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那幾家也許會對冒險者事務所下手？”薛百川不太確定的問道。
“不是也許，是一定！”林山微微的搖了搖頭，嘆氣道：“其實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你我處在他們的那個位子上，看見一個非常有潛力的勢力突然冒了出來，興許做得比他們還要果決。”
也許是心情不太好，林山把水晶杯湊到嘴邊，想了想又給拿開了。
“其實現在的處境，對冒險者事務所來說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林山在腦子裡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後道：“薛大哥，從表面上看，我們失去了人心。可是憑良心說，人心對我們來說真的很重要麼？我們成立冒險者事務所的初衷，就是爲了籠絡人心的麼？”
林山一邊說，一邊偷偷的掃了薛百川一眼。別看只是把“我”變成了“我們”，可就因爲多了這一個字，卻讓薛百川神清氣爽如沐春風，嘴角也在不經意間彎起了一個弧線。
看見薛百川的心情變好了，林山也明顯鬆了口氣。對付那幾家頂級勢力的打壓，林山可以選擇妥協，並且還可以進行適當的反擊。可是如果薛百川要是跟自己來個窩裡反，林山可就真的無能爲力了。
“薛大哥，你既然認爲我發佈的這兩份公告有不妥之處，那麼我就給你解釋一下爲什麼。我的第一份公告，就是要向那幾家勢力標明，我沒有爭雄的野心，不在乎人心向背。只有打消了其他勢力的戒心，冒險者事務所才能獲得一個穩定的發展空間。也許你認爲這對冒險者事務所的將來不利，可是你別忘了，冒險者事務所只是一個平臺，是連接任務發佈人和修者的橋樑。冒險者事務所的名聲好也罷壞也罷，其實根本無關大局。”
林山說到這裡頓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絲不屑：“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只要有利可圖，人心又算得了什麼。”
林山的最後一句話說的有點過，但薛百川不得不承認，這句話又有它一定的道理。遠的不說，就拿這一次靈山鬼域裡突然爆發的戰爭來講，如果沒有利益，那些元嬰期以下的低階修者明知道會九死一生，卻還像發了瘋似的往靈山鬼域趕麼？別的不說，光是那些不計其數的鬼丹、鬼嬰，就足以讓所有的低階修者爲之發瘋。
看着薛百川那張惆悵的臉，林山還想要再說點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因爲林山想到了一些可能，但是在沒有拿到真憑實據前，不敢向老薛透露半點口風。
在林山看來，這場人類與鬼魂的戰爭，並不像別人想象的那麼簡單。修真界這邊爲了獵取更多的資源，巴不得將戰爭擴大化，這還情有可原。可是鬼魂那邊又是怎麼回事？它們不是已經躲避了幾百年，怎麼突然就忍耐不住了呢？
外界盛傳這場戰爭是因爲鬼修不堪忍受人類冒險者的捕獵行爲，被迫發動的反擊，將戰爭的責任全都強加到了冒險者事務所的頭上，認爲這是冒險者事務所管理不力導致的。不過林山卻認爲，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獵殺鬼修的行爲又不是最近才興起的，早在幾百年前，各大頂級勢力就以此來鍛鍊本門的新人。只是後來隨着鬼修的主動退讓，獵鬼行動纔會越來越困難，到最後纔不了了之。
相比之下，林山倒願意相信另外一種觀點，認爲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從冒險者事務所得到的信息來看，流沙鎮根本就是一個早就挖好的陷阱，專門等着那些利慾薰心的獵鬼者往裡面跳。而且在這場戰爭中，修真界這邊的反應也透露不少玄機。
首先便是那支第一個趕到流沙鎮的小隊，在林山的記憶裡，五大頂級勢力好像從未派出過全部由元嬰期修者組成的巡邏隊，可是那支小隊卻偏偏全都是元嬰期修者。而且這支小隊巡邏的地點也太湊巧了，剛好就在流沙鎮邊上，就像早就知道那裡會出問題一樣。
再者，依照修真界那幾家頂級勢力一貫的作風，絕對不會爲了幾個不相干的金丹期修者而大動干戈。可是這次他們不但動了，而且還一下子派出三百個元嬰期修者，上演了一出修真界版的《拯救大兵》。就算是收買人心，也沒必要搞出這麼大陣仗吧？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想把這場戰爭擴大化，甚至波及到整個修真界。
第三，就是出現在月鬆海的那個神秘的女修。這是楊雲洲小隊帶來的情報，通過語蝶之口告訴了林山。當時林山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因此便將這個消息壓了下來，沒有反饋給那幾家頂級勢力。
現在回想起來，這件事發生的時間點似乎有些太過巧合。月鬆海剛剛出現了人類修者沒多久，流沙鎮那邊就爆發了戰爭。因此林山也在暗自慶幸，幸好這個情報被自己壓了下來，要是那個女修真的和這場戰爭有關，那麼修真界的幾家頂級勢力恐怕沒有一個能脫得了關係。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恐怕都會被滅口，自己也不例外。
正是想明白了這一點，林山才立刻關閉守望堡，同時做出冒險者事務所不加入這場戰爭的決定。
“薛大哥，你覺得第二份公告發出去後，會有什麼樣的後果？”林山將思緒收了回來，神秘的道。
“後果？”薛百川得知林山發出那份公告之後，就立刻動身趕了過來，卻從未考慮過這兩份公告會帶來什麼後果。現在聽見林山問起，老薛這纔有所醒悟。
“後果便是冒險者事務所旗下的所有會員全都瘋狂了！”薛百川有些惱怒的道。
“沒錯，有了雙倍積分的刺激，所有的會員全都瘋狂了。”林山感嘆了
一句，然後話鋒一轉道：“但是你卻忽視了兩點！第一，冒險者事務所的會員將會迎來一個新的高峰，要知道我們積分獎勵可是相當豐厚的，沒有人可以抵擋得住這份誘惑。第二，我們就要發財啦！”
林山並沒有誇張，這一次冒險者事務所的確是要發財了，而且還是發大財。
從一開始的時候，林山就開始盤算着，如何在這場大戰中獲得最大的利益。至於如何操作，林山有現成的模板。在另一個世界，曾經發生過兩次世界大戰，整個世界打得昏天黑地。可是有一個國家卻置身事外，在這兩次大戰中獲得了極大的利益，一舉成爲世界第一大國。林山要做的，便是效仿這個國家，把自己從這場戰爭中摘出去，以旁邊者的身份來參與這場大戰，並且不斷的壯大自己。因此林山說這次要發財了，決不爲過。
薛百川是商賈出身，對利益二字最爲敏感。聽說要發財了，老薛先是一愣，緊接着便恍然大悟。再看林山的眼神，已經由先前的憤恨，變成了深深的敬畏。“這小子，居然把整個修真界都給算計進去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薛百川有些鬱悶的問道。
“知道什麼？”林山一臉茫然的道。
“別裝傻！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看見林山在自己的面前裝模作樣，薛百川就感覺渾身不爽。
只可惜，林山對此卻一點覺悟都沒有。依舊在那一副萌呆的樣子道：“我知道？你確定？”
“林山，你這個混蛋！”薛百川大聲的咆哮道。
“好吧好吧￣我知道你在說什麼。”林山發現薛百川已經快要到了爆發的邊緣，趕緊正色道：“其實我這也只是恰逢其會，因勢利導而已。既然有人想把這件事鬧大，那我就只好明哲保身了。”
“你是說，這是有人在背後有意而爲之的？”薛百川強壓着怒氣道。
“是的！”林山肯定的道：“雖然我不知道是誰在背後推動這件事，但有一點是能肯定的，那就是有人想要借這次事件對修真界來一次大清洗。至於是誰，也許是那幾個頂級勢力的某一家，也有可能那幾家全都參與進去了。”
薛百川一聽，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因爲上古商會自始自終都不知道這件事。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老薛的臉唰的一下就白了，嘴脣也開始哆嗦了起來。“你是說，那幾家想要借這次事件來算計上古商會？”
“也不一定是在針對上古商會一家。”林山搖頭道：“從目前來看，這些人所圖甚大，對付上古商會，也有可能只是順帶。最主要的目標，應該是那些中小勢力。因爲這次大戰的規模，肯定限制在元嬰期以下的低階修者。擁有高階修者的那些勢力，基本不會受到波及。這已經不是陰謀了，而是陽謀！那些中小勢力明知道這是個陷阱，卻還不得不一頭扎進去。死在裡面自然是一了百了，可是一旦活着走出來，那麼他們的門派或者世家就有可能跨進大型勢力的行列中。”
“跨進大型勢力的行列？”薛百川搖頭苦笑道：“跨進大型勢力的行列難道就真的那麼好麼？上古商會發展到今天，幾乎可以和頂級勢力比肩了，可是到頭來還不得看別人的眼色行事。一個沒有底蘊的大型勢力，就如同空中樓閣一般，只需輕輕一推便立刻就垮掉了，還不如小打小鬧來的安穩。”
對薛百川的感慨，林山不敢苟同，畢竟大有大的難處，小也有小的苦惱。其實大和小也只是相對而言的，那些看似龐大的勢力，未必就不是色厲內荏。那些謹小慎微的中小型勢力，也未必沒有保留。只是在這場人鬼大戰中，還有多少勢力能保留下來，那就不得而知了。
“林山，現在我們該怎麼辦？”薛百川憂心忡忡的道。
林山放下手裡的水晶杯，正色道：“是我們？還是你們？是冒險者事務所，還是上古商會？”
“是冒險者事務所，同時也是上古商會。難道現在，你還認爲這兩者之間有區別麼？”面對林山，薛百川倒是顯得很坦誠。
對於冒險者事務所這個新興的勢力，要說上古商會一點想法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沒有能力吞掉，至少也要將它綁上自己的戰車，這也是上古商會一直不遺餘力的幫助林山的最根本原因。
沒想到林山卻哈哈一笑道：“哈！真是好笑，原來你是這麼認爲的。我想，在上古商會內部，有這種想法的人也不在少數吧？薛大哥啊薛大哥，我一直認爲你是一個睿智的人，沒想到原來是我看錯了。
我承認冒險者事務所的成功，與上古商會的鼎力支持是分不開的。可是你想過沒有，爲什麼到目前爲止，那幾家頂級勢力對冒險者事務所的發展一直無動於衷，甚至還大開方便之門？”
看見薛百川緊鎖着眉頭，林山搖頭輕笑道：“算了，還是讓我來告訴你吧。因爲對其他勢力構成威脅的並不是冒險者事務所，而是冒險者事務所旗下的那些冒險團。冒險者事務所說白了只是爲買賣雙方提供了一個交易平臺，所有的運作，全都是由那些冒險團才完成的。
因此那幾家頂級勢力真正提防的，其實是那些準備做強做大的冒險團。所以如果我是上古商會的負責人的話，我會選擇一兩家有一定實力的冒險團，進行暗中扶持，而不是把眼睛盯在冒險者事務所身上。”
至此，薛百川這才恍然大悟。以前一直沒明白林山爲什麼要推出冒險團制度，現在看來，這其實是林山在轉嫁風險，讓所有人把目標放在冒險團身上，從而忽視他林山。也就是說，打一開始林山就打着悶聲發大財的主意。
薛百川深吸了一口氣，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好吧，我承認上古商會的決策有誤。那麼現在我想聽聽你的意見，上古商會該何去何從？兄弟，你應該不會是一個小氣的人吧？”
沒想到林山聞言卻搖頭道：“上古商會不是冒險者事務所，想要獨善其身是不可能的。而且就算上古商會不想參與這場大戰，恐
怕別人也不會放過你們，誰讓你們手上有他們需要的一切呢。還有就是……”
說到這兒，林山突然停住了，臉上露出一絲驚喜，緊接着身形一晃消失在薛百川的眼前。
薛百川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趕緊追了出去。等到了外面才發現，林山正站在對面一個房間的門外，顯得很猶豫。
“兄弟，你這是怎麼了？”薛百川奇怪的道。
“哦，沒什麼。小慧醒了，我不知道該不該進去。”林山遲疑了一下，吱吱嗚嗚的道。
林山一直覺得自己對小慧有所虧欠，以前在蒼羽城的時候是，後來到了林山鬼域也是。後來好不容易真正的認下這個義女了，卻又是一走大半年，只留下一本不知道深淺的《鳳鳴訣》就一頭鑽進靈山鬼域深處去了。以至於小慧只能獨自揣摩這部功法，差點送命。雖然小慧最後總算渡過了那個難關，可她也因此陷入深度沉睡，一直無法甦醒。
剛纔在與薛百川說話的時候，林山忽然察覺到小慧的氣息有異，用神識一探才知道，沉睡了許久的小慧終於醒了。欣喜之下，林山第一個衝了過來，可是到了門前卻又覺得沒臉見她，於是就出現了薛百川看到的那一幕。
林山與小慧之間的事情，薛百川多少也知道一點。雖然自己並不怎麼看好小慧的天賦，但是作爲一個父親，薛百川還是給了林山一個忠告。
“兄弟，進去看看吧。畢竟你們現在是父女關係，如果覺得對她有虧欠，那就想辦法彌補好了。”
“想辦法彌補？”林山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了那扇房門。
小慧和語蝶住的地方是整個守望堡級別最高的一個房間，不但面積夠大，幾乎佔了整個三層三分之一的面積，而且裝修也是最豪華，就算是凡人國度的王宮，也不過如此。
走過一條長長的走廊，林山和薛百川來到小慧休息的臥室。在那個足夠睡下四個人的大牀上，小慧正虛弱的靠在那裡，小口的吮吸着語蝶送到嘴邊的食物。
看見林山走了進來，小慧趕緊起身想要施禮，卻被林山一個箭步上前給按住了。“你纔剛剛甦醒，這種俗禮就不必了。”
“是。”小慧也不堅持，重新躺回到了牀上。
小慧剛躺下，林山就連忙將手搭在小慧的額頭，分出一縷神識探入小慧的經脈，將她的經脈和丹田檢查了一遍。直到發現小慧的身體並無異樣，這才鬆了口氣。
“還好，經脈和丹田都沒出現問題。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林山問道。
小慧想了一會兒道：“也沒什麼感覺，就是覺得體內的靈力比以前更加的渾厚了。”
林山想了想，轉頭看向薛百川道：“我沒有接觸過音波類功法，不知道其中的奧妙，不知道薛大哥對此有何高見？”
沒想到薛百川也搖了搖頭，苦笑着道：“其實現在的修真界，很少有人會去修煉與自己的靈根屬性不相符的功法，修煉音波類功法的更是少之又少。對於這類比較偏門的功法，我也是知之不詳。”
看見林山和薛百川全都在大眼瞪小眼，小慧倒是比較樂觀。“義父，既然別人都不看好音波類功法，那就從我開始好了。您不是常說，沒有垃圾功法，只有垃圾修者麼？只要我能把《鳳鳴訣》修煉到極致，就一定能讓其他人對冷門類功法重視起來的。”
林山知道小慧這是在安慰自己，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得道：“《鳳鳴訣》你覺得能練就練，不能練放棄了也沒關係。等靈山鬼域的形式穩定了，我再去幫你多找幾部水屬性的功法來。”
“知道了，義父。”小慧羞澀的點了一下頭，然後疲憊的垂下了眼瞼。雖然小慧嘴上這麼說，可是心裡卻暗下決心，既然這是義父給自己找來的功法，那麼無論如何都應該堅持練下去。
誰也沒有料到，小慧最後還真的把《鳳鳴訣》練到了極致，並且在此後的人鬼大戰中成爲人類修者裡絕對的主力。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看見小慧疲憊的閉上了眼睛，林山和薛百川便悄悄的退了出去。走到門外，薛百川知道林山此刻的心情不大好，但還是忍不住問道：“林山，你覺得上古商會現在該怎麼辦？”
“上古商會啊……”林山沉思了片刻道：“上古商會要想置身事外那是根本不可能的，現在能做的，就是儘量不要把人力過多的投去進去，至於財力，能犧牲的就犧牲吧。”
林山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爲上古商會和冒險者事務所有着本質的區別。冒險者事務所看似龐大，實際上也只是一個空架子。旗下的冒險團和會員根本不受冒險者事務所約束，想進就進想出就出。就算冒險者事務所參與到這場大戰中來，也肯定指揮不動任何一個人。
相比之下，上古商會則要嚴謹的多，至少上古商會的那些手下，不敢不買會長和長老會的賬。如果上古商會在這件事情上陷得太深，肯定會引起手下那幫人的反抗，最後不用外人插手，自己就先從內部崩潰了。
因此林山的意思是，這場大戰參與可以，但是不能犧牲太多的人員，至於錢財乃是身外之物，能割捨的就割捨掉算了。
這些話要是讓上古商會的長老們聽見了，肯定會大罵林山無恥，認爲林山這是在挖上古商會的牆角。但是薛百川卻不會這麼認爲。一是因爲林山跟老薛的關係非同尋常，老薛對林山也算有恩，林山不會算計他。二是因爲薛百川自己也已經意識到，發動這場戰爭的人，似乎有意在消耗各勢力的後起之秀，斷了他們的根基。
“好吧，我聽你的！”薛百川果斷的道：“我這就回去坐鎮蜀山，靈石、法器他們要什麼我給什麼，但要我出人，休想！”
“別！薛大哥，你這又不對了。”林山一聽，趕緊打斷道：“人，還是要出的。只不過出多少的問題。而且……”
說到這兒，林山故意壓低聲音道：“你難道不覺得這是個排除異己的好機會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