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維吉爾

翠茜走在昏暗的地道中,她的第一個任務已經完成。

腰間還殘留着他臂膀的觸感,身上似乎還能感覺到他的體溫。

危險來臨時,他連一秒都沒有猶豫就將自己推開,寧願自己承受烈焰焚身的痛楚。

是的,他有不死之身,但那又如何?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被燙得焦黑的手指。

她潛伏在暗處,觀望着他與Phantom的決鬥。

多麼瀟灑啊,在那樣險惡的環境下他依然毫不畏懼,從容以對。

但他終究還是憤怒了,因爲Phantom侮辱了那些曾爲自由而戰的魔劍士,侮辱了他的父親。

那一刻,他的表情前所未有地寒冷。

即使如此,在Phantome被擊敗以後,他還是站在對手面前,堂堂正正地報出了自己的姓名。

一改平日的風格,沒有嘲諷,沒有譏笑,他展現出了對戰敗者的尊重。

這纔是真正的武者之風。

一想起他的種種神情,她的心就前所未有地狂亂,五味雜陳。

出生以來,她還從未如此慌亂過。

那股倏然掠過心底的悸動,究竟是什麼?

——“那個呀,就是所謂的一見鍾情吧?”

一個輕柔的女聲忽然從心底響起。

一見鍾情?你是說,是人類所謂的愛情?”

——“嗯,就是這麼回事。”

這怎麼可能,我才認識他多久……”

——“傻孩子,人類的感情本來就是這麼不可思議呀。”

人類……我算是人類麼?”

——“你當然是吶。”

“可我。。。慢着,你爲什麼這麼肯定?

——“因爲那種感覺,我也有過呀。”

你也有過?”

那個聲音輕笑着,突如其來地,翠茜心中泛起一陣暖意,腦海中無數片段翻飛飄舞,恍惚中,似有一抹紫色的身影走來——伊娃。

他輕聲呼喚,嘴角泛起一抹溫柔的笑意。

他的面孔逐漸清晰,單邊鏡片被輕輕摘下,露出無比熟悉的雙眸。

原來是他……

翠茜忽然愣住了,那雙湛藍的瞳仁,似乎在哪裡見過?

是的,她見過另一雙一模一樣的眼睛,只是那雙眼眸卻被孤獨和冷漠所佔據。

——那個人……就是但丁吧?

“翠茜!”

一陣冰冷的聲音猛然將她拉回了現實,像個剛剛從湖中被拉出來的溺水者般,她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隨即單膝跪地。

“主人,您在召喚我?”

“翠茜,尼洛沒能殺死但丁,執行第二部分計劃。”

第二部分計劃?

這一刻,始終還是躲不過麼……

翠茜頓了頓,說:“是的,主人。”

手中依然傳來劇烈的焦灼感,但丁回到古堡中,終於在一個房間裡找到一 盆清水。

“呼,這傢伙還真有兩下子。”

左臂傳來的清涼讓他好過了很多,定下神來,他開始打量這房間。

“這兒原先的主人一定很臭美。”但丁走到那面一人高的鏡子跟前,順便理了理自己的頭髮,拍拍身上的灰塵,鏡中的自己略顯狼狽,剛纔的戰鬥確實讓他消耗不小。

“該走了。”他嘟囔一聲,最後瞥了一眼鏡子,轉身準備離開……

阿拉斯托忽然發出蜂鳴,似是感應到了什麼。

他驟然停下了腳步。

——好像有什麼東西不對勁?

回過身來,他猛然幻化成阿拉斯托,魔人感官被提升至極限,掃視着整個房間……

一切如故。

他爲自己的大驚小怪感到莫名其妙,自嘲地笑笑,再次朝門口走去。

——不,不對!

他猛然意識到了什麼——就在同一瞬間,身後驟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魔力波動,氣勢之強遠遠凌駕於Phantom之上!

呼呼風聲尚未來得及傳入耳朵,阿拉斯托已以音速回身,堪堪擋住那霸道無比的一劍!

電光閃耀,他驚訝地望着對手——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上正掛着挑釁的笑意。

不僅如此,手中的巨劍,破損的紅色風衣……

對手的一切竟都與自己一模一樣!

但丁一邊與他角力,一邊用餘光觀察那面鏡子——果然,那裡面已不再有自己的影子。

在剛纔的驚鴻一瞥中,他發現了蹊蹺——自己變身爲阿拉斯托的形態之時,鏡中的但丁卻沒有任何變化,那根本不是他!

猛然間,二人同時發力,各自退後數步。

冒牌貨的身上忽然開始散發出如血腥般濃重的鬥氣,深紫色的氣息將他自身包圍起來,電光縈繞,魔力四處流竄,一陣驚世駭俗的波動猛然爆發!

鬥氣瞬間將房間吹的一片狼藉,鏡子已被震成齏粉,破碎的鏡片遍灑於地。

煙塵散盡,魁梧的身影漸漸顯現:比但丁高出一頭的身軀散發出無比的威勢,通身彷彿穿着深紫色的鎧甲,無數凝聚着魔力的符文不時閃過一陣流光。

兩隻彎彎的尖角自頭頂延伸而出,恍若煉獄圖景中的惡鬼。他的手中擎着一柄深紫色的巨劍,無比沉重的劍身散發出似乎比劍士本身還要強大的魔鬥氣。

這個對手與Phantom不同,但丁感覺得到。

“很強力的試探……不過這樣的對手纔有趣,不是嗎?”

阿拉斯托猛然發出一陣難言的悸動。

但丁審視着對方,嘴角掛起興奮的笑容:“自我介紹一下?”

對手一言不發,猛然以看不見的身法瞬間出現在陽臺邊,衝但丁擺一擺頭,然後縱身躍出,人人都能看出那個動作的挑釁之意。

“哈,你也覺得這裡有些狹窄麼?”說着,但丁也衝了出去。當他從窗戶中衝出的時候,身體已經擺好了防禦的架勢,但對方卻毫無偷襲的意思,只是端端正正地站在那裡,等着但丁落地。

“我已經有點欣賞你了,黑麪俠。”但丁笑着擺好架勢,阿拉斯托瞬間雷光閃爍。

——開始吧。

一個聲音呼喚着,只是沒人能聽到。

轟!

毫無徵兆地,二人的身影猛然在他們前方的空地上出現!

紫羅蘭和阿拉斯托正面相撞,紫色的氣息與藍色的電光在空氣中爆發,迸出點點火花。難以想象的巨力衝擊着大地,只是一擊,腳下的地面已開始崩裂!

“再來!”

他們同時收劍,再拼!

前所未有的魔鬥氣在馬萊特島上瀰漫,海鳥感覺到不祥的氣息,紛紛遠離。

戰鬥中心,電光與紫氣互相交織,以極快的速度在周遭流竄纏繞,但他們本身的速度比閃電還要快!

人眼已經追不上他們的身影,只能在偶然間瞥見一縷紅色或紫色的光。

魔力的氣場已經影響了天象,在他們頭頂,無數烏雲開始聚攏,以戰鬥中心正上方爲心,猙獰的漩渦朝大地張開了巨口!

轟!

又一聲巨響傳來,蒼藍與緋紅的身影猛然在支離破碎的地面正中出現,二人各盡全力架住對方的巨劍,身形雖不動了,各自的魔鬥氣兀自在空氣中撞擊,爭鬥不休!

“你輸了!”但丁大吼一聲,猛然改變姿勢,阿拉斯托一百八十度轉彎,削向黑騎士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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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輸的人是你!”

紫羅蘭陡然下沉,角度一變,將阿拉斯托的攻勢引偏,趁着但丁身形不穩的空當,猛然飛起一腳將對手踹出老遠!

“你完了。”他的聲音猛然從但丁耳邊響起。

但丁尚未回過神,喉嚨忽然一陣傳來劇痛,黑騎士緊緊地扼住了他的脖子,將他舉了起來。

“你的力量也不外如是,死吧!”他冷漠地盯着但丁,手上逐漸加力,後者不停地掙扎,忽然間,一點紅光吸引了黑騎士的視線。

“這……這是……”劇烈的掙扎中,但丁胸口的項墜露了出來,橢圓的紅寶石映出黑騎士的面孔,這小小的項墜竟有種異常熟悉的氣息……

紫羅蘭發出興奮的鳴動,魔鬥氣同時竄入兩個人的腦海,喚起深埋已久的記憶!

“啊——”紫羅蘭微微顫抖着,腦海深處,一股異樣的感覺如火種般點燃了每一根腦神經!

大腦在劇烈地燃燒,那些似曾相識的記憶碎片開始瘋狂地切割他的靈魂,金色的長髮,紅色的寶石,還有身邊那個小男孩的笑臉……

“媽媽,我想要那個藍色的!”

“媽媽,我也想要!”

“要讓着但丁哦,維吉爾。你可是哥哥吶。”

“但……但丁……?”他情不自禁地叫出了那個名字,卻發現那名字對他而言毫無意義。

一種熟悉的感覺從脊髓直衝大腦,劇痛傳來,他險些放開已處於半昏厥狀態的但丁。

“不……必須殺了你……”不顧腦中的劇痛,他的右手再次加力!

“放開他,維吉爾!”

曼杜斯的聲音猛然響起!

“你說什麼?”

“他太弱了,現在殺死他毫無意義。”

“我管不了那麼多!”他咬牙說道,這個對手帶給他一股強烈的不安,讓他忍不住想置之於死地!

“難道你要做一個懦夫,殺死一個還在襁褓中的對手?這樣的膽小鬼是不會得到承認的!”

“你!”維吉爾咬咬牙,終於放開了但丁,腦中的痛苦也隨之驟減。

“回到我的身邊來,不用擔心,你一定還有機會的。”

“哼。”維吉爾望着不省人事的但丁,不知怎的,心中竟暗暗鬆了口氣,“下次再見,就是你的死期!”

蒼藍色的身影倏然從廢墟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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