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緊了武器,我知道,肯定是王冕他們回來了,這個地方就僅僅只有這麼大而已,我們根本就逃不出去。這個時候,我和喬承恩只能藏在階梯下方,擡頭死死盯着樓上,有任何動靜,我們都必然要出手。
這個時候,一個身影,從上頭輕盈的落了下來,我剛要動手,喬承恩卻按住了我。那身影背對着我們,黑暗中,他看不見我們。
這個人,居然是王冕的妹妹,冰冰?!
這麼可能?
那女人,在祭壇旁邊搜尋了一陣子,忽然發出一聲撕聲低吼,接着,猛然一轉頭。這一刻,我看見,這個原本瘦小清秀的女孩,此刻,雙眼之中,居然閃着綠光。這絕對不是正常人會有的光芒。
他看見了我們,發出一聲尖銳的大叫,接着,身子一竄,卻並沒有攻擊我們,而是直接蹦了起來,跳到樓梯上蹭蹭幾下就逃了出去。
我們立刻追趕出去,但是外頭,那傢伙早已經不見蹤影。
“這村子不大,她跑不遠。”喬承恩說道,“追!”
我們一路直衝,沒多久,就到了村子的邊緣,這村子的邊緣是一座祠堂,祠堂已經破舊不堪,但是,我遠遠地看見有人蹲在祠堂前頭。那人身子不算太高,而且,從動作上看,似乎有些瑟瑟發抖。衝上前去,當我們看清楚那人的時候,我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
這人,正是王冕。
他蹲在祠堂前頭,一手捂着胸口,另一隻手,手裡的獵槍,卻直直的指着我,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我和喬承恩,我當時直接愣住了。這傢伙想幹什麼。我和喬承恩頓住腳步。喬承恩冷冷說道:看來我沒猜錯……
對方咬着牙,說道:你們,不要過來,休想踏過這裡半步。
我握住鬼母刀,想要動手,喬承恩卻按住了我的手臂,說道:先別忙……
他上前一步,說道:王冕,你妹妹在裡面。
“別過來!”
“我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麼,你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你把她養的再大,也只不過是一個食人血肉的屍魃,她根本不是人類。”喬承恩說的我都有些迷糊了,但還是站在一邊,一言不發,靜靜的盯着王冕。王冕臉上的肌肉不住的抽動着,好一會兒,再次說道:已經到這一步了,沒什麼了,我也知道你們是什麼人,是來幹什麼的。
“你這麼做,只會讓她更痛苦。”喬承恩說道,“你不是不知道,她幾乎每日每夜都在經受着那種煎熬,難道,早入輪迴,重新投胎做人,纔是正途!”
“住嘴!”砰地一聲,王冕已經對這我們的方向開了一槍,這一槍從我臉頰旁邊划過去,我險些摔倒。喬承恩把我拽到身後,繼續說道:不要執迷不悟了,我知道那些死去的人,你只是看見了,你並沒有殺他們。你,相信我們,讓我們見見你妹妹,我們會找到方法……
“沒有任何方法!”王冕說道,“那些人剝奪了他活下去的權利,我……是我幫她找回了她的權利,這是她應得的!”
“應得的?你的意思是,在這裡不人不鬼的活着,她會感到開心快樂麼?你覺得你這麼做都是爲了她?你問過她,想要這樣活下去麼?”喬承恩說道。
王冕還想反駁,但就在這個時候,他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尖叫,王冕回過頭去喊了一聲“不要出來”,但裡面那人顯然沒有聽他的話,一個黑影直接從祠堂裡衝了出來,速度極快,朝我和喬承恩襲來,喬承恩撤了一步,我握緊鬼母刀,也往旁邊躲閃,而那個黑影剛剛落地,就身形一轉,手腳並用,再次朝我撲過來,我知道那是誰,手裡的刀子害怕直接傷人,往旁邊一收,但那傢伙身子衝刺速度太快,我根本來不及躲閃。眼看着就要把我撲倒,誰知道,女孩卻直接撞在了我胸口。
我被撞得趔趄後退,但是卻顯然沒有什麼大礙。
那女孩四肢着地,野獸般吼叫一聲,又要朝我撲過來,連續幾回,我卻覺得情況不對勁。女孩有許多機會可以直接啃咬攻擊我,但是顯然,她並沒有這麼做。她一直朝我撲過來,卻總在能夠傷到我的時候收手,與其說是在攻擊我,倒不如說是在挑釁激怒我。這女孩子……到底……忽然我想到剛纔喬承恩說的話。這女孩,是在求死。
想到這裡,我不由得厲聲說道:不要再繼續了,你想要魂飛魄散麼?!
那女孩身子一震,在我不遠處停下來,忽然臉上露出一個悽慘的笑容,說道:魂飛魄散?我身體裡哪裡有魂?我渾身上下,哪裡還有魂,十幾年了,我已經忍了十幾年了,我受夠了,殺了我,殺了我!
“你沒必要這樣!”喬承恩大聲道。
“妹妹!”
“住口!”女孩對王冕厲聲說道:哥哥!我不要再這樣下去了,我受夠了,真的受夠了!
“妹妹,再堅持一陣子……”王冕說道,“很快,真的很快,你知道的,我跟你說過……鑄魂大陣……”
聽到這四個字的時候,我渾身一震毛骨悚然,鑄魂大陣,這不是十孽棺主人的那個計劃麼?!難道王冕也參與其中。而這個時候,女孩卻說道:生爲半鬼之軀,你以爲,妹子不知道鑄魂大陣麼?我憑什麼,用那麼多人的鮮血,生命,和魂魄,來換這幾年的苟且偷生?我就算成了人,又能怎麼樣?我現在已經是一生輕賤,最髒的事,最爛的事我都做過,最臭的肉我也吃過,最腥的血我也喝過。我每天都活在痛苦裡,你以爲,哥哥,我爲了什麼?我並不是爲了自己能成人,我只是不想你失去了活下去的支柱……
王冕似乎呆住了,看着女孩,一言不發,過了很久,跪倒下去,說道:冰冰,難道你……真不想做人?你沒有當過人,你不知道做人的好處……
“做人就算有一千種一萬種的好處,我都已經支撐不下去了……”女孩苦笑,說道,“讓我輪迴轉世,不也是做人嘛?爲什麼我這一世偏要做人,就不能下一世再回到這世上來感受做人的好處?”
“冰冰……”
“你不覺得,哥,你這樣,很自私?”
“我……”王冕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用說了。”喬承恩說道,“你們兄妹情深,不用這樣互相傷害。小姑娘,你身負罪孽,就算所殺的都是惡人,也是揹着命債血債的,又是違逆天道的屍魃之身,就這樣下去,肯定會被小鬼纏住。我來幫你……”說完他伸手一指祠堂內部,說道,“信我,就跟我來。”
這一回,王冕沒有阻攔,那個叫冰冰的女孩,也只是輕輕道了一聲謝謝。至於喬承恩用什麼樣的靈山古術法讓冰冰超度輪迴,我沒有多問,我只是靜靜的看着頹然坐在祠堂前的王冕。王冕只是靜靜的看着地面,口中喃喃的說着什麼,我沒法完全聽清,只聽到幾個人名,好像有個叫什麼“溫玉”的人,我不知道,爲什麼他會提到這個人。
更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直到看見喬承恩從祠堂裡走出來,他渾身繃緊的肌肉,似乎才一瞬間放鬆下來,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他彷彿是把所有的淚水和情感都傾注在了這哭聲之中。我們等了他很久,他忽然默默的開口,說道:我知道你們是誰,只要能幫我找到溫玉,我,願意幫你們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