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歡喜

幽暗的燈光下,他的眉眼,淡如遠山。

她不由得屏住呼吸,不敢細瞧。時已入秋,白日裡日頭瞧着雖好,亦熱得人身上要冒汗,可一入了夜,暖意漸褪,卻似乎格外的冷。她披着外衫舉着燈站在屋子裡,尚且覺得身上似有寒氣縈繞。而汪仁,卻抱着胳膊坐在窗臺下,只着了身單薄的衣裳便睡了過去。

宋氏記得,汪仁怕冷,比她認得的任何人,都要更爲怕冷。

往常這種時候,他一定早早便穿了厚實的衣裳,將自己裹得跟雪野裡的熊一樣,笨拙而溫暖。

可如今,他卻就這麼枯坐在了初秋的夜裡。冷風一陣陣,逐漸帶了幾分隆冬將至的嚴寒。宋氏眼尖地瞥見汪仁皺着的那兩道眉似乎又皺得更緊了些,只怕是睡夢中也覺得冷了吧?

這麼大個人了,大半夜的不回去睡覺,卻守在了這,當真是胡鬧。

可她望着他,胸腔裡一下下跳動着的那顆心就突然軟成了一灘水。

窗下的人,睡得像個不安生的孩子。

她忽然有些緊張起來,不知自己是該去喊他起來,莫要凍着了,還是應該當做自己不曾瞧見,悄悄地吹熄了燈將窗子關上回牀上去躺着。前者,好歹不會叫他凍壞了身子,可汪仁的脾性宋氏多少也摸着了兩分,若此刻將他叫醒,沒準他會因爲覺得丟了臉面悄悄地便躲遠了。可後者,就這麼放着他不管,由得他受凍?

這般想着,宋氏的腳就像粘在了地上生了根,分毫也移不開了。

她暗暗嘆了口氣,哪能就這麼回去躺着,即便躺在了被窩裡,她惦記着這事,又怎麼能睡得着?

她踟躕着,將燈擱在了牆邊的長條矮几上,趿拉了鞋子放輕腳步往牀邊去,好歹……好歹尋點東西爲他遮一遮風……

幸好被子總是不缺的。這會還是初秋,雖有了涼意,但再怎麼冷也不會比隆冬時節冷,所以她蓋着的還是先前並不厚實的那牀被子。不過玉紫卻怕她夜裡會冷,一早就另取了一牀厚實的被褥出來,想着她何時覺得冷,便何時攤開來蓋上。

宋氏便將那牀輕薄一些的抱了起來,寂靜的夜裡,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睡在外間守夜的玉紫似乎翻了個身。

宋氏一驚,身子微僵,屏息候了片刻,耳邊卻並沒有再傳來旁的聲響,也不見玉紫開口說話,她這才微微鬆了一口氣。

她小心翼翼抱着被子重新走至牀邊,朝外探頭看了一眼,忍不住蹙了蹙眉。

怎麼給他蓋上呢?

若要繞出去,便勢必會將玉紫驚動。

好在窗臺並不太高,踩在錦杌上,爬也就爬出去了。只是這模樣,就不會太好看了。宋氏輕輕呼了一口氣,還好是深更半夜,周圍黑漆漆一片,無人瞧見。

她先將被子在一旁放好,又悄悄搬了錦杌來貼着牆根擺放妥當,探頭看一眼窗外,便踩在了錦杌上。

手掌按在窗櫺上時,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少時的事。

因家中沒有父母長輩,哥哥又寵着她,她小時候頗有些胡鬧。這避開丫鬟婆子,翻窗溜出去玩的事,也是做過好幾回的。

不曾想,如今一把年紀了,竟又開始翻起了窗。

她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輕鬆的翻過了窗子,穿了八寶緞子平底睡鞋的腳掌悄無聲息地落在地上。她先側身看一看汪仁,仍閉着眼睡着,呼吸聲平穩。宋氏心中稍定,轉而朝着窗子裡探出半個身子,去夠先前被自己放好的那牀薄被。

被子雖不夠厚,可聊勝於無,先與他蓋上,待到卯時左右天色將明時,她再起身悄悄收了去便是。

宋氏抓到了被子,用力將其從屋子裡抱了出來,展開來。

她站在汪仁身側,微微俯身,動作輕輕地將展開後的被子仔細蓋在了他身上。

耳畔傳來的呼吸聲,依舊是平而穩,沒有絲毫紊亂的。

宋氏掖着被角,髮絲自頰邊滑落,散在了汪仁肩頭。

她微慌,急急忙忙將頭髮撩了起來,又看了眼他,這便匆匆忙忙地又翻窗溜進了屋子裡。裡頭燃着的燈,已積了一汪清油。宋氏舉燈朝外又看了看,吹了燈,輕手輕腳地回到牀上躺下,拖過另一牀被子攤開蓋上。

她不知道,窗外一直閉着眼睛似乎睡着了的那人,早在她關窗的那一刻,便睜開了眼。

汪仁,一直在裝睡。

宋氏動靜雖輕,可在她起身的那一瞬間,汪仁就知道了。

他只是陡然之間手足無措,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索性便抱着胳膊閉上眼睛裝作自己睡着了。

呼吸聲放得平緩些,尋常人根本不會發現他其實並沒有睡着。宋氏亦不會武,當然無法察覺。他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裝了大半天。

長夜漫漫,四周萬籟俱寂,夜空上高懸着的那輪冷月,也漸漸變得朦朧起來。

汪仁睜着眼,眼神清明,裡頭沒有絲毫睡意,但他依舊保持着方纔的姿勢沒有動彈半分。宋氏爲他小心翼翼蓋上的被子上,還殘留着淡淡的溫暖,那是……她身上的溫度……

還有她方纔滑落的那幾縷髮絲,似乎也依舊垂落在他肩頭。

她身上輕淺的香氣,也在他的鼻尖流連不去,叫他恍若身在夢中,不敢輕易動作,生怕自己一動,這夢便醒了,醒了就什麼都沒有了。所以他始終維持着原先的姿勢,連半根手指頭也不敢隨便挪一下。

夜色下,他坐在地上,蓋着條緞面的被子,勾起了脣角,笑得賊滿足。

她竟然翻窗出來給他送了條被子!

她發覺他在外頭,沒驅他離開,也沒質問他大半夜坐在人家窗外做什麼,只是偷偷地出來給他蓋上了被子。

汪仁想着,眼角眉梢都掛滿了笑意,有心想要壓一壓,也是無用。

那日見過莎曼後,他很是頹喪,有些事,改變不了,有些局縱有翻雲覆雨的能力,也是破不得。

他只要一想到宋氏可能會再次另嫁他人,就忍不住氣得哆嗦。

外頭那些人顯見得還不如他,焉能配得上她?

可他又不能就這麼衝去宋氏跟前同她說,你別再嫁了……這話要是真說出了口,算是怎麼一回事?且不說他憑什麼,便是真有資格說這樣的話,他又怎麼能讓人別嫁?

她那麼好,也還那麼年輕。

汪仁惆悵了許久,好容易鼓起了勇氣,卻見宋氏看自己的神情裡多了幾分古怪,不由得暗暗心慌。

仔細一想,可不就是自從午後莎曼跟宋氏姑嫂二人在房中說過話後,變成這樣的?

他忍不住揣測,是不是莎曼已將此事告知了宋氏?故而宋氏再見他時,便有些不自在?

心頭惴惴難安,他往北城走動的次數,也就跟着少了下去。

若她已不願見到自己,而今只是因爲過去情分在不便明說強行撐着,可如何是好。所以他在宋氏跟前露面的時候,越來越少。

然而憋了幾日不曾來見她,汪仁便有些憋不住了。

他吃着飯,想着的是她親自下廚做過的菜;睡在牀上,想着的全是她的一顰一笑;走着路,也能因爲想着她的樣子差點自己被自己絆倒。

他聽見小六私底下在那跟小潤子嘀咕,說他越來越像是具行屍走肉,沒半點生氣。

小潤子跟着他長大,也從沒見過這幅模樣的他,不免有些擔心,便抽了個空隙從宮裡頭溜出來見他,問他近日可是有什麼煩心的事。

汪仁瞞着,沒搭理他,但等到晚些時候小潤子回宮去了,他一個人坐在那,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靜。待到掌燈時分,他心裡卻突然之間重歸了安寧。

他得再去見她一面,見她一面便將這事擱下永不再想,往後只暗中看顧着她便是了。

不曾想,明明一開始想得好好的,等到了北城瞧見了宋氏,他又遲疑了放不下了。

什麼殺伐決斷,都成了空,全餵了狗。

他就像個毛頭小子一般,失了分寸,不敢見她的面,也不敢叫她知道自己來過北城,只三更半夜地躲在她屋子外,吹着冷風胡思亂想。

可方纔,宋氏發現了他,卻做了件他從不敢想的事。

他伸了伸腿,換了個坐姿,將腦袋埋進被子裡,嗅着上頭殘留的氣味,輕輕嘆了一聲。

夜風徐徐,這聲輕嘆碎在了風中。

他在想,若當年他留在延陵,不曾入京,那他如今是不是就不用如此掙扎?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他不會掙扎不會爲難不會放不下,因爲若是那樣,他只怕連同宋氏站在一處的機會也沒有。

因爲他入了京,成了司禮監的掌印大太監,又兼了東緝事廠的廠督,他才能將受了傷的她從惠州帶回京來,才能站在這裡苦惱這些。

他突然就釋然了,一切都是值得的。

風聲漸大,積雲將明月遮蔽,只餘些微冷輝,夜色顯得愈發得幽深黏稠。

汪仁站起身來,自外將閉着的窗子打開來,抱着被子躍了進去。軟靴着地,卻行履無聲。屋子裡沒有燃燈,他就着自窗外照進來的稀薄月光,將被子擱在了一旁,而後走至牀邊,將帳子撩起一角,朝裡頭望去,但見宋氏青絲逶迤散落在枕上,睡得安穩。

分明瞧不清眉目,可他依舊捨不得將視線移開。

汪仁攥着帳子,忍不住小聲腹誹,暗罵自己渾似登徒子。

可登徒子便登徒子吧,他是委實挪不開眼。

瞧了一會,他才依依不捨地放下了帳子,又將被自己攥得發皺的那一角仔細撫平,然後才走至窗邊縱身翻了過去。

翌日清晨,宋氏醒來睜開眼,卻見屋子裡已是一片大亮。

她睡眼惺忪地想了一會,驀地掀了被子起身就往窗邊跑,一雙手已急急先行從袖子裡伸了出去要推窗。

“咿呀”一聲,窗子大開,窗臺下靜悄悄的,並沒有人影。

她愣了愣,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喚道:“太太。”

宋氏茫然地回過頭去,見是玉紫,微微回過了點神。

玉紫捧着溫水進來,走了幾步,忽見一牀胡亂堆在一塊的被子,不由得“咦”了聲。

聽見聲音,宋氏跟着看了過去,一看便徹底清醒了過來,打着哈哈道:“昨兒個夜裡有些冷了,便換了另一牀用,這堆在牀上又佔地方,便胡亂擱在那了,你過會再理吧。”

“是。”玉紫聞言不疑有他,上前來伺候宋氏洗漱更衣。

宋氏卻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她睡過了頭,也不知汪仁是何時醒的,又是何時將這牀被子送回了屋子裡。

少頃,有婆子送了吃食上來,她用了兩口便讓人將東西撤了下去,起身往外頭去。

誰知還沒走出兩步,便聽玉紫道,印公來了。

她一驚,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下了臺磯。

眼前飛快掠過來一個人影,牢牢將她扶住,急聲問:“崴着了不曾?”

宋氏連忙搖頭,磕磕絆絆地說:“沒……沒有……”

“小五哪去了?”汪仁不虞,“玉紫動作慢,這等時候根本沒有半點用處。”

玉紫垂眸不語,罷了,左右這家裡除了太太外,還有誰沒被印公嫌棄過的?也不多她這一個。

“我讓小五拘着翊哥兒讀書去了。”宋氏站定,輕聲解釋。

汪仁微微一怔。

宋氏道:“我左右不出門,日日呆在家中,用不着小五時時跟着。翊哥兒身邊的人,早前散的散,留在謝家的便留在那了,一直也沒個得用的人。我原說要找了人牙子來挑幾個,這不先讓小五頂個缺用幾日。”

“也不必挑了,我回頭選兩個給你送過來就是。”汪仁明白過來,遂道,“找兩個讀書識字的,若翊哥兒不喜歡,便讓他自己跟着我去另挑也成。”

宋氏聽着下意識想要婉拒,怎能連這點小事也麻煩他。

可一看汪仁的眼色,這婉拒的話就又被她給嚥了下去,沒的說出來又惹他不痛快。

她只好點點頭,答應了下來。

汪仁便笑,興致勃勃地問她,除了讀書識字外,可還有什麼要挑的?

宋氏見他絕口不提昨夜的事,便也權當自己沒瞧見過那個睡在窗下的人,只接着他的話說下去。

氣氛卻在無形間似乎比過去變得更爲熟稔了。

這日臨行之際,汪仁又去見了謝翊。

謝翊同他也熟,因他在汪仁心目中是最像宋氏,也最純粹,平素汪仁便多待見他幾分。汪仁留他在書房裡說話,問及宋氏想要讓他回書院繼續唸書的事。謝翊便苦着臉說:“您幫着勸勸她,我留在她身邊陪着她不好嗎?非得讓我回書院去做什麼。”

言罷,他又嘀咕:“再者說了,若我走得遠遠的,萬一燕默石欺負阿蠻,阿蠻豈不是連個能幫着打架的孃家哥哥也找不着?遠水救不了近火,我可不敢走。”

汪仁聽得忍不住伏案大笑,道:“他要真欺負阿蠻,你難不成打得過他?”

“打不打得過且不提,他若欺負了阿蠻,打不過也得打上一架纔像話呀!”謝翊鄭重其事地道。

汪仁笑意不減,搖頭說:“可惜以你的年紀,學武也是晚了些。”

謝翊嘆口氣,“您記得勸勸我娘。”

“勸什麼?”汪仁微微斂了笑,定定看着他,“你武既不成了,難道也要落個文不成?”

謝翊:“……”

汪仁語重心長地道:“你瞧瞧你,打架是斷然打不過旁人的了,可至少把嘴皮子練練利索。多念幾本書,閒來無事拿出來酸酸旁人也是好的。人的舌頭,也是兵器,用得好了,照樣殺人不見血。”

謝翊繼續:“……”

“所以這回,我站在你母親那邊。”汪仁下了定論。

謝翊哭喪着臉:“連您都這麼說了,還有誰能勸得了她。”

“不過急倒是不必急,眼下局勢未明,此事過些日子再談也可。”汪仁安撫着。

“既如此,您教我練武吧!”謝翊忽然說道,“不論如何,學些拳腳防身也好,您說是不是?”

汪仁仔細打量了兩眼他的手腳,微微頷首:“三腳貓的功夫,應當多少能學一些,但這事得先問過你母親的意思。”

謝翊得令,面露喜色,又謝了幾句便先告退,一溜煙小跑着去尋了宋氏。

汪仁則慢悠悠站起身,看着他遠去的方向笑了笑,而後出了北城往謝姝寧那去。

他孤身而去,也不見謝姝寧,只悄悄見了燕淮,道:“放不下,就這麼着吧。”

燕淮一愣,過了會才慢慢回過神來,明白了他在說什麼。

倆人面對面坐着,桌上擺着一壺酒,可誰也沒喝。

燕淮低聲說:“您想好了?”

汪仁瞥他一眼,抿抿嘴未曾言語。

想好?

怎麼想得好。

“問也不問上一句,我死不了心。”良久,汪仁突然伸手提起酒壺,另一手抓起一隻倒扣着的酒杯,給自己沏了一盞仰頭飲下。

燕淮是過來人,聞聽此話感慨良多,可宋氏畢竟是長輩,他也不便多言,只得悶聲不吭地喝起了酒。

汪仁呢喃着:“喝完這壺酒,我就去問她。”

“壯膽?”燕淮下意識脫口接了句。

汪仁嗤笑:“我又不是你,壯什麼膽。”

可酒壯人膽,是真的。

又一杯酒入喉,“反正再怎麼壯,這心裡還是怕。”汪仁側過臉,盯着酒樓下方嘈雜的人流看,聲音裡透着幾分無奈,可這無奈裡又似乎含着兩分堅決,“可只要她願意,即便要同天下人爲敵我也絕不會放手。”

燕淮默然無聲。

很久以後,他依然清楚記得這一刻汪仁說話時的語氣。

也是這一刻,他忽然意識到,坐在自己對面飲酒的大太監,骨子裡卻是個比許多人都更爲頂天立地的大丈夫!

一壺酒飲盡,汪仁也果真施施然起身而去。

他酒量極好,出了酒樓,依舊不見半分醉意。出得東城,他沒有絲毫遲疑便回了北城。這一回,他沒讓人通傳,徑直便尋到了宋氏面前。宋氏正拿了把小剪子彎腰修着一盆花,微風徐徐,吹得她袖口微曳,綺麗生姿。

汪仁瞧着,酒未醉,這會卻醺然了。

他站在了幾步開外,淡然喊她:“福柔。”

宋氏聽見是他的聲音,毫不猶豫地轉過身來,揚臉微笑:“怎麼回來了,可是忘了什麼東西?”

“我忘了一件極重要的事要同你說。”汪仁點點頭道。

宋氏疑惑:“何事?莫不是翊哥兒的事?他先前已來同我……”

“不是翊哥兒的事。”汪仁佯裝泰然地打斷了她的話,眸中有着稍縱即逝的慌亂,聲音卻是一如既往的清潤跟平緩,“我還記得初見你時的那個冬日,延陵宋宅裡的那株臘梅開得極好,開得極動人……可那天真冷,冷得人直打哆嗦。南邊冬日也不大下雪,那一年的雪,卻下得頗大,地上都是雪,厚厚的積在那,一躺下去就陷進去半個身子,冷得渾身發木。”

“我躺下,就起不來了,脖子似乎也僵住了,只能睜着眼朝天上看。那枝臘梅正巧便橫在我頭頂上,一朵又一朵,紅得像血。我就想,就這麼死了吧,死了也就好了,不會冷不會疼也不會難過。可其實,我一點也不想死……”

“彌留之際,我看到了你。”

“那時的你才這麼高。”汪仁擡手比劃了下,“鞋子上還綴着南珠,線鬆了落在雪裡,被我偷偷撿了起來。可惜後來入宮,沒能保住。”

他一臉的可惜。宋氏卻終於想起來了——

很多年前的那個冬天,她領着人偷偷溜出府,結果回府便發現,掉了她才讓人嵌在鞋上的粉色南珠……

原來是那一日!

正想着,她忽然聽到汪仁道:“我想娶你。”

宋氏傻了。

風靜靜地吹,花木輕輕搖曳着,倆人面對面站着,誰也沒有出聲。

良久,汪仁無聲地透了口氣,轉過身去。

“我很歡喜。”

他一震,飛快回身。

宋氏立在花前,眼神溫柔,彷彿帶着清晨初升的淡淡霧靄。

她說:“真的,我很歡喜。”

汪仁瞪大了眼睛,傻傻地問:“我……是不是醉了……”

“你沒醉。”宋氏輕笑。

他驀地飛奔過去,一把將她摟住,“我就知道,我才吃了一壺酒當然沒醉!”

宋氏的臉卻刷的一下白了。

她聲音發顫:“剪……剪子……”

“什麼剪子?”汪仁滿腦子都是她那句歡喜,旁的什麼也不知了。

宋氏眼眶發紅,不敢推他,又擔心傷情,幾要哭出聲來:“剪子扎到你了。”

шшш●ttκā n●c o 他來時,她正在修剪枝葉,手上拿着剪子未鬆,誰知他突然就撲了過去,竟是紮了個正着。

“快看看傷哪了啊!”見汪仁仍是不動,她終於忍不住哭喊了句。

汪仁這才鬆開她,低頭朝身上看了看,血染衣衫,他倒先哄起了她:“你別哭,這麼點傷死不了人。”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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