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閒從來沒有如此渴望滅掉一個對手，但這一次，他在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滅掉段漠。
那怕不擇手段。
想着這些的時候，他甚至已經忘掉了身上所承受的痛楚。
忽然一種複雜的情緒涌上了他的心頭：焦急、傷心、害怕、憤怒……
他的鼻子酸酸的，眼圈泛紅，幾乎要控制不住大哭起來了。
“哈哈，這小子終於怕了！”
“喲喲喲，所謂的六市霸主，這是要被打哭了嗎？”
“我還以爲多麼他的骨頭都多硬呢，也不過如此！”
寸頭長髮等九個高階半鬼，一下子發現了李閒的異常情緒，都嘲諷起來。
不過他們手上的傢伙什，可絲毫沒有放鬆。
一鞭子下去，皮開肉綻；一棍子下去，隨着棍子斷成幾截，李閒的胳膊幾乎被砸掉……
傷口不斷復原着，速度絲毫不見減緩。
“媽的，這小子的元魂太強了！”寸頭長老吼道，“硬骨子也好，哭鼻子也罷，兄弟們，只管給我狠狠地收拾他！”
各種越加猛烈的攻擊，像狂風暴雨般襲來。
這所有的痛苦，都是李閒能承受的，只是那複雜的情緒，讓他有些承受不住。
他很清楚，那情緒是通過鬼王咒術，他所共享到的林薇的情緒。
這段時間以來，隨着林薇經歷的事情越來越多，她變得越來越強大，人類女孩常見的那些多愁善感，在她身上越來越少了。
無論多麼苦，她都學會了坦然面對，再也不像當初，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
所以李閒也很少再共享到她的負面情緒。
但像這一次，如此強烈的負面情緒，他還是第一次在林薇身上感受到。
他的目光穿過那迎面而來的刀槍棍棒，朝着林薇暈倒的地方看過去。
林薇已經醒過來了。
她在平坦的山路上蹣跚着，正心疼地看着李閒。
雖然她受了那麼強烈的撞擊，但好在她沒有什麼明顯的外傷。
四目遙遙相望，林薇越發止不住那婆娑而下的淚水。
世上最痛苦的事兒，莫過於看着最在乎的人在自己的眼前受苦。
林薇朝着李閒的身邊跑來，但她很快便摔倒了；她爬起來再跑，再摔——那看起來平坦的山路，其實只是幻術半鬼打造的幻象，事實是林薇正置身在一片亂石之間，每走一兩步就會被那突兀的石塊絆倒。
連連摔倒的林薇，索性也不再站起來了，她就那麼爬在地面上，手足並用地在那被幻象擋住的亂石間前進着，一點點地向李閒靠近着。
雖然不知道該怎麼救李閒，但她也要儘快出現在他的身邊，哪怕拼命去推開那些惡鬼，哪怕替他擋一些攻擊……
幻術半鬼見狀，手一揮，林薇只覺得腳下一滑，她整個人都跌進了一個陰森的地洞裡。
這一次，她的鼻子一下子撞在岩石上，痠痛難忍，她伸手一摸，手掌上全是殷紅的血。
自從魔化過之後，林薇的身體逐漸發生着變化，肌膚雖看起來比從前更加嬌嫩，但身體的強度卻早已超越普通人類。
若非撞到鼻子，普通的磕磕碰碰，最多鼻青臉腫，很少會再流血。
此時，一滴鼻血滴在了地面上，眼前的世界就像錯位了似的，輕顫了一下，全都回歸了正常的位置。
本來展現在林薇眼前的那個陰森的地洞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獵人廢棄的陷阱。
林薇已經意識到之前看到的是幻境。
而她的鮮血滴在幻境裡的時候，幻境立即就消失，這樣的情形也已經出現過兩三次，這一次，她忽然悟過來了：莫非自己的血可以破除幻境？
——其實李閒早就知道這一點了，但他從未告訴過她，一是希望林薇把她自己當成是一個普通的人類，享受一個普通人平淡的幸福；二是擔心遇到類似的情況時，林薇會傻傻地以自殘來化解困境。
這個念頭林薇也只是一閃而過，她當即便爬起來，試圖爬出這廢棄的陷阱。
陷阱雖然沒有之前看到的那地洞恐怖，也沒有倒鉤尖刺什麼的，但陷阱的四壁又光又陡，無論她怎麼努力，都爬不上去。
她就像希臘神話中那受到諸神懲罰的西西弗斯，不斷把巨石往山頂上滾，每每未到山頂巨石就又滾下山去，不斷重複，無休無止。
惡鬼們擊打李閒的聲音持續不斷地傳進她的耳朵，想着李閒受折磨的畫面，她終於崩潰了。
等她爬上去的話，只怕李閒早被他們害死了！
林薇大哭着，揮拳砸着自己的肩頭。
她恨自己的無能爲力！恨自己爲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不能長出翅膀！
只要能救出李閒，她寧願自己永遠處在魔化的狀態，哪怕每天都生活在孤獨、痛苦和絕望之中，她也認了！
“魔化！快魔化！上蒼啊，快讓我魔化吧，我需要翅膀，我需要拯救李閒哥的力量……”林薇一邊仍拼命地往陷阱上爬，一邊像夢囈一般地乞求着。
當林薇又從攀爬了幾米高的陷阱壁上跌落下來的時候，她徹底絕望了。
她蹲在陷阱底部，抱着自己的雙膝無助地抽泣起來。
忽然，她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些異樣，就像過了電似的，隱隱的，她感應到了兩股力量，在她的身體裡互相糾纏着，互相對抗着。
…
…
“快看，什麼時候幻境消失了？”一牆術半鬼問道。
那幻術半鬼見狀，也疑惑道：“我只顧着收拾這小子，都沒留意——”
因爲他打造的幻境和真實的山坳完全一樣，只不過有些錯位而已，所以幻境消失了一會兒之後，他們才意識到。
“可能你的七級幻術只是暫時的，打造的幻境不穩定吧。”寸頭長老道，“消失就消失吧，李閒這一會兒的傷勢復原的速度慢多了，想必已經傷及他的元魂了，但還不夠，還不足以制服他。咱們折騰時間不短了，都加快速度，把他的元魂徹底弄傷，儘快帶着他回去覆命。”
即便如李閒這樣的天級半鬼，也經不過如此折磨，李閒的精神已有些萎靡不振了，傷口復原的速度慢了數倍，新傷舊傷完全疊加在了一起。
但聽到幻境消失後，他一下子猜到是林薇流血的緣故，他知道林薇的血可以破幻境。
一直通過鬼王咒術接收着林薇負面情緒的他，知道林薇雖然絕望痛苦，但她的身體應該是無大礙的。
這一點讓他稍稍覺得放心。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覺得雙肩劇烈地疼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