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完，這時間都已接近傍晚，衆人也沒有去南邊幾公里之外舊城裡逛逛的想法，在城堡範圍內散散步，再過一兩小時就休息、倒倒時差。
城堡的最高點是西側的兩座塔樓，張楠一行人登上去舉目遠眺，夕陽的照耀下，附近十幾二十公里的景色盡收眼底。
初夏的蘇臺德，美不勝收！
近處，城堡西側地基就在一道峽谷之上，峽谷對面的山也屬於城堡山範圍，同爲公司產業。
張楠特意多看了會西南部的蘇臺德山脈，讀書那會就熟悉這個名詞，蘇臺德地區嘛，當年那裡的德意志人是夾道歡迎德軍的到來。
然後...
沒多久捷克就被吞了，斯洛伐克成了保護國。
至於現在，整個蘇臺德地區就沒幾個德意志人，二戰後那片地區講德語的和這頭東邊西里西亞區域的德國人一樣，都被趕去了西北部的德國本土，現代官方資料上俗稱“領土調整、人口遷徙”。
戰敗了就是砧板上的肉，誰都能上來割幾刀。
瓦烏布日赫地區也處在蘇臺德山脈的地理範疇之內，如今整個省都沒幾個德意志人，二戰後同樣被趕去了德國本土。
不過...
基本沒有不是絕對沒有，還是有幾個德意志人死活不走的，這其中都有人在戰前、戰時曾住在這座城堡之內。
晚七點剛過，亞歷山大-科莫羅夫斯基手下的人請來了一位八十來歲的老太太和她年近六十的兒子——多蘿塔和她兒子奧波德是整個瓦烏布日赫城內，唯二還記得剋日雄城堡戰前模樣的人。
老太太如今還住在半山腰那處回字形酒店邊的一處農社內，不過明天就要搬家了:整片地區都被科莫羅夫斯基買下，當然也包括多蘿塔的房子。
不是官商-勾結搞強拆，因爲根本不需要！
如今經濟不景氣，老太太和他身爲地球物理學家、失業狀態的兒子，還有幾個孫子輩很高興能得到一大批賠償款。
“不搬會怎麼樣？”
沒想過，也最好別想，釘子戶不好當的，特別是在如今經濟蕭條、社會次序混亂的波蘭。
人家給的補償很不錯，那得兜着，惹毛了人家，不用買地皮的人出手，當地部門就能整得你爽歪歪！
那些看到美元兩眼放光的人，爲了這個生意做成，那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的。
繼續住在附近，那只是因爲需要兩人回憶一些城堡被德軍改造之前內部的樣子，兩人爲此還額外拿了點公司給出的顧問津貼。
如今城堡修繕已進入收尾期，兩人也要搬到城內去和家人一起住，今天留在這是特意爲張楠講一些往事，除了這對母子，整個地區再沒人知道的舊事。
老太太個子矮小，精神頭倒是很不錯，沒用波蘭語，而是用德語對聽衆們侃侃而談：“我18歲嫁到這邊，一直爲侯爵家服務了12年，我丈夫家好幾代人都是侯爵家的馬伕頭...
後來利奧成了小侯爵的小跟班，從六歲開始就接受正規教育，最好的那種，不然後來也成不了科學家...”
老太太說話有些絮叨，關興權和約瑟夫作翻譯，張楠一貫尊重長者，沒嫌她說得瑣碎，就靜靜聽着。
在城堡內聽個老太太講二戰前的貴族城堡舊事，還是聽有點意思的，這樣的機會可不多。
“...我記得是43年初，城堡和整座城堡山，還有附近能有差不多40平方公里的土地都被軍隊，對了，是德國軍隊徵用。
都是德國人都不怎麼講道理，就讓帶走些貴重物品，差不多算趕走，蠻橫不講理！
我們和侯爵一家都只能搬，後來這附近也不讓人靠近，全圍了鐵絲網，幾個路口都還有崗哨。
我們一家都住進了侯爵在南邊離這差不多四公里外的一處農莊，現在那裡早就成了座汽車廠，給波蘭的那個波羅乃茲汽車製造配件。”
“那個波蘭”，直譯，很顯然，這位多蘿塔老太太骨子裡還是個德意志人！
這邊的張楠聽到這，臉上露出點笑容，就像是想到了一些很好笑的事情，忍不住笑出來那種。
他想到的是華夏人，還有非常熟悉漢語的人才懂的一件事:波羅乃茲汽車，這會的華夏人還是挺熟悉的。
波蘭著名汽車品牌，10年來前就開始大批出口至華夏，這會在華夏大地上跑得歡，只不過大部分是在北方地區。
按照漢語發音，這個汽車品牌的名字真的挺有意思——波羅（菠蘿）乃（奶）茲（子）！
這還不算，還有更搞笑的，比如省略兩字，直接成“（波）（奶）車、（****）車...”，八十年代的惡搞就能衝出天際，還好那年月河蟹大神沒對這個發威。
“我們住的農莊就在封鎖線邊上，之後每天都能聽到地底下傳出來的爆炸聲，整整一年多，兩個小一次，像上了發條一樣準時。
那時候沒人知道那些當兵的在幹什麼，就是各種版本的謠言滿天飛，最流行的說法是他們在給元首蓋房子。
後來俄國人來了，戰鬥非常激烈，整天都是炮擊和轟炸，死了不少人...”
這一段老太太沒多說，身爲德國人，那不是段愉快的回憶。
“戰爭結束後，我悄悄回過趟城堡，整座城堡山一個人都沒有，城堡裡很多老擺設不是沒了，就是燒了、炸壞了。
不過也多了不少東西，那些當兵的都在城堡裡挖井搞了兩個升降機井，不過都給炸壞、堵上了。
西邊崖下也多了隧道口，利奧在十幾歲時候還進去看過，裡頭四通八達，不過更深的地方也全給炸塌了。”
這時候她兒子接過話頭，道:“那是45年夏天，我12歲，和鐵匠的兒子一起進去看的。
不過很快俄國人又封鎖了那裡，有些還住在我們農莊。
他們對城堡的那些隧道進行了開挖，不過也就挖了不到兩個星期，就又走了。
那些俄國人不知道我懂俄語，給他們送蔬菜的時候我聽到想挖出點帝國有可能隱藏的機密來，不過什麼都被挖到，就又把那些隧道炸了一回...”
12歲的德國孩子，從6歲多開始就同小侯爵一道跟着家庭教師一起學習俄語，那時候的蘇聯紅軍裡頭，有幾個能想到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