像嗚咽的風。
橋,不再波粼盪漾,不再煙籠嫋嫋,不再青苔漉染,不再垂柳映月。剩下的,是枯石的寂寞,是風化的煎熬,是皴裂的滄桑。
猶如鰥夫寡娘。
無數新橋轟鳴降生,鋼筋水泥,旱地拔蔥。
現代化的天橋、高架橋、立交橋,已完全和水沒瓜葛了。其墩樑,已無水淫浸痕;其腦海,已無水之記憶。
從“躍水”到“凌空”,橋的古義已變。橋,不再是水的共棲詞,不再留戀水的婚牀。那條萬年的絲帶,渙散了。
沒有愛情的橋,大概無須徘徊,甚至不值得看罷。
我從未在立交橋上散步過。它是物理的,無體溫,無靈魂。你沒法和它交流,一句也不想說。
老北京的地名多含橋,“白石橋”“虎坊橋”“高粱橋”“雙橋”……說明舊時水是很盛的。現在橋更多了,從二環到六環,每個疊岔口都叫橋,但已和水絕緣,乃徹頭徹尾的旱橋,也是最讓人迷路的地方。
其實不該叫橋,叫啥都行。
走在福建,最驚訝的是,八閩先人竟如此捨得在戶外下工夫,那麼多銀子和心思花在了橋這種公共設施上。而橋之精美、之文氣,又遠超實用,真應了《長物志》裡那些講究。
泉州古稱刺桐,因海貿沸騰,有“市井十洲人”之說,在那兒,我偶遇兩座宋代跨海石橋:一是當地郡守、書法家蔡襄督造的洛陽橋,長834米,闊7米,首創“筏形基礎”以造橋墩,種植牡蠣以固橋基,雖沐千年風雨,巋然完好;另是號稱“天下無橋長此橋”的安平橋,藏於晉江安海鎮,橋長2225米,俗稱五里,它屬漫水橋,潮起潮落,暮伏晨出,其齡僅比前者短80年。
洛陽橋、安平橋,其橋程和雕飾,僅走馬觀花就各耗我半日,尤其那五里橋,真是名副其實的長啊,幸好不斷有橋亭歇息。立其上,遙想當年的煙波浩淼,先人的視界、手筆、匠心乃至消耗,皆讓人動容。
古代納富之地,必臥虹藏橋。如此浩大的石方工程和建築標準,1000年前,除“東方第一大港”,誰還有實力和胸懷收留它們?
聽說,這兩座橋,都是民間集資修的。
而在福建的屏南、連城,我又屢屢邂逅世間最浪漫的橋——木拱廊橋,它們像是被鳥兒從某處叼來,突然擱在了那兒似的。這些空中走廊,銜山躍水,遮日蔽雨,專供旅者休憩。如今,僅屏南一地,尚存56座,至於早年多少,唯鳥兒知曉了。
如此深僻之地,如此精美建構,究竟要滿足誰的目光、誰的驗收呢?
無論海邊的千年石橋,還是深山的木拱廊橋,我都欽佩那背後的完美主義和詩情畫意,欽佩那打造永久性建築的決心和定力。
它們不妥協,不打折,不偷工減料,不唯利是圖。且有一共徵:橋亭或橋屋,皆有記載建橋年月、工匠、董事和捐資人姓名的碑銘。爲什麼呢?
我猜有二:一是答謝和瞻仰,以激勵過往,促人效仿;二是質量監督和輿論問責,誰直接或間接築橋,名刻於上,或流芳千古,或速朽速亡,自個看着辦吧。
諸橋雖逾千年卻完好傳世,是否和此機制有關呢?
不像現在的橋,雖說鋼筋混凝土,卻這兒塌那兒陷,人走着走着就掉下去了……
而且,也沒聽說古時哪些橋是收費的。
橋,作爲跋涉必經,是人生最珍貴的路段之一。
橋,作爲露天公器,是社會最重要的標點之一。
它的質量、美醜、品格,不僅是某個地域的名片,也是一個時代的臉面。
八閩,乃朱熹朱文公故里,橋好,理所當然。
爲什麼好建築都是古人造的?
爲什麼好文章都是古人寫的?
爲什麼好戀愛都是古人談的?
……
最後,想起沈從文一句話來。
“我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數的雲,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
說得真好,輕飄飄的一句,把人間大美都串在了一起。
沈先生去世有年,也算古人了。
5、誰偷走了夜裡的“黑”
1
你見過真正的黑夜嗎?深沉的、濃烈的、黑魆魆的夜?
兒時是有的,小學作文裡,我還用過“漆黑”,還說它“伸手不見五指”。
從何時起?晝夜的邊界模糊了,夜變得淺薄,沒了厚度和深意,猶如墨被稀釋……漸漸,口語中也剝掉了“黑”字,只剩下“夜”。
夜和黑夜,是兩樣事物。
夜是個時段,乃光陰的運行區間;黑夜不然,是一種境,一種棲息和生態美學。一個是場次,一個是場。
在大自然的原始配置中,夜天經地義是黑的,黑了億萬年。即使有了人類的火把,夜還是黑的,底蘊和本質還是黑的。
“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
這是《詩經·庭燎》開頭的話,給我的印象就是:夜真深啊。
那會兒的夜,很純。
一位苗寨兄弟進京參加“原生態民歌大賽”,翻來覆去睡不着,爲什麼?城裡的夜太亮了。沒法子,只好以厚毛巾蒙面,詐一回眼睛。在他看來,黑的濃度不夠,即算不上夜,儼然摻水的酒,不配叫酒。
習慣了夜的黑,猶如習慣了酒之烈,否則難下嚥。
宋時,人們管睡眠叫“黑甜”,入夢即“赴黑甜”。意思是說,又黑又甜纔算好覺,睡之酣,須仰賴夜之黑:夜色淺淡,則世氣不寧;浮光亂渡,則心神難束。所以古代養生,力主亥時(約晚10點)前就寢,唯此,睡眠才能佔有夜的深沉部分。
現代人的“黑甜”,只好求助於厚厚的窗簾了,人工圍出一角來。
僞造黑夜,虛擬黑夜……難怪窗簾生意如此火爆。
2
晝夜輪值,黑白往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乃自然之道、人生正解。
夜,是上天之手撒下的一塊布,一座氤氳的罩體,其功能即覆護萬物、取締喧譁、納藏浮塵,猶若海綿吸水、收雜入屜。無夜,誰來叫停芸衆的熙攘紛擾和勞頓之苦?何以平息白晝的手舞足蹈與嘈沸之亢?夜,還和精神的營養素——“寂”“定”“謐”相通,“夜深人靜”意思是夜深,心方靜遠……而這一切,須靠結結實實的“黑”來完成:無黑,則萬物敗露,星月萎怠;無黑則無隱,無隱則無寧。
所以我一直覺得,黑,不僅是夜之色相,更是夜的價值核心。
黑,是夜的光華,是夜的能量,是夜的靈魂,也是夜的尊嚴。
“不夜城”,絕對是個貶義詞。等於把夜的獨立性給廢黜了,把星空給擠兌和欺負了。它侵略了夜,醜化了夜,羞辱了夜,彷彿闖到人家牀前掀被子。
將白晝肆意加長,將黑夜胡亂點燃,是一場美學暴亂、一場自然事故。無陰潤,則**;無夜育,則晝疲。黑白失調,糟蹋了兩樣好東西。
往實了說,這既傷耗能源,又損害生理。我一直納悶爲何現代雞發育那麼快。真相是:籠舍全天照明,雞無法睡覺,於是拼命吃。見光吃食,乃雞的秉性,人識破了這點,故取締了黑,令其不捨晝夜地膨脹身子。
現代雞是在瘋狂的植物神經紊亂中被速成的。它們沒有童年,沒有青春,只有起點和終點。人享用的,即這些可憐的被篡改了生命密碼的雞,這些一聲不吭、無一日之寧的雞。畢其一生,它們連一次黑夜都沒體會,連鳴都沒打過。
我想,應給其重新起個名:晝雞,或胃雞。
無黑,對人體的折磨更大,可謂痛不欲生。據說逼供多用此法,不打不罵,只用大燈泡照你,一兩日挺過去,第三天,你會哭喊着哀求睡一會兒,哪怕隨後拉出去槍斃。
3
黑夜,不僅消隱物象,它還讓生命睜開另一雙眼,去感受和識別更多無形而貼心的東西。
成年後,我只遇上一回真正的夜。
那年,隨福建的朋友遊武夷山,在山裡一家賓舍落腳。夜半,飢餓來了,大夥驅車去一條僻靜的江邊尋夜宵。
吃到一半,突然一片漆黑,斷電了。
等**過去,我猛然意識到:它來了,真正的夜來了。
億萬年前的夜,秦漢的夜,魏晉的夜,唐宋的夜……來了。
此時此刻,我和一個古人面對的一模一樣?
山河依舊?草木依舊?蟲鳴依舊?
是,應該是。那種瀰漫天地、不含雜質、水墨淋漓的黑,乃我前所未遇。
星月也恢復了古意,又亮又大,神采奕奕。還有腳下那條江,初來時並未聽到嘩嘩的流淌,此刻,它讓我頓悟了什麼叫“川流不息”,什麼叫“逝者如斯”,它讓我意識到它已在這兒住了幾千年……
我被帶入了一幅古畫,成了其中一員,成了高山流水的一部分。
其實,這不過是夜的一次顯形,恢復其本來面目罷了。
而我們每天乃至一生的面對,皆爲被改造過的不實之夜。
幾小時後,燈火大作,酒消夢散。
21世紀又回來了。
這是一次靠“事故”收穫的夜。
對都市人來說,這樣的機會寥寥無幾。第一,你須熄掉現代光源,遭遇或製造一次停電。第二,你須走出足夠遠,甩掉市聲人沸的跟蹤,最好荒山野嶺、人煙稀少,否則一束過路車燈、一架紅眼航班,即會將夢驚飛。
所以,這是運氣。
4
夜的美德還在於,其遮蔽性給人生營造了一種社會文化:個體感和性。
如果說,白晝之人,不得不在光天化日、衆目睽睽下演繹集體生活模式,那麼,黑則讓人生從“廣場狀態”移入角落狀態,夜成了除住宅空間外更遼闊的私生活舞臺。所以,“夜生活”即同義於“私生活”。
我向來覺得,生活的本質即私生活,私生活纔是真正的生活。白天,人屬於人羣,不屬於自我,正是夜,讓世界還原成一個個私人領地和精神單元,正是黑的降臨,才預示着生活帷幕的拉開。
但棘手的是:現代之夜的“黑”,明顯減量了,不足值了。
現代生活和城市發展的一個趨向是:愈發地白晝化,愈發地廣場性。風靡各地的“燈光工程”“不夜工程”、無孔不入的攝像頭,即爲例證。
凡誘惑之物,必成爲一種資源,進而孕育一份產業。
終於,有人瞄上了“黑”,並把它變成巧克力一樣的東西——
2005年,北京商務區開了一家名爲“巨鯨肚”的黑暗餐廳,顧名思義,這是個伸手不見五指的人造空間。該餐廳分亮光區和黑暗區,客人先在亮區點餐,將手機、打火機、錶鏈等發光品存儲,再由佩夜視鏡的侍者引入暗區。
一時間,該餐廳生意火爆,預訂期長達一週。說是進餐,不如說獵奇,因爲沒人把吃當回事,據說飯菜並不可口,大家消費的是黑——絕對的、久違的、正宗的、業已消逝的“黑”。
我想,誰要打造一個名叫“夜未央”的詩意空間,肯定更賣座。
我也會去消費。夜如何其?夜未央,夜未央……
說了這麼多,其實我一點不厭光,相反,我深愛星月之華、燭火之燦。
夜裡,微光最迷人,最讓人心蕩漾。
我厭倦的是“白夜城市”“不夜工程”,它惡意篡改了大自然的邏輯和黑白之比,將悅目變成了刺眼。
對“黑”的偏見和驅逐,讓這個時代有點蠢。
我覺得,人類應幹好兩件事——
一是點亮黑夜,一是修復黑夜。
同屬文明,一樣偉大。
6、追着井說聲謝謝
掘井而飲,耕田而食。
——《擊壤歌》
“井”,一個標準的象形字。
猶如大地突然睜開了眼睛。
若沒有井,人類生活會是個啥樣子呢?
恐怕仍是逐水草而居、順河沿一溜排開的格局罷。
井,改變了棲息,結束了遊蕩和漂移,使人過上了定居的小日子。有了井,才誕生了宅,“家”一詞纔有了“地點”的涵義。
漸漸,井成了錨,成了根。遠走他方又稱“背井離鄉”。
建村落,築城池,首要事即挖一眼井。
有了井,家纔有據點,人生纔有了地址。而後,纔有街衢和商鋪,纔有了社區景象。所以,民間有個代詞:市井。
據說一些邊寨,至今還有這樣的習俗:新娘進寨後第一件事不是入洞房,而是赴井挑水,目的並非解渴,而是認井——認井即認家,或者說讓井認一下這位新成員。
“凡有井水飲處,即能歌柳詞。”
柳永和朱熹是老鄉,同住閩西的五夫鎮。那村子我去過,柳荷生煙,街心必遇古井,水澈見魚,汲飲延今。少時我不懂“井飲”和“柳詞”有何瓜葛,多年後才醒悟:井即人煙啊,這是在說一個人的知名度呢。
如此看來,柳永的粉絲比劉德華多,且世世代代。
北京乃衚衕王國。稱街謂巷的暫不算,直接叫衚衕的,明代有四百,清代近一千,現今一千三百多。衚衕之說,元代即有,元劇《沙門島張生煮海》中,張羽問梅香:“你家住哪?”梅香答:“我家住磚塔兒衚衕。”磚塔兒衚衕在西四南大街,至今未改名。但有件事一直折磨史學界:“衚衕”怎麼成爲街巷名的?這個古怪的發音究竟何意呢?
後研究出來了:“衚衕”最初非漢語,乃蒙古語“忽洞格”的變音,而“忽洞格”的意思即井。建元大都時,北京一片荒野,緊挨“海子”(蒙語,意湖)的地盤優先給了皇宮,百姓街區則掘井吃水,漸漸因井成巷,取名時自然也不離“井”字了。
另外,有些衚衕名頗讓人費解,要麼很難聽,要麼講不通,比如“屎殼郎衚衕”“巴兒衚衕”“碾兒衚衕”“帽兒衚衕”……其實,也是蒙語作祟,意思分別爲“甜的井”“小的井”“細的井”“廢的井”。待至明清,蒙語漸去,但被漢語修正的巷名仍戀“井”字,什麼“三井衚衕”“四井衚衕”“七井衚衕”“甘井衚衕”“溼井衚衕”“沙井衚衕”“銅井衚衕”“羅家井衚衕”……因重名太多,只好將字更易,比如今天的“鏡兒衚衕”“景兒衚衕”“前井衚衕”,原先都叫“井兒衚衕”。
着實意外啊,京城表面是衚衕的天下,幕後的操盤手竟然是井。
井,謀劃和佈局着“城”這盤大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