啃着包子電話就響起來……自從簡歷投完後,電話聲就成了我人生最大的期盼,只要電話一響,我全身肌肉聳立,拿槍打仗那勁頭都來了。時常甚至會幻聽,明明電話沒有響,卻聽見它響了,或者錯誤感覺它在震動。人在過度需求某個成果的過程中,總能超出想象地急噪,在一次次失落後才發現自己有多麼需要它。
“喂……”我嘴裡塞着包子發出變了型的聲音。
“你好,是顏夕嗎?”
“恩”我繼續嚼着包子裡的肉。
“你好,我們是聖達廣告公司……收到您的簡歷……”
沒等他說完,我就硬硬地把肉活吞進了喉嚨,清了清嗓子調整聲線。這是新的希望,我重新全力以赴地投擲熱情。
“您現在有空嗎?我們經理只有中午有時候面試,所以能不能……”
“能……我有空的。”我迫不及待地回答。只要是面試機會,半夜兩點我都有空,拉屎拉一半都能起身。
“好的,那您現在馬上來公司一趟吧,地址是建國北路230號……”
“好的,謝謝。”
這是我畢業後第N次面試,不斷地燃起希望,又不斷地失望……這是一個磨平激情與抱負的過程,起初幻想着各種展示才華的機會,各種有趣的挑戰,成功後的喜悅,設想自己在設計界可以闖出一翻小天地……就像小時候每個人都有願望,科學家。醫生又或者老師……長大以後,才發現自己比不上別人,於是茫然不知去向,現在才明白原來工作只是一個爲了活着的工具,我得活着,所以需要吃飯上廁所,進行一系列地新陳代謝,就像一臺機器。一倒黴遇上個大病小災的還要去醫院,醫生的面沒見着就得掛號費……進棺材前必須得用錢來支撐着生命,所以才需要工作……是的,什麼理想,什麼抱負,我放棄了,所有的夢想都是用來回味的,不一定要實現。
坐在密不透風的公交車內,猛然覺得頭很沉,還全身發冷……站在人擠人的縫隙裡,只能靠手緊抓住拉環來固定自己。
“等一下你還要回公司嗎?”身邊一個高高的男人問另一個女人。
“總得回去報個道再下班吧……”那女人回答。
“要不……別回去了,我們直接下班去玩。”那男人提議。
“去哪?”女人轉身高仰着頭好奇地問他。男人整個身體擋在女人的背後,半包圍着她,女人看起來身高只到男人的胸口,整個畫面就像一隻小鳥躲在老鷹的大翅膀內,不會被上下車的人擠到,在他懷裡小小的空間內很安全。
“我帶你去吃大餐再去泡個腳……”男人補充着他的安排。
“泡腳很貴的……”
“有我在,怕什麼……你走一天腳肯定很累了。”男人的這句話似乎分貝顯的特別高。
女人只是羞澀地點頭不語,男人也隨即開懷笑着說“就這麼定了……”
“你總是自己決定事情,那麼霸道……”女人似真似假地埋怨着,還嚼着小嘴。
“我是男人……”男人腰板一直,更昂首挺胸了。
“萬一老闆把我開除了怎麼辦。”
“我養你……”男人回答的很利索。
“我纔不稀罕……”女人邊說邊白了他一眼,可嘴角卻露出了幸福的酒窩。
我似乎也被感染到什麼,竟然也傻傻地笑起來,對着窗戶裡反照出的自己。
也許這樣的烈日真的不適合跑業務擠公交車,又也許我也想好好地吃頓大餐再去泡個腳,其實,我也想過有個人會對我說“有我在……怕什麼。”哪怕那個人是親人或者朋友。
好不容易找到聖達廣告公司,奇怪的是公司裡空無一人,猜想也許是午餐時間的緣故。整個公司大約就一百個平方大小,象是居民住房改裝修的,三臺電腦,兩個辦公室,一個廁所……我安慰自己只要能被錄用就行,別的都無所謂。想到這裡,我覺得肚子好餓……
“你找誰?”
耳後突然有男人的聲音,我本能地回頭……
“你好,我是來面試的……我叫……”
“進來吧……”沒等我報上大名他就從我身邊走過,背對着我呼呵。
我楞了一下,略微覺得尷尬……雙腳卻不由自主地跟進了辦公室。這也稱不上辦公室,就客廳中間隔了塊磨沙玻璃。好好的空間一分爲二了。
“請坐。”他替我泡了杯茶,示意我坐在他的對面。“我是這裡的設計總監。經理突然有事,所以我來面試你……。”
“哦……我應聘的是設計,這是我的作品……”我拿出隨身帶的U盤,“哪臺電腦可以用?”
“我不需要看你的作品。”
我猜想也許他們更注重實際操作……
“那我可以現場操作……”我笑的很勉強,魔羯的笑容永遠都做不到陽光。
“我們公司剛成立,所以每個設計人員都需要自己出去接業務……你有相關工作經驗嗎?”他終於擡起頭正視我,“如果做業務,你的裝扮需要再改進。”
這句話直衝我的敏感神經,就像一根導火線,連接起先的種種不滿,一觸即發地點燃。
“怎麼改進?裙子再短一點?妝再濃一點?”我的文字是刻薄的,語氣卻是溫柔的,開強忍着怨氣故意像是在開玩笑,因爲我在“飯碗”面前屈服了。
“現在的設計師並不是埋頭苦幹了,首先別人也會看你的穿着打扮,從而證明你的審美觀,同時纔會肯定你的設計理念……”他喝了口水,換了架腿的姿勢,“邊做業務邊做設計也可以鍛鍊你自己的能力,怎麼和客戶談想法,怎麼去爭取你要的……”
“裙子短一點,客戶會聽的進去一點?”此時我在他的瞳孔裡讀到兩個字,固執。
外面突然有關門的聲音。我們兩同時探頭出去看……
“經理……”設計總監恭敬地站了起來。
我呆望了這個經理一眼,三秒鐘後才反映過來,“你好,我是……”
“面試的?”經理說。他那雙桃花眼直盯的我發抖。
“是的。”我怯怯地回答。因爲在乎,所以怯懦。
設計總監讓坐給了經理後,自顧出去忙了,只剩下我單槍匹馬。
“你平時都去哪玩?年輕人一般都很多娛樂活動的。”經理笑着問我,瞬時用身體拖動椅子,離我更近了些,他的笑容屬於普通男人看到女人的笑容,也是我最討厭的笑容。
“我不愛出門,平時都在家。”
“乖乖女?”他升了兩個調。
“是宅女。”我降了兩個調,還是沒底氣,又多了點反感。魔羯很討厭別人不在狀況內地兜轉迂迴。“你們對設計師有什麼要求嗎?”我主動轉入主題,因爲我沒耐心。
“有業務經驗,最好能喝點酒……會打扮一點,當然設計方面也是需要基礎的。”
那一刻我想起身就走,或者甩他句類似我做設計不做三陪的話,可事實上我還釘坐在原地便伴着無奈的微笑。只因爲我需要這份看似不怎麼樣的工作。
人在很多時候都沒有選擇,原地踏步是一種無助,蒼蠅似亂撞卻找不到出路,人是可悲的,比蒼蠅多長很多腦細胞,多長很多器官,卻仍然只能亂撞着去尋找人生出路。
“那……待遇方面呢?”我問經理。這是我最在乎的。
我順服自己起碼這比那個陪遊好多了,起碼是正當職業,也許只是過度而已,每個畢業生都必須這樣憋屈着才能出頭。只要工資能養的活自己,陪酒穿短裙也認了。
也許只有時常不如意的日子才稱的上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