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三出槍了,仙子並未回頭看上一眼,似是完全沒有料想到金三的驟然發難,跪拜的兵士都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金三的舉動。剛纔是惡魔對仙子的褻瀆,現在惡魔不能動了,似乎是被仙子的仙術所控制,也許是被點化了。可現在金三又一次褻瀆仙子的舉動,讓他們目瞪口呆。
跪的較前的那個王朝兵士,只覺得耳邊‘嗖’的吹過一股冷風,銀光如閃電般在眼前劃過,金三的銀槍已快觸到仙子的後背了。現在只要槍頭稍微往前一頂,就插入那仙子的後背了。
那兵士張着大口看着,只是那一槍卻再沒有往前刺出。並不是仙子發現了,而是場上呆若木雞的惡魔,突然將手裡的刀一拋,倒在地上,捂着頭嚎叫起來。
兵士只看到仙子仍保持着剛纔的樣子,翩然離去,並沒有向後看一眼。似乎已經看不到,也聽不到了。看不到身後的槍尖,聽不到地下惡魔的嚎叫,直到她的影子越來越淡,完全消失。那兵士才悵然若失的向地下滾動的惡魔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停止了嚎叫。靜靜的躺在地上,雙目緊閉,像是死去了一般。在他旁邊站的除了手提銀槍的金帥外,還有一個全副盔甲紫膛方臉的軍漢,彷彿見過,不大能想起來了。
金三向那個紫膛方臉的軍漢打了個眼色,然後高舉起他那隻代表權利的左手。那隻手在太陽下如同一隻標杆,一面旗幟。王朝兵士在看到那隻手舉起來的時候,心頭如同打了一個激靈。纔想起現在是在戰場上,剛纔發生的一切,惡魔,仙子都彷彿虛幻一般。不由從地上爬起,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在戰場上,那隻手有着絕對的權利,可以讓他們去拼殺,去赴死。所以現在每個人的眼睛都盯向了那隻手,只要那隻手揮下,他們就要採取行動了。
金三的左手向着龍虎關城門的方向,重重的揮下,指間所向正是還有些恍惚的匈奴長弓隊。
“破關!”王朝兒郎們在金三若雷鳴般的一聲中,前赴後繼如江水般向城門衝去。匈奴長弓隊在江水的衝擊下很快潰散,守護龍虎關的最後一道屏障終於被打開了。金三在江水的重重簇擁下進入關內,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匈奴兵已經撤的一個不剩。
他起身躍上黑馬,暴喝一聲:“王泰何在!”半天沒有人迴應。金三左看又看,卻從人羣中站出一個高高瘦瘦,全副衣甲的將領來。跑到金三馬下應了一聲:“驃營指揮使譚建武。”
馬上的金三似是方纔想起以前的指揮使王泰已經死了,剛只是習慣的喊了出來。看着眼前新任的驃營指揮使,心神不由一蕩,口中卻絲毫不停頓的說道:“速帥鐵騎三千,追擊窮寇。”
那驃營新任指揮“諾”了一聲,忙從懷裡掏出一面小旗,調遣起兵將來。金三做出這樣的安排,心裡卻不由暗歎不已,因爲過了龍虎關就是匈奴境內了。前前後後拖延了太多時間,現在能否追到逃逸的匈奴兵還兩說呢。而現在讓他擔心的事還有一件,就是張世。他的心神彷彿受了很大的刺激,剛纔自己沒有將銀槍向那神秘女子刺去,只因他又突然倒下了。
他的身心彷彿在承受着很大的痛苦,雖然被自己暫時點住了神庭讓他冷靜下來,託他的侍衛唐天照顧着,可他的狀況到底如何還是自己最擔心的。
金三第一次覺得心亂如麻,但是這種時候他還是沒有忘記自己身份。爲將者,何時何地都是一面大旗,無論如何都不能倒。還要保持時刻清醒的頭腦,更不能被私人好惡所左右。所以他的臉上看不到半點心理變化,依然是那副驚而鎮定,不怒自威的神情。
金三下令追擊,重新部守龍虎關防務不表,卻說張世現在正在經歷他人生中的又一次考驗。
倒下後他覺得自己腦中滔天的血紅卻變成無邊的黑暗。他想在這黑暗中醒來,卻無法睜開雙眼。在沉沉無邊的黑暗中,只有他孤獨一人。只是他決然不願,便在這黑暗中孑然獨行,然而除了黑暗,竟是無路可走,難道自己是死了嗎?
他第一次對死有了恐懼,但那生存的渴望卻在深心裡如熊熊大火焚燒不止。雖然恐懼,但他沒有退縮,在黑暗裡繼續向前走去。前面是一口月牙型的血泉,那泉中的血水又一次激發出來殺戮和吞噬的慾望,現在他只想走到那血泉邊俯首喝上一口。腳步已離那口泉越來越近,突然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在自己腦中響起。
“張世,你不能喝。”往那泉邊走的他腳下一緩,呆滯的雙眼向四下看看,又向那口泉走去。在快要走到那口泉邊的時候,突然他的雙腿抖動起來,手捂向胸口......
將張世帶回帳中的阿天和霖鈴卻看到的是另一副光景,好似生機全無的張世,突然在牙牀上痙攣起來,臉上隱隱有金光浮動,面容變的扭曲,彷彿在承受着什麼莫大的痛苦。
霖鈴看看張世,看看阿天,滿臉焦急的表情不停的問:“怎麼辦,怎麼辦?到底怎麼了?”
阿天臉色鐵青,愁眉不展,不知道該怎麼給霖鈴說。金三說已經點了他的神庭穴,暫時不會有什麼大礙。可剛放到帳中就出現這種情形,他也是手足無措,只能緊緊的壓着張世的雙腿。
張世變身的樣子他以前見過一次,所以今天倒並不覺得奇怪。可是之後發生的那些事,那個女人,一切都太奇怪了。
“對,一定是那個女人!”半天聽阿天狠狠的說了一句。
“女人?哪個女人?”霖鈴冷不丁聽阿天說了一句,脫口問道。
阿天遂把今天發生事,一件一件說給霖鈴。“一定是那個女人用邪術控制了世子。”聽阿天說完,霖鈴一本正經的說道,柳眉倒立着,眼角已含起了淚珠。彷彿不是張世,而是她自己受了什麼莫大的委屈一般。
阿天濃眉不展,因爲張世的雙腳上的力量越來越大,牀單已被蹬成一片一片的,他已經快按不住了。霖鈴強忍着要滾出來的淚珠兒,幫阿天按住張世的一條腿,阿天才覺得輕鬆了許多。
這時他才彷彿想起什麼的問了旁邊的霖鈴一句:“你剛纔說什麼?”
霖鈴隨口道:“我說一定是那個女人用邪術控制了他。”說完眼睛又向張世的臉上看去,那如大理石刻的嘴脣緊緊抿着。以前那溫暖的弧度卻沒有在臉上出現,似被無形的痛苦牽扯成一字型。
阿天搖搖頭說:“不是這句,好像是別的什麼,讓我想起了一個人。”霖鈴沒有理會他,現在她所有的心神都放到死活不知的張世身上了。如水的雙眸中,盡是款款的深情。
過了半響,張世的身體終於從痙攣中停下來,只是臉上的表情還是扭曲着,似乎痛苦並沒有離去。阿天和霖鈴的手才略微一鬆,只聽阿天緩緩說了一句:“我終於想起來了,你叫他‘世子’?”
“那又如何?”霖鈴挑釁的看了一眼阿天,眼中卻似乎多了些慌亂。
阿天鐵青的面容竟似露出了一絲笑容,看着霖鈴淡淡說了一句:“還好,還有三個人。”
霖鈴的眼神迷茫着,過了半響才變的釋然,也衝着阿天強顏笑了一下道:“是的,還有三個人,只是他......”說着眼睛又向牙牀上的張世看去。
兩人就這樣在憂心忡忡中守護了張世一夜,而他卻沒有一絲要活過來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