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暗,涼風習習。
辛棄疾,蕭瑤領着剩下的四十餘人摸到了金軍大營外。
自王世隆加入後,幾人一番商議,決定讓賈瑞先帶着傷兵先行回臨安,一來是賈瑞一介書生,不曾習過武藝,傷兵也多有拖累,二則是無論事情成敗與否,總歸是要留下點薪火才行。
就在今天,派出去的探子回報,張安國今晚在金兵大營與幾個將軍大擺宴席,蕭瑤聽着,心理暗道:機會來了!
“一會我們悄悄摸進去,放倒巡守後,你們迅速換上他們衣物,留在外圍策應,千萬注意別弄出動靜!”蕭瑤向衆人交待道。
衆人皆點了點頭,蕭瑤在腦中再一次回想了一遍具體計劃,確認沒有紕漏後,蕭瑤又看向辛棄疾。
“行動!”辛棄疾下命令道。
趁着夜色,幾十名身經百戰的老兵潛入敵營,悄無聲息幹掉守衛後,換上他們的軍服,裝模作樣的在金軍營賬巡邏起來。
藏在後方觀望的蕭瑤,辛棄疾,王世隆三人,見一切妥當後,大搖大擺的走了出來。
“蕭兄弟,我說你這計策管不管用啊?咱別被認出來了。”王世隆湊到蕭瑤跟前悄聲問道。
“王統制,我蕭大哥還從未出過錯,你只管看着便是。”辛棄疾低聲答道。
三人就這樣一路往營區內走去,就等到快要接近張安國營帳時,“站住!”一道厲喝傳來。
一個金軍什長模樣打扮的人手按着腰劍走到蕭瑤幾人跟前,面色陰沉道:“我看你們幾個是生面孔,哪個營的?我怎麼沒見過!”
面對金兵的詢問,王世隆當即就要拔劍,卻被蕭瑤暗自給擋在了身後。
蕭瑤忙彎腰賠笑道:“軍爺,俺們幾人是裡頭張將軍的朋友,特地過來恭賀的。”
那什長模樣的金兵掃視了一圈,見身邊只有蕭瑤三人,料想也出不了什麼幺蛾子,便不再過問,冷哼一聲,放幾人離開了。
待那人走遠後,蕭瑤不由得重重喘了口氣。
王世隆笑話道:“我說蕭編修,你還真是能屈能伸啊,換我早砍了那狗賊人頭。”
“你若真砍了他,估計此時我們的腦袋也在地上咕嚕嚕轉了!”蕭瑤沒好氣道。
那個什長模樣的金兵離開後,蕭瑤幾人後面並沒有遇到什麼麻煩,一路來到張安國舉行宴會的帳外。
裡中並沒有什麼動靜,幾人心裡都是一緊,莫不是故意傳遞的假情報,想要守株待兔,關門打狗,甕中捉鱉。
可眼下無論什麼情況,幾人都只得硬着頭皮往裡闖了,等到辛棄疾一把扯開門簾後,營賬內張安國早已和幾名金軍將領喝得暈死過去,就躺在散落的酒罈子和一地碎骨頭之間。
“嘿嘿,這樣還省得老子動手!”王世隆樂道。
雖然張安國幾人已經醉成一灘爛泥,蕭瑤依舊照着每人後腦勺給來了一掌,又抽劍抹了幾名金軍將領的脖子。
王世隆看着蕭瑤這套行雲流水的操作,不覺脊背發涼,這小子究竟幹過幾次,怎會如些熟練,遭了,我背地裡說他蕭潑皮不會給發現了吧。
等到蕭瑤解決完那幾名金軍將領,這頭辛棄疾也找來一根繩子將張安國給捆了起來。
“掌書記,怎麼不把這叛賊一刀斬了?”王世隆不解問道。
辛棄疾拒絕道:“張安國乃我義軍叛徒,應該被當衆審判,斬首示衆,我們堂堂正正殺掉他,纔算是對耿大哥的告慰!”
或許是感受到一絲冰冷的殺意,
張安國迷糊間想要撒尿,在地上掙扎着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已已被人捆住,當看到眼前之人是辛棄疾後,不由得心中一驚!腦子瞬間清明過來。
原本自己在天平軍中也算是任勞任怨,多有軍功,憑什麼你辛棄疾剛來不到幾天就領了掌書記的職,弟兄們還沒快活到幾天,你辛棄疾因爲一個娘們兒便處決了我手下弟兄,我跟着你們永遠只能是部下,到了南宋還不知道受什麼鉗制,這才趁着間隙殺了耿京,如今落到他手上,肯定不會放過我!
想明白這一點,張安國也不打算求饒,便扯起嗓子喊了起來。
三人都是被這一嗓子給嚇得不輕,一旁的王世隆見狀忙撕下一塊碎布,三步並兩步上前堵住了張安國的嘴。
等到一行人扛着張安國出了營帳時,門外已被金兵團團圍住,人羣中的十幾名金兵舉着槍首當其衝與蕭瑤他們對峙着。
蕭瑤知道這些士兵大多都是被完顏亮強徵上來的農戶還有天平軍以前的舊部,便壯着膽子喊道:“我已生擒了你們的主帥,大宋的援軍馬上就要到了,念在你們也非自願當金人走狗,你們現在倒戈還來得及!”
“爾等還不快……”
蕭瑤還想繼續開口勸誡一番,那十幾名金兵哪裡敢給這種機會,端槍便猛朝蕭瑤刺了過來。
面對金兵這來勢洶洶的一擊,蕭瑤倉促間忙舉劍抵擋,“錚!”不偏不倚,最先的那名金兵的槍頭從劍把端的護手滑過,震的蕭瑤手腕發麻,佩劍從手中滑落,直直插進地裡,就在蕭瑤想要將其拔出時,後方的金兵槍尖又襲到眼前,蕭瑤被逼的連連後退。
就在這危急關頭,辛棄疾忙拋下被五花大綁的張安國,一劍斬斷槍桿,趁着金兵愣神之際,蕭瑤上前將其撲倒在地,王世隆眼尖,一刀砍下來結果了他性命。
眼見死了名金兵,剩下的金兵又畏畏縮縮的不敢上前,反觀蕭瑤,辛棄疾,王世隆三人面無俱色,絲毫不顯慌亂,衆人雖手中緊握刀劍對着三人,眼中卻盡顯迷茫。
辛棄疾見一些人有所動搖,接過蕭瑤剛未說的話繼續策反道:“兄弟們本來也並非是金國人,只是爲了活命纔來此處,如今你們主帥被擒,何必再爲他賣命?生作宋人卻做金賊奴,難道你們就願意一輩子忍氣吞聲嗎?”
“噗呲!”人羣中有一裹着黃巾的士兵突然暴起,一刀斬落一名金兵頭顱,辛棄疾幾人望去,此人正是剛剛趕來的魏勝將軍手下弟兄,馬全福。
“我們不做金人走狗!”馬全福立於人羣前高聲喊道。
一時間衆人皆受感召,羣情激憤,紛紛跪地表示願意追隨。
蕭瑤見此情形,忙招呼衆人撤退。
待到辛棄疾一路當先,掩護衆人跑出大營時,金軍的將領方纔姍姍來遲,如果蕭瑤他們三人還在這裡,定然會發現來人正是攔路的那名什長。
該死!不知可汗爲什麼將兗州拱手送給一名賣主求榮的漢家奴,多貪了幾杯,卻不成想釀成大禍。
“取我弓來!”那什長朝手下人喝道。
……
一路逃的辛苦,跑跑停停,等蕭瑤他們趕到南宋邊境時,竟有上萬餘名士兵跟隨左右。
眼見已經脫離危險,蕭瑤再也支撐不去,身子一軟,從馬背上直挺挺的摔了下去。
辛棄疾只聽“撲通”一聲,回頭望去,嚇得大驚失色,趕忙翻身下馬去扶。
“蕭大哥!蕭大哥!”辛棄疾將蕭瑤抱在懷中大聲喊着。
撥開衣物,但見一根鋒利的箭矢穿透了蕭瑤的胸腔, 箭羽不知在何時被蕭瑤折斷了,加上一路金兵追趕,所以沒人發現。
或許是聽到呼喊,蕭瑤緩緩睜開雙眼,顫抖着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遞向辛棄疾,信封已經被血浸透,辛棄疾連忙緊緊握住。
“幼…幼安,莫要…莫…要失望,活得…活得開心…點…”蕭瑤斷斷續續顫聲說道。
話畢,身形竟漸漸消失在衆人眼中,衆人見這神異的一幕,皆目瞪口呆。
辛棄疾望着空空如也的臂膀,久久愣在原地。
……
“掌書記!掌書記!”
辛棄疾醒來,好似做了一場大夢,只覺頭疼欲裂,睜眼打量一番,才發現自已正躺在一輛晃晃悠悠的馬車上。
“我這是在哪裡?”辛棄疾看着眼前這毛頭小子問道,剛剛就是他叫醒的自已。
“掌書記!我們都快到臨安城啦!你都睡了好多天啦!”毛頭小子答道。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待到毛頭小子走後,辛棄疾忙往懷摸出那封血跡斑斑的信,展信看了起來。
……
幾天後,西湖邊上,兩人坐在岸邊垂釣。
“幼安,此次怎麼不見蕭兄弟?”陸游疑惑問道。
辛棄疾聞言卻是一笑,“蕭大哥呀!不知躲在哪個酒肆快活呢!”
陸游笑道:“這回朝庭沒讓你北伐,天平軍現如今已經退守到了淮北一帶,我還以爲你又要鬱鬱寡歡好久呢!”
辛棄疾看向湖面,良久,方纔喃喃說道:“有個人曾叫我開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