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阿拉斯托

兩千多年前,這個世界有着比現在還要混亂的面貌。

傳說,在那個混沌的年代,魔界帝王曼杜斯用無窮的魔力打開了連接人魔兩界的通道,惡魔大軍浩浩蕩蕩地涌入人界。面對侵略者,人類奮然舉起了反抗的旗幟,然而在無論是身體還是魔力都異常強橫的惡魔面前,他們的抵抗是徒勞的。在戰場上,人類節節敗退,惡魔的大軍源源不斷地涌來,它們的身體幾乎是不死的,人類的屍體卻早已堆積如山。戰爭帶來了饑荒,死亡帶來了瘟疫。

人類,被逼上了絕境。

就在此時,一位意想不到的救世主出現了,他的名字叫做斯巴達。

傳說斯巴達是魔界最最強大的魔劍士之一,與魔帝曼杜斯並駕齊驅。當曼杜斯下定決心入侵人間界的時候,斯巴達卻站了出來,同幾位在魔界也只存在於傳說中的魔劍士一起,組成了保護人類的陣營。這些擁有高貴靈魂的魔劍士雖只有寥寥數人,卻都有着連曼杜斯也恐懼的力量。曠日持久的戰爭打響了,魔劍士們在與無數惡魔的對抗中漸漸犧牲殆盡。目睹過戰友死亡的斯巴達,終於來到了魔帝面前,揮起手中的巨劍,將曼杜斯的胸口刺穿,封印了起來。

斯巴達封印了魔界之門,隨後便不知所蹤。

沒有人知道,這場傳說並未完結。

與混沌荒蕪的魔界相比,人界實在有着太大的誘惑力。千年以來,人界與魔界之間的時空狹縫被醉心於魔法的人類以及不甘寂寞的惡魔打開了一條又一條通道,偶有魔鬼作惡於人間。迷惘的人類被惡魔誘惑,竟然出現了曼杜斯的信徒。其中一位名叫馬萊特的伯爵,憑藉巨大的財富和威望在這座島上建立了用來祭奠魔帝的城堡,並以自己的名字命名。

最近幾年,人間與魔界的界限日漸模糊,像無名魔那樣原本只存在於魔界的鬼怪紛紛在人間出現。

我想,唯一能夠阻止他的人,就只有擁有斯巴達之血的你了,但丁先生。

是的,我聽說過關於你的傳言。二十年前,隨着斯巴達的不知所蹤,一些聞所未聞的惡魔殺死了你的母親和哥哥,我知道那刻骨的仇恨之火仍然在你的胸中熊熊燃燒,Devil May Cry事務所就是你爲了打探殺死母親的兇手的情報而設立的。

我想,你要的答案也許就在這裡。

翠茜的講述兀自迴盪在耳邊,但丁站在懸崖邊上,仰望近在咫尺的城堡。

很難相信這是人間的景象:黃昏時分,鏽黃色的天空如混沌般波譎雲詭,那座佔據整個小島的城堡籠罩在沉沉的霧靄中,像靜伏的雄獅般陰晴不定。滾滾海浪不甘示弱地拍擊着這座孤立的小小城池,如雄獅時急時緩的心跳,令人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非常強大的魔力波動。”翠茜張開雙臂,感受着這座詭秘的古堡帶來的奇異的充盈感。

“上一次,我接受委託來這裡調查之時,就已經感覺到了這地方的異常。這座古堡中處處都是詭秘的機關和魔物,那時……”她頓了頓,似乎還在爲上次的經歷感到恐懼,“那個怪物的可怕之處無法用語言說明,我差一點就回不來了。還有那把魔劍,輕輕一碰,就幾乎令我昏厥,當我回過神來,身上就多了這股奇妙的力量。”

她輕輕攤開手掌,金色的細小閃電在指尖流竄,自如地在她的神經中傳導,帶來陣陣**:“有了這股力量,我可以隨意刺激自己的神經,輕易做到從前想都不敢想的動作,將這股電流發射到體外造成炮彈般的殺傷效果也易如反掌。難以想象,單單是碰到那把劍,我就得到了這樣的力量。假如……假如可以駕馭它的話……”

“我不建議像你這樣的美人整天就想着打打殺殺。”但丁打斷了翠茜,隨即一腳踹開了古堡的城門,徑直走了進去。鑑於上次的恐怖經歷,翠茜每走一步都格外謹慎,但丁卻彷彿什麼都不放在心上似的,大大咧咧地踱着步子。來到古堡前,他一劍將大門劈成四半,絲毫不理會翠茜惱怒的目光——這傢伙難道從來不知道什麼叫打草驚蛇嗎?

“哇喔,開門見山,我喜歡這種風格。”二人走進古堡大廳,一座約三米高的純白色雕像便出現在眼前。那是一個身材魁梧的“人”,背後純白色的羽翼微張,無論是神情還是氣勢都有一種普通天使所不具備的感覺,讓人心神一凜。

不知是誰將一柄劍身雕有蝙蝠翅膀的巨劍插在了雕像胸口,未埋進的那一半劍身在夕陽的照耀下熠熠生輝。望着但丁嘴角的笑意,翠茜瞬間明白了他在想什麼:“沒錯,就是那個東西。我勸你不要碰它,那力量實在太強了,而且動它會把那個怪物也引出來的!”

但丁似乎沒有聽到似的,繼續向前走去,正當他想要縱身躍起取劍之時,一陣電流忽然以肉眼看不見的速度竄過劍身,緊接着,像是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拔出來似的,巨劍猛地從雕像上抽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向但丁,正中心口!

巨劍將但丁直挺挺地釘在了地上,但這樣的物理攻擊對擁有不死之軀的魔人無法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但丁輕哼一聲,想要站起來。

劍身猛然爆發出耀眼的電流!

以心臟爲中心,無匹的魔力隨着細小的紫色閃電浸染他的全身。雷殛之痛只有一瞬,他剛要發出痛苦的咆哮,一切感覺就都消失了。恍惚間,胸口的巨劍竟已消失,他站起身來,茫然四顧,發現眼前的世界已截然不同。

他站在丘巒起伏的平原之上,腳下的沙土散發着人類世界永遠也不會有的熱量。到處都是鮮血,紅色,紫色,綠色,無數奇形怪狀的殘肢分佈在四周,空氣中瀰漫着刺鼻的血腥,彷彿上等的燃料,在無際的穹廬中爆起蒼紅的火焰,像海浪般翻滾着。

這裡是地獄,是兩千年前那場傳說之戰的場所。

遠處,無數魔物朝這裡奔來,震天的喊殺聲敲打着他的鼓膜。半空中,陸地上,到處都是猙獰的醜惡嘴臉。就在他不知所措之際,一道夾雜着雄渾力量的閃電從天際落下,血肉四濺,烈火遍地,藍紫色的電流以閃電落點爲中心四散開來,輕易便將惡魔大軍擊潰!

一個偉岸的身影忽然出現在但丁的視野中,他一揮劍,便有數百惡魔身首異處。遠方的烏雲中忽然出現三個紅色的光點,難言的威壓讓但丁瞬間悚然,幾乎是一瞬間他便意識到那是什麼東西的三隻眼睛。魔劍士振翅高飛,舉劍向那眼睛斬去。巨眼與魔劍同時爆發出威力無匹的電流,在空氣中撞擊,焚燒,無數身處當中的魔物慘叫着化爲飛灰。

紅色的電束猛然光芒大振,魔劍士渾身一震,似是力有不逮。

——你已是強弩之末,魔劍士。

陡然間,無數古老的符文從空氣中顯現,形成數百個魔陣,將魔劍士重重包圍!

——長眠於古老的大地吧!

魔陣猛然間光芒大作,發出絢麗的光彩。刻滿梵文的魔法飛彈,灼熱的火焰球,無堅不摧的激光……無數華麗至極而又威力無比的攻擊瞬間將魔劍士重重包圍!

轟!轟!轟!轟!轟!

魔力攻擊盡數轟擊在疲於閃避的魔劍士身上,各色魔法的絢光刺瞎了無數惡魔的眼睛!

良久,華光盡褪,煙塵漸落。但丁極目遠眺,半空中,魔劍士的身影仍傲然挺立!

雖然,已是迴光返照。

猛然間,他的身影再次電光大作,天空中烏雲聚攏,山雨欲來!

“我永遠不會向你屈服。”他輕聲說着,但丁聽到了。

最後一次,魔劍士重劍一揮,千雷萬霆,滾滾而下!

電閃雷鳴間,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又是一片屍橫遍野!

——這是我最後的抵抗,但這場戰爭並未結束。

——我的身軀將化爲牢籠,你將被禁錮在此,當我的同胞返回之日,就是你的終結。

豁盡最後的力量,魔劍士終於再也支撐不住,電光消解,化爲一團藍紫色的光芒朝但丁徐徐飛來。懷着敬畏,但丁伸手接住,魔劍士的靈魂如此偉大而溫和,古老的氣息瞬間征服了但丁,光球在他的手中幻化成那柄巨劍。

魔劍士輕聲低語。

——是斯巴達的兒子嗎?

是的,英雄。

——戰友的血脈,帶走我的力量,去對抗那個殘酷的暴君吧。

遠古戰場的影像漸漸潰散,但丁的雙眼猛然睜開!

他站起身來,滿意地撫摸着劍身,藍色電流兀自不停竄動,顧不上理會翠茜詫異的神情,他閉上雙眼,聆聽魔劍士最後的聲音:

——我的名字叫做阿拉斯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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