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天黑時分,大有進展的孟凡正欣喜不已的時候,他的小屋響起了敲門聲。
開門之後,才發現母親抱着一牀被子進來了,被子散發着棉花被烘焙過的味道,這味道鑽進鼻子裡,讓人心中驀然升起一種溫暖的感覺。
“天冷了,你身子骨弱,早些換上厚點吧。”孟母將厚被子放到了孟凡的牀上,不放心似的,用手又摸了摸,按了按,看起來倒是鬆鬆軟軟的,“娘有些糊塗了,早該給你換的,今天沒曬透,先湊合着蓋,明天天光好再曬曬吧。”
“還有,你爹還沒回來,你去接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什麼事耽擱了。”孟母抱着替換下來的被子,向外屋走去,“這麼晚了,那兔子看來是沒抓到了。”
“好的。”孟凡撇了撇嘴,這才發現天色已經黑了,心中也是擔憂起來,結果剛走到門口,父親卻回來了,果然是空着手的。
“孟凡。”孟青山一身疲憊,一進門看到剛走出來的孟凡,愣了一下,隨即擺出一副輕鬆的樣子,問道,“你要出門?”
“娘說讓我接你一下。”孟凡見父親身上掛着些草屑,很是心疼,走過去用手揀了下來,知道父親抓兔子肯定費了不少勁,但也沒點破,“快吃飯吧,娘都做好了。”
“兔子沒抓到,人還回來這麼晚。”倒是孟母快人快語,“兒子正要去找你呢。”
“嘿,你這婆娘。”孟青山板着臉走進了屋,洗了一把臉,把毛巾擰乾掛了起來,笑了起來,“那些兔子狡猾狡猾滴,不好抓,不過我已經下了套了,明天肯定能吃上,只是今天不行了。”
等家人都坐到飯桌上之後,孟青山似乎還爲沒有抓到兔子而耿耿於懷,開口對孟凡講起怎麼抓兔子來,比如用鐵絲下套的話,不能把鐵絲打成死結,要打成活的,這樣兔子鑽進去之後,纔會越套越緊,當然能套住兔子的前提是,你得認得兔子的腳印,找到他們經常跑的路線,再把套放置好……之類的話。
孟凡也很是配合的問上兩句,孟青山則是擺出一副老手的樣子,給孟凡解釋着。倒是孟母,偶爾插上一句話,說什麼既然你這麼厲害,怎麼就很少吃到你抓到的兔子,上次吃兔子都是幾年前的事了,還是路邊撿來的。
有些拆臺的意思了。
孟青山聽了臉上就有些掛不住,和老婆頂上兩句,孟凡看着父母鬥嘴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讓他們別吵了,趕緊吃飯,心裡卻洋溢着幸福,覺得如果沒那些鬼事,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下去,恬靜安然,也是挺好的。
“青山兄弟在家嗎?”
正吃着,家裡卻來了客,孟青山透過屋門,瞥了一眼院子,放下筷子走了出去:“這黑燈瞎火的,您老怎麼過來了。”
孟凡聽見來人的聲音,臉色瞬間一變:“張婆子真是不請自來啊!”
“青山啊,聽說你昨晚一直在找兒子,老婆子我正好路過這裡,問問你找到了沒有。”張婆子的聲音從院子裡傳到了屋子裡。
“早上自個兒回來了,讓你們也操心了,真不好意思。”孟青山回答着,繼而指了指屋子,“吃飯了沒有,一塊吃吧。”
“不了,不了。”張婆子嘴上說着,臉上卻變得不好看起來,探着脖子往屋子裡看,“小溪早就做好了,正等着呢,回去吃。”
說完,轉身就往外走。
“孟凡啊!出來送一下婆婆。”
“好嘞。”
孟凡從屋子裡走了出來,臉上看不出喜怒,走向了張婆子。
“不必了。”張婆子扭頭看到了孟凡,視線對到了一起,“熟門熟路的,不用送。”
“我看還是送送好。”孟凡嘴角勾起一抹難明的笑容,“正好我也吃的差不多了,走走消消食。”
就這麼說着,孟凡伸手扶住了張婆子的胳膊,兩個人各懷心事的向外走去。
走出家門後,又走了一會兒,見四下無人,孟凡鬆開了張婆子的胳膊:“你是來看看我死了沒?”
“哼!”張婆子停住了腳步,一隻眼睛在黑暗裡閃爍着精芒,“你就這麼想死?”
“當然不是。”孟凡笑着搖了搖頭,這張婆子心機陰沉,很不好對付的,索性擺出一副淡然的樣子,繼續向前走去,“我以前有個想法,就是有錢了,要給村子裡裝上路燈,要不然這漆黑一片的,一個不小心,是會摔死人的。”
他雖然看起來很淡然,拳頭卻是暗地裡越攥越緊了,昨晚若不是他命大,今天肯定是回不來了,這張婆子居功甚偉啊!
若不是有所顧慮,真想和張婆子攤了牌。
“以前也摔死過的。”張婆子的眼睛開合,一眼發黑,一眼發白,盯着孟凡的背影看了一眼,心裡頓時掀起了巨浪。
現在的孟凡,他竟然看不透了!
一片淡淡的紫氣,籠罩在孟凡身上,阻隔了她的目光,任憑她怎麼努力都無法穿透。
“你……見到仙師了?”張婆子依舊站在原地,看起來神色一直沒變,內裡卻是心神震動,隨即身上卻升騰起一股駭人的煞意,直逼孟凡。
“豈止是見到了。”孟凡被那股突然而來的煞意逼迫得停了下來,感受到了一股危機,這種危機就好像是一個亡命之徒,在自己面前玩刀子,一言不合就要殺人的。
他轉過身直視着張婆子的目光,眼神是堅定的,沒有絲毫慌亂,就這麼看了片刻,他卻突然笑了,“你那仙師還收我爲徒了呢,你說我是不是該叫你一聲師姐呢,張婆婆?”
“額……”張婆子頓了頓,竟然也跟着笑了起來,笑容有些乾澀,語調變得有些奇怪,“那個……老身說得沒錯吧,你小子果然得到造化了,那二百塊錢沒白花吧!”
“沒白花。”孟凡聳了聳肩,饒有深意的看了張婆子一眼,又走到張婆子身前,扶住了張婆子的胳膊,本來劍拔弩張的氣氛,在表面上看來,竟又變得融洽起來,“你那扎紙人的手藝也該教教我了吧?”
“當然……沒問題。”
張婆子就這麼被孟凡扶着,感受到一股非同尋常的力道傳來,微微皺了眉,但也沒把這個放在眼裡,運轉自身的修爲,想把孟凡震開,順便給他點顏色瞧瞧,讓他的身體痛個七八天是一定的,卻未料這一震,非但沒把孟凡震開,自己身上的骨頭倒“咯嘣”的響了一聲,心中駭然起來,那股煞意也慢慢緩緩消退了,就這麼往前走了幾步,思慮片刻,才從衣服裡摸出一本小冊子來,丟給了孟凡。
“這手藝的傳承不能斷,你小子可得好好學啊,不能辱沒了這門手藝。”
“那就多謝了。”孟凡看也沒看,將小冊子收好,“好了,快到了,我就不送了。”
說完,就徑直轉身走了。
夜風徐徐吹來,孟凡的脊背上傳來陣陣涼意,這次接觸雖然沒動手,但也算是一次交鋒了。他已經意識到,這張婆子絕對是不好對付的,身體看似老弱,實則很是蠻橫,還會些莫名的術法……不過結果倒也不錯,居然坑來了一本扎紙人的小冊子,也算是有收穫了。
對那些奇怪的紙人,他的興趣還是非常濃厚的。
當然,他也能猜出來,這張婆子肯定也留了一手,並沒告訴自己操縱紙人的術法。
但這不是什麼問題,天罡滅神道經裡有更玄妙的,這次倒讓張婆子失算了。
“事情不對,有鬼!”
見孟凡離開,張婆子本來佝僂着身體,突然站直了起來,繼而以令人咋舌的速度向家中奔去,壓根不像一個老態龍鍾的太婆!
這一幕,在這山村的夜色裡,看起來有些詭異駭人。
到了家中,張婆子沒有驚動柳小溪,直奔後院,一進屋就忙活起來,不一會兒功夫,屋內所有的紙人都點了眉心血,畫了眼,施了法……
繼而在張婆子的一指之下,那些紙人齊刷刷的站直了身子,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要出去一趟了。”
做好這些,張婆子再次出了門,向着後山的落星溝裡掠去。
但她卻未料到,這一去,卻是有些虧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