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鬼女情深

林飛虎期期地道:“這三具人幹是……震天手歐化雨,快劍鍾一民,還有……陶中州……”

嶽震寰雙目盡赤,全身的血管似乎要根根暴裂,想不到數天之隔,三個響噹噹的白道人物竟然變成了人幹。

他揚起手,又放下,咬牙道:“是誰下的手,快說!”

林飛虎向兩旁偷覷了一眼,顫聲道:“地獄之主!”

心頭一震,嶽震寰道;“誰是地獄之主?”

一道白影,閃電般射向林飛虎後心,快,快得只如目光一瞬,悶嗥聲中,林飛虎撲倒地上。

嶽震寰本能地大喝一聲:“什麼人?”人字出口,身形已撲人林中,夠快,但什麼也沒發現。

轉動眼神,依然空林寂寂。想到三具幹人,嶽震寰立即回到現場。

首先檢視林飛虎的屍體,只見他背上有樣白色的東西,赫然是一柄紙剪的小劍,長不到一尺。

怪的是紙劍穿人後心,正在冒血,紙劍只剩一小段是白色,其餘的全紅了,他用手指鉗住一拉,紙劍斷了,尖端留在肉裡。

紙劍能殺人,而且還能破膚人肉,有明顯的傷痕,簡直是駭人聽聞。

“鬼劍!”嶽震寰脫口叫了起來。

飛花摘葉傷人,已屬罕見的奇功,紙劍是輕柔的東西,能遠射殺人,其快不殊金鐵暗器,這就有些不可思議了。

林飛虎被殺,顯然是滅口。

“鬼劍”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可怕人物?

是林飛虎口裡的“地獄之主”麼?“地獄之主”又是誰?

殺人之後,爲什麼又慘無人道地製成人幹?

嶽震寰的情緒激動而紊亂,無法集中思想去分析這恐怖的怪事。

他心頭首先涌現的是徐半仙、鬼千金,連帶想到了廢墟高臺、地獄之門的石碑,然後是望重一方的風雷山莊莊主洪天貴,因爲林氏雙虎是山莊中的管事,而他兄弟倆是奉命送人乾的人。

越想,越覺得情況複雜而離奇,索性暫時不去想。

打開另兩個包袱,把三具人幹排在一起,由於時間短暫,人幹不夠堅硬,還帶着刺鼻的怪味。

仔細辨認,大致的輪廓還可認出真的是陶中州、鍾一民和歐化雨。

屍體幹縮到不足三尺,像童屍。

嶽震寰激憤得幾乎發狂,他把三具人幹在埡口附近的一處高地上予以掩埋,立了塊碑,刻上三人的名號。

林氏雙虎的遺體,基於人道,也收埋了。

然後,他就坐在剛做好的墳前,開始鎮靜沸騰的情緒。

久久,他逐漸冷靜下來,開始分析情況----“地獄之主”符合了“地獄之門”的石碑,巢穴當在廢墟之中。

“鬼千金”是引發這慘案的根源,她也在廢墟出沒,毫無疑問,她是“地獄之門”裡面的人物。“修羅公子”也應該是一夥的吧?

徐半仙就住在山中,石窟裡陳列着人幹,林氏雙虎的人幹,當然是專程送來給徐半仙的。

殺人滅口的“鬼劍”,就是徐半仙的化身麼?

林氏雙虎是風雷山莊的屬下,難道俠名卓著的洪天貴竟然也是“地獄之門”的人?甚或他就是“地獄主人”?

想到這裡,嶽震寰不自禁地打了冷戰,繼續往下想----“荊襄客”陽明夫婦在失蹤之前,是在風雷山莊做客,洪天貴否認知情,但從徐半仙的反應看來,洪天貴脫不了於系。

徐半仙在山裡看守人幹,對方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地獄主人不是惡魔便是瘋子。

想着,想着,月落星沉,天快亮了,嶽震寰面臨一個抉擇,到底繼續守候徐半仙,或是重上石峰,或者出山找洪天貴和“鬼千金”?

幾經考慮,他決定到風雷山莊拜會洪天貴,山莊搬不走,人自然也走不掉。

主意打定,他動身出山。

風雷山莊的外客廳裡,嶽震寰坐在側方客位,洪天貴以長者的身份,坐在正中左邊的交椅上做陪,嶽震寰是剛到,雙方還沒接觸到談話的主題。

嶽震寰心裡着實佩服洪天貴的修養功夫,照理,他應該早已得到山裡徐半仙傳來的消息,對嶽震寰的第二次來訪,總該有所反應。

但他卻像沒事人兒一般,這種人物最難對付也最可怕,嶽震寰深深警惕。

“嶽少俠上次光臨,曾經談到‘荊襄客’陽明夫婦失蹤的事,不知有了眉目沒有?”洪天貴主動提出了問題,態度從容,還帶着關切。

“已經有了端倪,不過……僅僅是一絲線索。”嶽震寰審慎回答,同時察言觀色,注意對方的反應。

“噢!是什麼樣的線索?”

“小可再次冒昧拜莊,就是爲了查證這條線索。”

“老夫與陽明老弟是至交,他夫妻失蹤之前,是在敝莊做客,老夫自從得知他夫妻失蹤後,寢食不安,也已經着手探查此事,不知嶽少俠得到的是什麼樣的線索?”

“這線索需要向兩個人查證……”

“哪兩個人?”

“貴莊的管事林氏雙虎兄弟!”

“林家兄弟?”洪天貴大驚意外。

“不錯!”嶽震寰暗罵了一聲老狐狸,竟然完全不動聲色。

“林家兄弟已經不在敝莊,離開快半年了。”

“哦!莊主知道他兄弟的去向麼?”

“只說要到關外經商……他兄弟與陽明夫婦失蹤有關麼?”

“也許有,也許沒有,只是要查證一下。”

“嶽少俠能說得更明白些麼?”

嶽震寰不得不重新考慮,因爲眼前的情況跟預期的不一樣,他盤算好的行動步驟也起了改變。

心念數轉之後,他決定穩紮穩打,改明爲暗,暫不採取強烈手段,一步一步慢慢迫出對方原形。

“因爲小可找到了徐半仙……”

“徐半仙?此人不在江湖露面已經多年,少俠如何找到他的?”除了普通的驚奇表情之外,沒什麼特殊反應。

“是巧遇上的,據徐半仙說,‘荊襄客’夫婦失蹤,林家兄弟可能知情,語焉不詳,他也沒進一步說明。”

“這……老夫看這麼着吧,老夫派人查林家兄弟的行蹤,另方面請託至交好友協力查訪‘荊襄客’夫婦的下落,少俠可以隨時跟老夫聯繫,務要把這公案查個水落石出。”

洪天貴說的煞有介事,從神情來看,他不像是在做戲,但事實上他百分之百脫不了嫌疑。嶽震寰困惑了,準備推進一步。

“莊主聽說過‘鬼劍’、‘鬼於金’和‘修羅公子’麼?”

“鬼劍?鬼千金?修羅公子?”洪天貴脫口驚叫,他的臉色變得很難看,與剛纔的從容神態大不相同。

“首先請問,‘鬼劍’和‘鬼千金’是什麼關係?”嶽震寰迫視着對方,那目光似乎要看穿對方的內心。

洪天貴愣了半天才開口,但神情很快恢復原來的樣子。

“‘鬼劍’來歷不得而知,因爲從來沒人見過他的真面目。

至於‘鬼千金’只是個任性的女子,行徑乖僻,喜歡在夜晚活動,所以江湖中稱她爲‘鬼千金’,實際上與‘鬼劍’毫無關係。

還有你提到的修羅公子聽說是殺手,這問題根本扯不在一起。”

“莊主根據什麼認定的?”

“因爲老夫知道她的底細。”

“噢!能見告麼?”

“她是一個棄女,曾經被老夫收容過,後來被她的親孃找到,才離開本莊,這是十年前的事。”

“她的親孃又是何許人物?”

“人物二字談不上,是一個武師的未亡人。”

洪天貴說的鑿鑿可憑。嶽震寰又是一陣迷惘,他說的到底有幾分可信?

嶽震寰想說出廢墟和人乾的事,以及陶中州等三位白道人物遇害的事實,質問對方,但轉念-想,忍住了,全抖出來,對以後行動有害無益,目前還缺乏直接的證據,對方可以-概不承認。

嶽震寰準備告辭,改變方式採取行動。

洪天貴提出了反問:“嶽少俠難道懷疑老夫與傳聞中的‘鬼劍’有關?”

“豈敢,莊主俠名滿天下,小可只是來請教。”口裡說,心裡卻在想:“也許你就是‘鬼劍’,瞞盡天下入耳目,等我有了證據,你便無法狡賴。”

“少俠上次來莊,沒說跟‘荊襄客’的淵源。”

“談不上淵源,只是受人之託,查明這陳年舊案。”他仔細觀察,洪天貴並沒有異樣反應,這使他的困惑又加深一層。

情況顯得複雜而離奇,想象與事實配合不上,差距很大。

第一,徐半仙是“地獄主人”-路,已無疑義,如果他們是同路人,在提到徐半仙時,洪天貴該有強烈反應,但他沒有。

第二,他唯一不正常的反應是在提及“鬼劍’’之時,但未嘗不可解釋爲他是聞魔名而色變,因爲像“鬼劍”這等不世出的恐怖人物,誰聽到了都會喪膽的。

第三,如果他與徐半仙同路,大洪山所發生的事,該已傳到他的耳朵裡,但神情看不出來。

第四,如果說洪天貴與這件公案扯不上關係,當年“荊襄客”夫婦是在他莊上做客而失蹤的,他無法清楚交代,同時送人幹人山的林氏雙虎是他手下的管事,他說雙虎早已辭去管事的職務,到關外經商,是雙虎騙他,還是他騙人?

第五,一個人的城府,如果深到這種程度,應該是武林中無匹的陰險人物,因爲在人前和私底下,址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第六,修羅公子,他想還是在殺手羣中去找這人吧!

嶽震寰提出最後的試探:“小可想見鬼千金,如何才能找到她?”

“少俠要見她?”洪天貴眉頭鎖了起來。

“是的!”

“爲什麼?”

“這……不瞞莊主,小可與她有一面之緣,很想……”

“你們投了緣?”

“小可承認!”這是假話。

洪天貴起身在廳裡轉了幾圈,不知在打什麼主意,最後正色向嶽震寰道:“少俠,她跟老夫曾經有一段香火之情,她人心地不惡,只是任性,如果少俠喜歡她,老夫樂於成就這件事,她的名字叫梅芳……”

嶽震寰期期地道:“梅芳,這名字……不俗。”

洪天貴道:“這名字是老夫取的……”說了一半又停住。

嶽震寰現在已完全無法判斷對方的意向與言語的真假,接下去仍問道:“如何能見到她母女?”

“她母親性情孤僻,不見生人,由於如此,連帶她也變得古怪,要找她並不太難……”

“怎麼找?”

“應山城外有座很大的廢墟,那是她常去的地方,但時間必須是晚上,少俠可以到那裡試着找找看。”

洪天貴這麼一說,嶽震寰的情緒又起激盪,完全摸不透對方的居心,從正面說,洪天貴似乎不失身份,有話便說,“鬼千金”在廢墟出沒是事實。從反面看來,也有可能安排這條送死的路。

如果不稍微點上一筆,還真被人當傻瓜看待,嶽震寰故意淡淡地道:“聽說那片廢墟被人劃爲禁地,擅闖者死?”

洪天貴瞪大了眼道:“老夫沒聽說!”

嶽震寰道:“江湖中常常無風起浪,也許是訛傳。”

他幾乎想說出石碑的事,臨時剎住了,緩緩站起身來,想了想,道:“另外還有個傳言……”

“什麼傳言?”

嶽震寰沉聲道:“俠名卓著的’三位武林高手,業已被‘鬼劍’殺害。”他本來不準備說出來的,爲了想最後試試對方的反應,還是說了出來。

洪天貴緊張地道:“哪三位?”

嶽震寰一字一句地道:“陶中州、歐化雨、鍾一民,在三人之前是飛雲堡主陸友良。”

洪天貴的臉色頓呈蒼白,兩眼睜得圓滾,身軀也起了顫抖,久久才進出聲音道:“是真的?”

嶽震寰道:“小可說過是傳言,無從證實。”

洪天貴咬牙切齒道:“少俠提到的幾位,跟老夫都有深厚的交情,老夫立即派人查證,如果屬實,豁出老命討這公道。”

反應激烈,但仍然真僞難辨。

嶽震寰決意積拉搜尋直接證據,抱拳道:“攪擾不當,小可告辭!”

二更時分,遲升的下弦月,還沒露臉。

廢墟陰森得像是鬼域。

事實上,這裡真的是鬼域,那塊“地獄之門”的石碑又告重現,嶽震寰此刻正站在石碑前。

他來這裡的目的是要找“鬼千金”查證“鬼劍”之謎,情況演變得詭譎而複雜,風雷山莊莊主洪天貴、徐半仙、鬼千金等之間,必有某種關係存在。

而“地獄主人”就是“鬼劍”,抑或“鬼劍”也是“地獄主人”手下之一,這一點必須加以澄清,才能認定主兇與從兇。

據洪天貴說,“鬼千金”本名梅芳,還有個母親,照目前情況判斷,她母親定然也是個恐怖的女人。

這裡是禁地,又豎立着“地獄之門”的石碑,“地獄主人”

應該就在這片廢墟中。

嶽震寰伸手觸摸石碑,實胚胚地,是石碑一點不假。

他想起“鬼千金”曾經解釋過“地獄之門”就是進入地獄的門戶。

這句話觸動了他的靈機,以他的神力,摧毀石碑易如反掌,也許能引出對方,或者另現端倪,他認爲這是好主意。

於是,他退後兩步,揚掌作勢,就要朝石碑劈去。

“住手!”一聲嬌喝起自身後。

嶽震寰大吃一驚,但隨即振奮起來,他要找的人主動現身了。雖然他感覺背心上抵了支劍,但他根本不在手,揚起的手掌徐徐放下。

“我該怎麼稱呼你纔算恰當?”嶽震寰沒回身,站着不動。

“隨便!”

“梅姑娘如何?”

“怎麼,你……知道我的名字?”

“人,都有個名字的,有名字就有人叫過,這不足爲奇。”

“是誰告訴你的?”

“洪莊主!”他故意說出洪天貴,試探對方的反應,邊說,邊緩緩轉回身來。

他有把握,劍尖不會刺進他的後心,因爲他救過她,同時,他還捱得起戳刺,一般刀劍是傷不了他的。

正如所料,“鬼千金”收劍後挪了兩步。

神眼,嶽震寰看她跟白天-樣清楚,即使是一個細緻的表情。

她實在很美,嶽震寰的心跳蕩了幾下,這是男女間的自然反應。

“你不怕我殺你?”神色很緩和。

“你不會殺我。”

“爲什麼?”

“你沒有殺我的理由。”

“哈哈,-廂情願,殺人有時候是不需要理由的,如果要藉口,那太容易了。”

“比如說我擅闖禁地?”他迫向問題的中心。

“未嘗不可!”她沒否認。

“那就是說……這石碑是你們立的?”

“不是我們,是我,我立的。”

“你立的?”嶽震寰大感意外。

“一點不錯。”

“目的是什麼?”

“避免那些無聊的江湖人干擾。”

“有多少人因爲闖禁而被殺?”

“到現在還沒有,如果有,你是第一個。”

嶽震寰當然不會相信她的話,他也明白,她沒有理由要對自己說實話,目前最好的方法是激使對方採取行動,後而迫出她的同類,事情便會露出眉目。

“你立碑,防別人干擾,那就是你是此地的主人?”

“不錯!”

“你以爲我會相信?”

“我沒一定要你相信。”

“如果我說你只不過是別人手下的一個爪牙……”

“哈哈哈,有意思,我是誰手下的爪牙……”

“地獄主人!”

“我就是地獄主人。”

嶽震寰的眸子裡射出了寒芒,冷冰冰地迫注在對方的臉上,一時之間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對方的話。

照不久前發生的事看來,並非完全不能相信,因爲如果她沒有驚人的能耐,以歐化雨和鍾一民的身份,不會設陷阱來對付她。

陶中州說如此做是要引出她身後之人,這點反而值得懷疑,因爲以三人的功力,大可制住她來追究下文,不必不顧身份。

而事實上,三人業已慘被殺害成了人幹,事情在此地發生,林氏雙虎死前說出了“地獄主人”四個字,眼前的石碑是“地獄之門”,雙虎是風雷山莊管事,而她曾被洪天貴收養過,互相印證,這幾方面是有連帶關係。

他久久不說話,她又開了口。

“你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

“破地獄!”

“破地獄?哈哈哈……”

“這並沒什麼好笑。”

“你真的相信有地獄麼?”

反覆無常的話,使嶽震寰傻了眼。

“你剛剛說你就是地獄主人!”

“那只是句開玩笑的話。”

“殺了人,製成人幹,這也是開玩笑麼?”

“人幹,什麼是人幹?”

她的眼睛睜大了,滿臉驚詫之情,看樣子不是故意裝出來的。這又使嶽震寰感到無比的困惑如果不是另有蹊蹺便是這女子太詭詐。

驀地,嶽震寰無意間瞥見遠遠的斷牆草叢間,似乎有光影閃動,立即運起神視奇功,定睛望去,一顆心登時收緊,那是一對可怕的眼腈,在注視着這邊,像伏伺的猛獸。

除了他獨具異稟,任何人也沒這種能耐,發現到七八丈外的一雙眼睛。

“你沒回答我的話,什麼叫人幹?”

“你這一套免了吧!”

“什麼意思?”

“你比我明白。”

“我不明白。”

嶽震寰身形一彈,疾矢般朝那雙可怕的眼睛射去。

“你找死!”喝叫聲中,“鬼千金”也跟着射去。

兩個起落,嶽震寰落在發現眼睛的地方,只見雜草纏掩着斷牆;任什麼也沒有,他運起神眼,仔細搜索,一無所見。

當然,他原先發現的是人眼,而且是功力極高者的眼,絕不是草狐野兔,猛獸更不必談,這裡是城廂的邊緣,不會有巨獸的。

“鬼千金”劍指嶽震寰的左脅。

“你誠心找死?”

“又如何?”

“我可以成全你!”

冷哼一聲,嶽震寰翻腕抓住“鬼千金”的劍。

他竟然敢以肉掌抓鋒利的劍身,使“鬼千金”大吃一驚,本能地把劍向前一送,但劍像是被火鐵鉗夾牢,分毫不動。

梅姑娘,我一向不喜歡被人用劍比着。”

“你……”

“我們好好談談。”說着,鬆開了手。

“鬼千金”退後一步,定睛望着嶽震寰,久久才道:“我忘了你是神眼金雕,刀劍傷不了你,不過,我仍然有辦法制你,比如說……把你制住之後,捆了往火裡扔,或是往水裡沉,你認爲如何?”

她人長得美,聲音也悅耳,但說的話卻使人不寒而慄。

嶽震寰突然想到上一次在高臺上被一陣異香迷倒的事,立刻心生警惕,表面上行所無事,淡淡地道:“用毒?用迷藥?”

“鬼千金”眸光一閃,道:“笑話,我纔不那麼下作卑鄙。”

嶽震寰道:“那你用什麼手段能制住我?”

“到時候,你就知道,眼前我還不準備殺你。”

嶽震寰披了披嘴,道:“既然你還不準備殺我,那我們就可以談談了。”

“可以,我們到石碑界限以外去談。”

“上高臺如何?”

“別忘了,任何人只能死一次,你已經死過一次,想死也用別的方式,何必一定要如此呢?”.嶽震寰冷冷一笑,道:“好,我們到原來的地方。”

兩人來到石碑前的空地上。

下弦月探出了頭,光線是昏黃的,但卻改變了廢墟的氣氛,景物已不像原.先的模糊。

“要跟我談什麼?”

“我要見你們主人。”

“我們主人?誰?我沒有主人。”

“地獄主人!”

“哈哈哈,我不是說過,我就是地獄的主人麼?你還是死心“別胡扯,我說話是認真的。”

“鬼千金”退後一步,定睛望着嶽震寰,久久才道:“我忘了你是神眼金雕,刀劍傷不了你,不過,我仍然有辦法制你,比如說……把你制住之後,捆了往火裡扔,或是往水裡沉,你認爲如何?”

她人長得美,聲音也悅耳,但說的話卻使人不寒而慄。

嶽震寰突然想到上一次在高臺上被一陣異香迷倒的事,立刻心生警惕,表面上行所無事,淡淡地道:“用毒?用迷藥?”

“鬼千金”眸光一閃,道:“笑話,我纔不那麼下作卑鄙。”

嶽震寰道:“那你用什麼手段能制住我?”

“到時候,你就知道,眼前我還不準備殺你。”

嶽震寰披了披嘴,道:“既然你還不準備殺我,那我們就可以談談了。”

“可以,我們到石碑界限以外去談。”

“上高臺如何?”

“別忘了,任何人只能死一次,你已經死過一次,想死也用別的方式,何必一定要如此呢?”

嶽震寰冷冷一笑,道:“好,我們到原來的地方。”

兩人來到石碑前的空地上。

下弦月探出了頭,光線是昏黃的,但卻改變了廢墟的氣氛,景物已不像原.先的模糊。

“要跟我談什麼?”

“我要見你們主人。”

“我們主人?誰?我沒有主人。”

“地獄主人!”

“哈哈哈,我不是說過,我就是地獄的主人麼?你還是死心“別胡扯,我說話是認真的。”

“我也沒開玩笑。”

嶽震寰的目芒變成了兩道白光,直照在“鬼千金”的臉上,神色之間已露出了狠勁,他鐵定了心,非達到目的不可。

“你承認你就是地獄主人?”

“我本來就這麼說的。”

“林氏雙虎是你手下?”

“我沒手下。”

“鬼劍就是你?”

“鬼劍?嗯,聽說過,能用紙劍殺人,沒人見過他的真面目,你怎麼會想到我是鬼劍?這倒很新鮮。”

“你認識徐半仙?”

“不認識,連聽都沒聽過。”

她自承是地獄主人,但問-句她否認-句,嶽震寰有些啼笑皆非,從種種情況判斷,她脫離不了干係,看來這妖女是有意在逗樂子,尋開心。

“你全部否認?”

“莫須有的事,我爲什麼要承認?”

“你只承認你是地獄主人?”

“不錯!”

“那我就見識一下你的地獄。”

“鬼千金”眸子裡放射出一種異樣的光影,緊緊地迫視着嶽震寰。

“你想進我的地獄?”聲調也起了變化。

“不錯!”

“這就是你來找我的目的?”

“對!”

“哈哈哈……”她瘋狂地大笑起來。

“這有什麼可笑的?”嶽震寰等她笑停了纔開口。

“鬼千金”半側轉身,擡頭望着那由昏黃而逐漸變白的天邊月,似乎在考慮什麼,粉腮一片凝重。

嶽震寰目不轉瞬地望着這邪門的女人,靜待下文。他不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這種女人的心是無法捉摸的。

“鬼千金”緩緩回過身來,望着嶽震寰,她的眼光突然變得十分可怕,用一種陰森得使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道:“我要殺你!”

嶽震寰心絃爲之一顫,不是她的話唬了他,而是他感覺意外。

“你改變主意了?”

“不錯!”

“爲什麼?”

“因爲你要進我的地獄。”

“又爲什麼?”

“因爲活人不能進地獄。”

“你自信能殺得了我?”

“非常自信!”她說的很肯定,像是真有把握:“別白恃你練有金剛神功。我現在就證明給你看。”

看字聲中,突地揚手-抖,-點小星射向側方,小星上似乎有一股細線。

太快,快得使人沒有轉念的餘地。

由於那點小星直接射向側方,並非直襲身軀部位,所有嶽震寰微微一窒,還來不及轉念頭。喉頭突然一緊,那細線已繞在脖子上了,感覺上繞了好幾匝。

他本能的後退,同時用手去抓,但一退之間,喉頭勒得更緊,呼吸幾乎停窒,而手抓住的,只是一根極細的絲,柔韌無比,扯不斷。

“鬼千金”左手握拳上舉。

“這是天蠶絲特製的線,可以勒下你的頭。”

“……”嶽震寰開不了口,喉頭纏得太緊,如果是一般高手,絲線定已破皮人肉。

“我左手握的是一把繡花針,射瞎你的神眼絕無問題,你瞎了眼之後,我可以用任何方法殺你,相信麼?”

“……”嶽震寰仍沒開口,他在想,如果向前撲擊對方,拼着瞎眼,絕對可以置這妖女於死地。

“嶽震寰,你休想打鬼主意,因爲這天蠶筋線是繞過你身後的小樹折回來的,你前後都不能動,而我的繡花針一共五十根,只要灑出,你躲不了。”她像是看穿了嶽震寰的心意。

嶽震寰的心涼了下來,頭略向前傾,一點不錯,被勒得更緊。

他在心裡自誓,如果有一絲絲的機會,就把她撕碎。

他儘量不讓情緒衝動,現在他需要的是超人的冷靜,唯有冷靜,才能死裡求生。

“你恨不能把我撕成碎片是嗎?你的眼神是這麼說的。”

這女人的心思,精細到這種程度,使嶽震寰的心更冷,鬼千金,人如其名,她實在夠鬼。

“要殺就快下手!”嶽震寰努力逼出了聲音。

“多活-刻不好麼,何必如此着急。”

“如果……我不死,一定要把你撕碎。”

“可惜你死定了!”脆生生地笑了:“死了以後,就可以做地獄的常客,而你,我會待以貴賓之禮,趁你還活着,我問你幾句話……”

“……”嶽震寰狠盯着她。

“你爲什麼把我扯上林氏雙虎、徐半仙、鬼劍什麼的,什麼原因?”

“少裝佯!”

“裝佯?哈哈,你的命在我手中,何須對你裝佯,只是我有個毛病,心裡存不住疙瘩。”

“你殺了人,把人制成人幹,由林氏雙虎送到大洪山交給徐半仙保管,你還否認麼?”

“咦!你說的我全不懂,什麼叫人幹?”

嶽震寰打心眼裡起了困惑,真的是自己判斷錯誤了麼?一切都是巧合麼?

她說的不無道理,在這種情況之下,她佔絕對的優勢,實在沒有否認的必要,可是,她自承是地獄主人,這又做何解?

“人幹就是把死人挖空內腑,烘焙成乾屍。”

“哦!這實在新鮮。”

“林氏雙虎承認運送人幹是奉地獄主人之命。”

“放屁,沒這回事。”

嶽震寰木住了。

“沒有地獄,也沒地獄主人,地獄之門的石碑是防止閒雜人攪擾安寧。”她的口風突然變了。

“那你爲什麼承認是地獄主人?”

“一時高興!”

“可是你叫鬼千金不假?”

“是別人叫的,又不是我自封的。”現在,她的聲調已經配合上她的姿容,顯得很嬌柔,但她的手仍揚着,牽住線的手也沒有放鬆。

“鬼千金”的兩眼突然睜得很大,望向嶽震寰的身後,粉腮全變,像突然發現了極可怖的東西。

嶽震寰被她的表情驚得一震。

“不要……別傷他!”她慄叫出聲。

嶽震寰只覺玉枕穴上捱了一下重的,人便栽了下去,知覺全失。

這是間簡陋的小房間,木板牀、粗棉布的被褥,一頂發黃的夏布帳子已加了補丁,牀邊是張白木桌,桌上有個瓦壺,兩隻粗瓷杯子,一盞油燈吐着昏黃的光暈,桌邊橫着兩條長板凳。

嶽震寰就躺在牀上,他已經醒來,茫然望着帳頂,頭還是昏昏的。

這是什麼地方?

自己怎會躺在這裡?

他努力想,想起了廢墟中被“鬼千金”制住,而後被突然擊昏的-幕,那下手突襲的人,顯然是個高手,但是誰呢?

記得“鬼千金”曾出聲阻止,從她當時的神情看來,出手的是個恐怖人物。

這裡就是地獄麼?不像,地獄該是很恐怖的地方。

是囚房,也不像,門窗沒有欄柵。

“鬼千金”人呢?

她本來是要殺人的,爲何沒殺?

他試行運功,提氣之下,發覺功力盡失,頓時心寒膽裂,功力一廢,的確生不如死,何況現在生死還在未定之天。

他起身下牀,坐到桌邊,周身是軟綿綿的,神眼金雕已變成普通人,他不知道是恨還是悲?

房門打開,進來的是“鬼千金”,她手裡提着竹籃,籃裡是吃的東西。她苦着臉望了嶽震寰一眼,把吃的東西放在桌上。

嶽震寰怔怔地望着她。

“你醒過來了!”神色之間透着關切之情。

“天還沒亮?”

這已經是第二個晚上了。”

“哦!這是什麼地方?”

“一間民房,暫時租的。”

“我……怎麼在這裡?話出口才感到這句話問得很笨,事實很明顯,是“鬼千金”救來的。

“我帶你來的!”她也在桌邊坐下。

“偷襲我的是誰?”

“別問了,是一個我惹不起的人,爲了救你,我幾乎送了命。”

“是地獄主人麼?”他還是要追問。

“就算是吧!”

“你爲什麼要救我?”

“你真的要我殺你?”她挑眉瞪眼。

嶽震寰啞口無言,他不瞭解這個女人,沉默了許久。

“我……喪失了功力?”聲音是顫抖的。

“是被封住,並未喪失,不過……”

“不過怎樣?”

“三天之內如果得不到解藥,便永遠廢功。”

“何處去求解藥?”

“這……我會想辦法,先吃些東西吧!”

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即使明天要死,今天還是要活。嶽震寰開始大嚼,他是真餓了,暫時不去想窩心的事。

“鬼千金”也陪着他吃,這-刻,她像個真正的女人。

吃飽了,又回到現實。

“鬼千金”凝望了嶽震寰片刻,才幽幽地道:“我現在就走,設法取解藥;如果……明天這個時候我還不回來,就表示”……”她的眼圈居然紅了。,嶽震寰不是呆子。他當然體會得出“鬼千金”已經對他生了情,急聲道:“就表示什麼?”

“鬼千金”站起身來,咬牙道:“我不回來,就表示我已經死了,你……你走你的路。”

嶽震寰心絃劇顫,脫口道:“你犯不着爲我冒生命之險。”

“鬼千金”怔了怔才道:“我做我自己想做的事。”

嶽震衰無言以對,他怎麼也想不到“鬼千金”會愛上他,還愛得這麼深。洪天貴曾說她只是任性,並非邪惡,看來是不假,雙方對視了半晌,“鬼千金”突然抱住嶽震寰,在他額上親了一下。

雙方的臉孔都紅了。

“我走了!”

“梅姑娘……”

“我從來沒親過男人,也沒給過男人好臉色,只是你……我…不知爲什麼……我怕再見不到你,所以……”

說着,突地轉身穿門而去嶽震寰張口想叫住她,但沒出聲,她已經走了。

世界上最寶貴的是真情,尤其是對未經人事的男女震撼更大。

他想告訴她不要去冒險,他不想恢復功力了,兩個人到遠遠的地方長相廝守,然而,來不及了。

多奇妙的感情,多奇怪的變化!

他救過她,曾經後悔不該救這妖女。她口口聲聲要殺他,卻又不計生死地維護他,太不可思議了。

現在,他只有默祝上帝保佑她平安回來,解藥得到與否已屬其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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