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白影

我將火把移開了,蟲後並不是過來搗亂的,因爲她身後的一干子孫都披上了白布,是特意來給郭天劫送行的。

我倒有些好奇。蟲家與郭家交惡很久!怎麼會特意趕來給郭天劫送行呢。

真奇怪!

蟲後的紫袍在日光下分外明顯,到了柴火面前,身後一干兒孫們分成兩排站立,一個個神情肅穆。

蟲動站在一旁,喊道:“跪!”衆人齊齊跪了下去,包括蟲動和蟲英俊。

我喊道:“蟲後,蟲家和郭家並不太和睦,你爲什麼要跪郭天劫呢?”

蟲後笑道:“蟲王。蟲家在三十多年才脫離了郭家。郭天劫活着的時候,我們蟲家還是郭家的依附家族,郭天劫是我們祖先侍奉的人,我蟲後不是忘本之人,這是其一。而恰在三十多年前,我們正式在郭天劫的蟲子幫助之下。才徹底擺脫郭家,這是其二。郭天劫於我蟲家有大恩情!我們必須跪拜他!”

蟲動喊道:“拜!”

蟲家一干人齊齊地拜了下去。腦袋都貼在了地面上,都充滿了虔誠,看得出是真心來跪拜的。

我暗歎了一口氣,心中想道:“沒有想到能記住郭天劫的人,反而是蟲家,真是意外。不過話說回來。郭天劫其實還是一個人物,乃是當世第一個五行蟲師,命運十分坎坷的,他的一生該如何來評價呢!”

我喊道:“郭天劫,你的蟲道是錯的。但有那麼多人記住你,你也算是了不起的人物。我是苗疆蟲王。替舊茶花峒那些亡魂原諒你了,你一路好走。”

柴火之上,郭天劫的眼珠子轉動,不知道在說什麼,在我看來,應該不是“不服”的意思了。我相信,或許最後時刻,郭天劫認識到自己的過錯,或許什麼都不是,只是他累了。想好好休息了。

“一路好走!”衆人齊齊叫道。

我用力將火把丟了出去,灑上火油的柴火很快就燒了起來,太陽也漸漸地升了起來,氣溫更熱了。熊熊烈火在一瞬衝上了天,柴火噼噼啪啪地作響,裹在郭天劫身上的白布瞬間就被燒掉了。接下來是肉身,空氣之中很快傳出一股怪味。

郭家衆人見了天劫大人被大火燒了起來。好像精神支柱被燒掉,放聲痛哭,哀嚎不已。郭毒和毒人的眼角里面也似乎有眼淚閃動。

郭心兒跪在大火前面,久久沒有說話,面無表情,如同一個木偶。

蟲英俊道:“太奶奶,這個世界,到底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呢?郭天劫所作所爲,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

蟲後怔了一怔,道:“你還年輕,要追隨你的心,去感知什麼是錯是對。太奶奶當初被很多東西迷住,做過了很多錯事。你要好好守住你的心啊。至於郭天劫大人的事情,他有對有錯,要分開來看!”蟲英俊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忽然有幾個郭家人大聲喊道:“放了天劫大人,放……”幾人從地上爬起來,朝着這邊撲了過來。

麻蛋喝道:“都閃到一邊去。”

龍家人多勢衆,早就預想郭家人上前破壞,十幾人上前,將鐵索拉着,將一干人全部攔住,擋住他們衝過來。這一幫人抵不過龍家,倒在地上,抱在一起,更加痛苦。

我的所有目光落在葫蘆上,裡面的四隻蟲子,跟着郭天劫一起下葬。這樣的猛火和陽光,如果還弄不死這些蠱蟲的話,那麼問題就很大了。

大火燒得很厲害!大火燒起來,一股惡臭的氣味散開的。郭天劫的肌體在大火之中,發生了改變了。熊熊烈火之中,看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應該還要燒一會才能見分曉。

忽然,原本躺着的郭天劫一下子就站了起來,準確地說,是一個燒焦了的郭天劫。倒在地上的郭家人愣住了,隨即發出了驚呼的聲音:“天劫大人,天劫大人!”

我喝道:“郭天劫,都只剩下骨頭架子,你還要幹什麼啊,你真以爲是達摩老祖嗎,可以重生嗎?”郭天劫站在火中,並沒有跳動,他已經沒有可能從火中間跑去。我叫道:“不用擔心,他跑不出來的。”我將黑木杖立在旁邊,如果萬一郭天劫跳出來,一杖就能把他給打趴下。

“吼!不服!”郭天劫朝着東方的朝陽,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叫囂,這一聲叫喊耗盡了郭天劫最後一絲生機。叫喊的時候,手指指着東南方位的太陽。

他顯然對於太陽,有些強大的不滿了。自從成爲血屍後,已經有很久沒有正視過太陽了,快有一百年了吧。於是在殭屍生涯即將走向終點的時候,把握住最後一次機會,對着失去勇氣的太陽發出了最後的吶喊了。

這一聲吶喊,也震得我的心中發顫。我暗暗欽服,郭天劫的確是一號人物。

嘭!嘭!嘭!嘭!連着四聲散開,原本靠在他身邊的四個葫蘆全部炸開了,只見四道光影,順着火光和陽光飛動,一下子飛入了山後的一片茂林之中。在火堆中站立的郭天劫嘭地一聲,應聲倒在了火堆上面,火苗嘭地一聲,再次冒出一股黑煙,火苗更加旺盛了。

四隻蟲影閃動飛快,我心想不好,忙大聲叫道:“麻蛋,你們都不要過來的,看來這裡一切,確保燒上三個小時!”我提着黑木杖就追了出去。蟲後喊道:“蟲王,我來幫你。”

四隻蟲子被大火燒傷,已經是奄奄一息,在郭天劫的鼓舞下,直接飛了出來,目的很簡單,就是求得一線生機。林野之中,佈滿了怪石和荊棘,我就緊緊地跟着後面,手臂和臉上也被荊棘給割傷了。

蟲後動作非常之快,也緊緊地貼在我的後面。四隻蟲子跑動很快,但是並沒有分開。我道:“爲什麼蟲子不分開呢?成功的可能不是更大嗎?”

蟲後想了一會,說道:“它們已經非常虛弱了。一旦分開了,活下去的可能會更小。索性抱成一團,實力也會增加,這樣活下去的可能會更大一些!”

事實上,我和蟲後都沒有猜對,在密林之中飛動的蟲影,在最後奄奄一息之際,是去找人的!

我和蟲後,緊緊跟着蟲影跑動,驚得飛鳥四處飛散,野獸驚嚇,憑着一口氣力,兩人足足追了十里地,到了一片大石頭叢生的山壁下面。但看,那四隻蟲影閃動,鑽入了山壁下一個十分隱秘的山洞裡面去,裡面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我看了一眼蟲後,道:“現在該怎麼辦?”蟲後想了一會,說道:“入洞了就好,不會從別的地方跑走了。只是這些蟲子由郭天劫養成,殺傷性很強,生死之際必定拼力一搏,還是由老身先進去吧,你明天就要成親,可不能有什麼損害!不然,我對不起鬼王大人的活命之恩!”

我笑了一聲道:“蟲後,豈有讓老人先入險境的道理。你站後面去。”我的意志堅定,不容更改。蟲後道:“老身說服不了你,你自己要當心。”

山高林密,洞口光線並不是太充足。我走了進去之後,只看到了一個白色的影子跑動,並沒有看到另外的四個蟲影,而這個山洞並非只有一個出口,從裡面吹來幽風判斷,洞穴有點深。

我喊道:“蟲後,他們已經進去了,你叫附近的人都過來來……”

蟲後應該聽懂我話的意思,明白山洞裡面還有人,大喊了一聲:“我們着這裡!”聲音恢復了平常,說道:“我已經傳出信號了。”

蟲後跟進來後,我小聲地說道:“裡面有個白影。不知道是什麼來歷,蟲子也跟着消失不見了!洞穴很深,估計已經進去了。”

蟲後沉思了片刻,道:“看來,你我都想錯了。那四隻蟲子受了折磨,最後拼力飛奔這裡來。剛纔那個白影,很可能是郭家人。”

我雖然有所懷疑,因爲到現在爲此,郭家的能人基本上都出現過了,怎麼還有一個郭家人呢,有些不合理,但蟲後的判斷有理有據,根本就無法反駁。

兩人順着石壁往裡面走,洞穴漸漸地開始變得寬闊,兩邊的水滴不斷地滑落,空氣中有一些屍氣,卻不太濃厚,之前應該有殭屍在這裡面呆過。

大概走了十分鐘,站住了腳步,從洞穴裡面,傳出了兩個吱吱嗚嗚的聲音。除了這兩個聲音之外,還有一些山鼠的叫聲,合在一起,令人毛骨茸然。

蟲後江湖經驗足,說道:“那支支吾吾的聲音,是人的聲音,應該是嘴巴被堵住了,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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