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看着陽光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在心裡暗笑,虧她那麼火爆的性子,今天居然能沉住氣。
過了一會兒,好戲開場,臺上的角兒一上臺,臺下立刻響起一片歡呼聲和掌聲。
安子和陽光整整陪了杜先生一整天:上午看戲,中午和朋友吃飯,下午和某政界要員密會,到了晚上,又去參加了一個幫會的晚宴。一整天帶着他們招搖過市,倒也不避諱什麼。
到了晚上,杜先生命下人把他們帶到公館附近的一處宅子裡面安歇,那棟宅子與杜公館只有一牆之隔,他們留在酒店的衣服行李,杜先生也叫人幫他們取了過來,就讓他們在這裡安家。
好在陽光知道要搬家,早有準備,早早地把安子的那些通訊工具都用靈符封好,藏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普通人是看不到的;所以他們的行李裡面也只是常用的生活用品和衣服而已。
宅子白天已經有人收拾乾淨了,很寬敞明亮,房間裡的傢俱都是古香古色的中式傢俱,實木桌椅雕花大牀,牀上鋪着嶄新的被褥。安子和陽光依然是各佔一間房,兩個人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就算在這裡住下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安子偷偷的潛入了陽光的房間。
陽光在房間裡設了一個結界,然後用空間瞬移帶他到了城南,按照她記憶中的位置去尋找申家老宅。
安子只感覺一晃眼的功夫就落到了一處荒郊野外,他舉目四望。四周都沒有人煙。
而陽光開了天眼,能看到前面設了陣法:這個陣法是阻止外人進入的,但是擋不住她。她帶着安子從陣法裡面繞了過去,藉着月光就看到了前面隱隱約約有一個小鎮子。貌似這裡現在還沒有開發,人煙稀少,房屋錯落,兩個人在街上走了半天,連一個人影都沒有看到。
安子一邊走一邊在心裡犯嘀咕:他們一進這個鎮子就有種陰森的感覺,街道兩邊的房屋黑乎乎的一片。沒有一家有燈光,月光照在破舊的石板路上,泛着慘白的微光。這裡安靜得異乎尋常,甚至連一點風聲和蟲鳴都沒有,實在不像人住的地方。
“妹妹,你確定你沒找錯地方?”他遲疑着問道。
陽光凝着眉頭看着前面一縷縷的黑氣:這裡的陰氣確實太重。想必在不久前也死過不少人。
“跟着我走。別回頭,別亂說話。”她低聲對安子說道。
前方又有陰靈阻路,她便揚起桃木劍,那些陰靈見了,紛紛避讓。
兩個人一直走到了鎮子的盡頭,終於看到了一座高牆大院的大宅,大宅高大的門楣上題着兩個字:申府。
陽光看到這兩個字,心裡一陣狂喜:“應該就是這裡了!”
她走到朱漆大門前面。扣動了獅子頭上的銅環,金屬的悶響打破了黑夜的寂靜。
過了許久。大門吱呀一聲從裡面打開,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僕佝僂着身體,提着白色的燈籠來給他們開門。
陽光一看到那燈籠,心裡就咯噔一聲猛地一沉:尋常人家都是用紅燈籠,只有出殯才用白燈籠。莫非,這家有喪事?
“你們找誰?”老僕擡起佈滿皺紋的臉,沙啞着嗓子問他們。
陽光上前一步,拱手問道:“請問這裡可是江南刑家?”
老僕聽到刑家兩個字,目光閃了一閃,低聲問道:“你們是——”
“在下道家弟子陽光,雲遊至此,特來拜訪。”陽光郎聲說道。
老人半信半疑地看着她,輕輕地咳了幾聲,沒有說話。陽光見他戒備的樣子,順手點燃一張靈符,靈符在空中捲曲着燃盡,驅散了身後如影隨形的黑氣。
老僕見了,點了點頭,卻又說道:“老爺在陰司出陰差,如今正在閉關,道友請回吧。”
陽光有些意外:“你們老爺在出陰差,那現在家裡主事的是誰?”
老僕搖搖頭,嘆了口氣:“道友沒有發現這個鎮子已經設了陣法了嗎?鎮子裡的人都被抓了陰差,非同道中人不能進入。人世冤魂衆多,地府實在缺人手,老爺夫人已經許久沒回家了,身在陽世的少爺小姐們也都上了戰場,唉……遭逢亂世,山河破碎,生靈塗炭,我們同道中人也只能儘自己的所能維繫着陰世陽世的太平,也不知還能撐到幾時。”
“那我們道家的執掌也上了戰場嗎?”陽光急切地問道。她想知道這一世有沒有李雲峰,她想知道能不能找到他,她想知道在這個世界裡,他是不是還活着。
老僕目光一動,幽幽地說道:“走吧,血流成河的日子還在後頭,回到你來的地方去吧。”
陽光還想問什麼,大門已經緩緩關上,她只來得及在門縫中看到老僕蹣跚離去的背影。
招魂的鈴聲一聲一聲緩慢地響起,響徹在這個鎮子的夜空——午夜到了。
安子看着緩緩關上的大門,轉頭跟陽光對視了一眼:從歌舞昇平的大上海到萬戶蕭疏鬼唱歌的鬼鎮,好像天堂與地獄的距離,這真的是在同一片天空下嗎?
“我們走吧。”陽光沉沉地嘆了口氣,拉着他轉身離開。
兩個人按照原路離開了鎮子,踏出鬼鎮,陽光轉身回頭,祭起桃木劍,劍指長天,只見一片金光直衝天際,接着便歸於沉寂,安子再看身後的鎮子,已經不見了蹤影。
“我把結界修補上了,不會再有外人來打擾他們,他們總有一天要返回陽世……會有那麼一天的。”陽光斬釘截鐵地說道。
刑家興盛了幾百年,戰爭摧不垮刑家的,八十年後,刑家依然是同道中的翹楚。這風雨如晦的歲月總會過去,而總要有人爲此犧牲。犧牲,是爲了守住家園,爲了後人能在自己的國家安然自由的生活。
身後,依然是無盡的夜空,前路遙遙。
“我相信他們兩個上了戰場了。”安子低聲說道:“江山將傾,邪魔橫行,任何一個有血性的漢子都不會看着自己的國家被侵略,自己的同胞被欺壓而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