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安伯夫人既然已經被高昌遠警告了,如今聽得齊妙竟然主張高諍再繼續留館,饒是她心裡百般不情願,甚至愈發憎恨齊妙了,她也不敢再吭一聲。
大奶奶吳彤卻是立刻慌了神。
她公爹再是吏部天官,這承安伯府裡裡外外多少口子人呢,天天人吃馬喂的,得多大一筆銀子?
若是小叔子高諍被齊妙攛掇得果真留了館,翰林院那般兩袖清風,要油水沒油水,要俸祿一年不過那麼一點祿米銀子,這不是用這一大家子的血汗養一個翰林麼!
那就算他們大爺得了世子之位,又有什麼用,還不是替他人做嫁衣裳,看似頂着個爵位風光無限,實則卻全便宜了小二房!
吳彤既是這般想了,又怎麼會善罷甘休,又見得老伯爺和她公爹聽了齊妙的話都拈鬚不語,想必兩位長輩也不贊成齊妙這個說法,她立時便冷笑出了聲。
“二弟妹這可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啊!”
“咱們家伯爺前年年根兒上是做了吏部天官是不假,可你知道不知道伯爺有多少俸祿銀子,養一個翰林又要多少銀子?”
“二弟妹是想叫承安伯府闔府都勒緊褲腰帶,一心供奉二弟做這個清貴不足、寒酸有餘的翰林,什麼時候享翰林福卻是孫子輩都未見得看見的事兒?”
齊妙既是猜到老伯爺和高昌遠是想掂掂她斤兩,等她將她的看法說出口後,她也便越發橫了一條心。
如果她猜錯了,實則這一大家子都盼着高諍也學她公爹當年早早出仕,她也一定要堅持己見!
要知道高諍已經跟她講過,他壓根兒就沒想要家中這個爵位,他想要的前程他自己會掙。筆`¥`癡`¥`中`¥`文 ~
所以他迎娶她那天,面對她爹爹給他出的題,他纔回答說他只有一條路,那就是踏踏實實留館三年整。
他都這麼想了,也都這樣回答她爹爹了,此時她不支持他,誰支持他?難道她願意叫他做個出爾反爾的小人?
更別論這個承安伯府的幾個房頭還都沒分家呢,早些出仕去替將來得了爵位的旁人比如高謙養家,還要連着二房三房一起養?
開什麼玩笑!
只是齊妙到底沒想到,她已經將她支持高諍留館的話說了,老伯爺與她公爹高昌遠還是沒言語。
難不成他們不止是想要掂量她的斤兩,就是眼下貿貿然開了口的大奶奶吳彤,也要被逼得在今日這個場合露出本性,這纔是老伯爺和她公爹想看到的結果?
因此上別看吳彤那一番話再咄咄逼人不過,齊妙卻是迎上吳彤的目光便淡淡的笑起來。
“大嫂這話實在是差矣。”
“我爲何要知道公爹每年有多少俸祿銀子呢?這可是身爲人媳該胡亂打聽的事兒?”
“至於大嫂你說翰林清貴不足寒酸有餘,這話我也不敢苟同,大嫂恐怕眨眼就忘了我方纔說的話了,非翰林不入內閣。”
“還有闔府上下都勒緊褲腰帶供奉我們二爺這種話,也還請大嫂今後不要再說了。”
“我們二爺雖然只是個小小庶吉士,難道沒有俸祿銀米?”
“且不說我們二爺留館時既不用四處應酬,也不用大把花銷,以免壞了名聲,他那份銀米便已經足夠他用了。”
“單說做了翰林後俸銀也會漲的,我也不是個不懂仕途經濟的,怎麼就輪到旁人奉養我們二爺了呢?”
“大嫂也別覺得我才嫁進來三五日,既沒當過這個家,便不配發問,我還就是想問一句了,究竟是誰在吃公中喝公中用公中,大嫂自己個兒心裡不清楚麼?”
吳彤那般咄咄逼人,已經令齊妙清清楚楚瞧見這個妯娌的潑婦本性,還有那滿身的小家子氣。
若放在她前世還沒改了性子的時候,誰敢這樣跟她說話、這樣故意羞辱她夫君,她早就該叫下人替她去掌嘴了。
就憑吳彤也配跟她耍潑辣?別看這位大奶奶還大她兩歲,她齊妙潑辣的時候,吳彤還梳着三丫髻呢!
可即便齊妙自認爲她如今已經不潑辣也不魯莽了,吳彤這般當衆羞辱高諍,就是羞辱她!
那就別怪她言語裡不夠客氣,直指高謙既沒功名官職,也不會打理庶務,並不曾給承安伯府高家賺過一兩銀子來!
她也不怕就坐在一邊的二房三房心裡不高興。
別看二老爺三老爺都不是什麼省油燈,動不動還想跳着腳靠一靠宮裡的賢妃娘娘,可這兩位老爺又少給高家賺錢了麼?
自打大老爺高昌遠二十三年前做了官,後來這高家又得了爵位,二老爺三老爺替高家打理的生意、哪一處不是蒸蒸日上!
細論起來這個家裡成了家的男爺們兒,也就是大爺高謙還沒什麼賺錢的路子,究竟誰養着誰,這不是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着麼!
吳彤的臉立時就在齊妙淡淡的笑容、話語卻字字如刀中燒得火辣。
原來小叔子這個庶吉士還不曾授官、就是有俸銀的?那她過去怎麼不知道?
如果這是真的,倒是他們家大爺成了那個白吃白喝的?
只是吳彤既然打定主意要對齊妙發難,如今也臊得不成了,她又如何能退縮?
妯娌已經一巴掌打在她臉上了,她一旦退縮,這個家裡從此恐怕再也沒她容身之地!
她也便強將滿臉的羞臊與憤怒都壓了回去,訕訕的笑了起來。
“二弟妹若是早說你也懂得經濟仕途,不論是二弟繼續留館,還是將來做個翰林都難免太過沒油水了些,我又怎麼會攔着?”
“二弟妹與二弟夫妻一體同心合力,二弟妹嫁妝又豐厚無比,哪裡就輪得到我操心了。”
齊妙的淡淡笑容頓時又深邃了些,看向吳彤的目光中又多了些些冷意。
她還當她及時反擊了這位大奶奶,便能叫這位大奶奶清楚,她的夫君不是隨便誰都能羞辱的。
敢情不是這位大奶奶沒聽出來,便是無論如何都不肯善罷甘休,羞辱便要羞辱到底?
先是說闔府養着高諍就罷了,如今又說高諍將來要靠她拿嫁妝養着、是個吃軟飯的?
“咱們上京城地處偏北,並不曾有那誇妝的風俗,我嫁進門來也不曾誇妝,大嫂怎麼就瞧見我的嫁妝豐厚無比了?”
齊妙一邊冷冷的看着吳彤,一邊凜冽的發了問。
吳彤到底沒有直指她要拿着嫁妝養高諍,她當然也不會自己挑明瞭說,再給高諍心裡撒上一把鹽。
可她的嫁妝再豐厚,那也是她的,輪得到旁人酸溜溜的掛在嘴邊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