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九葉青蓮的荷葉顏色不難看出,它對應的是地格九階,這也註定它的功效止步於太玄,這一點根本就不需要向黑衣老者求證,稍微有點腦子就能推斷出來,若是問了,唯一的後果就是被黑衣老者再度鄙視。
再者,倘若九葉青蓮真的能夠超越地格九階,黑衣老者自己早就服用了,不用晉身金仙,便是晉身天仙也能延壽不死。
只睡了兩個時辰吳中元就醒了,醒來之後圍着島嶼又轉了一圈兒,這處島嶼近水的地方都種植了一些奇異的植物,這些植物都是有毒的,而且這些植物散發出的氣味混合之後毒性會數倍疊加,大量毒氣凝聚在島嶼周圍,縈繞不散,也虧得他百毒不侵,換成旁人根本無法踏足這處海島。
吳中元起的早,猴子起的也早,這隻猴子也不懼怕島嶼的毒氣,此時正在島嶼各處竄行,將誤入島嶼的死鳥扔進海里。
這隻猴子的智商比普通猴子要高,知道吳中元和黑衣老者是一起的,便不攻擊他,偶遇之後還吱吱叫了幾聲,貌似是在與他打招呼。
黎明時分,黑衣老者起身出門,喊了吳中元過去,帶着他熟悉島上的情況,包括各種果樹的特性和管理時的注意事項,島上有很多果樹,大部分都是陸上沒有的品種,白衣女子食用的只有爲數不多的幾種,她是上靈脩爲,等同天仙中階,已經不食人間煙火,便是一直不進食也不會餓死,但是卻會感覺飢餓。
白衣女子的生活也很有規律,日出之前會去到東山峭壁,自那裡等待日出,一直到中午時分,然後回到住處撫琴,之後就是大笑和痛哭,午後會一直髮懵,三更時分會躺臥片刻。
猴子的任務就是每天給她送兩次食物,還有就是清除她必經之路上的障礙,引她去峭壁,再將她引回來,白衣女子走路的時候眼睛是不看路的,如同夢遊,諸多舉動更像是出乎習慣或是本能。
吳中元沒有追問關於白衣女子的情況,以他目前的靈氣修爲,不可能修復損傷的元神,再者,這裡是一處位於龜背上的島嶼,倘若那片丹田護甲變色,就說明她等的人回來了,玄龜會將她帶去約定的地方。
他需要做的就是盡忠職守,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餘下的不該他管,他也管不了。
島上的樹木很多,一天之中吳中元不可能記得住那麼多樹木各自的特點,此外,黑衣老者還必須讓猴子接受他這位新領導,除了語言的表述,還得做出一些虛假舉動,讓猴子明白他比黑衣老者更強大,黑衣老者也得臣服於他。
在黑衣老者和白衣女子居住的石室上面,還有幾處破舊的樓閣,其中一處樓閣裡掛着一面碩大的銅鑼,當島嶼周圍縈繞的毒氣散去的時候,猴子就會敲響銅鑼,白衣女子聽到鑼聲就會散出靈氣將島嶼整個罩住,玄龜會受重下沉,將島嶼沉入海底,一個時辰之後玄龜會重新上浮。
這是一種應急手段,爲的是防止有人破壞毒霧侵入島嶼。
如此這般過了幾日,黑衣老者的話越來越少,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待在自己的住處,也不往白衣女子的住處去,可能在他看來與白衣女子待在一個房間裡是對她的不敬和冒犯。
見黑衣老者這般,吳中元確信他是真的大限到了,便是有心請教也不便進去打擾,每日多在林間勞作,猴子有時候會來林中看他,他也不與猴子太過親近,不是他討厭猴子,而是黑衣老者叮囑過他,不能與猴子太過親近,不然這傢伙會上頭上腦。
猴子總歸是猴子,生性頑劣,再怎麼約束也不可能安分守己,雖然此時沒什麼頑劣舉動,但眼珠子亂轉就不對,失去了監管,時間一長肯定會懈怠差事。
有時候感覺時間過的很慢,但是等到到了最後的那一天,回頭再看,便會感覺時間過的很快,第七天的午後申時,黑衣老者離開石室,衝吳中元落腳的草亭走了過來,兩隻手裡各拎着一個酒罈。
見黑衣老者衝草亭走了過來,吳中元急忙起身迎了過去。
黑衣老者將左手酒罈塞給吳中元,“陪我喝一杯。”
“你這杯子可夠大的。”吳中元笑道,他知道黑衣老者此舉意味着什麼,但他不想把氣氛搞的那麼悲涼。
“千年佳釀,能喝到是你的造化,”黑衣老者笑道,“可惜呀,便是當年我糊了三層封泥,年頭長了,仍然散去不少,這兩壇原本都是滿的,現在只剩半壇不到了。”
吳中元晃了晃酒罈,發現的確只剩下了半壇,此時黑衣老者已經自草亭裡坐了下來,傾斜酒罈,小心的拍打着壇口的泥封。
吳中元坐在他的對面,學着他的樣子做着同樣的事情。
“喝完這壇酒我就要上路了。”黑衣老者語氣很是平靜。
雖然知道今天是黑衣老者的大限,聽黑衣老者這般說,吳中元仍然免不得傷感,強顏歡笑,“什麼時辰?”
“日落時分。”黑衣老者說道。
吳中元轉頭西望,此時距日落只剩下不到一個時辰了。
黑衣老者拍碎酒罈上的泥封,清去浮土,託着酒罈喝了一口,“嗯,還不錯,只是酒氣淡了些。”
吳中元也嚐了一口,有些東西並不是越新越好,但也並不是越老越好,這壇酒儲藏的年頭太長了,酒氣散發的很是嚴重,醇厚有餘而酒勁兒不足。
黑衣老者放下酒罈,長出了一口氣,“我知道你心中仍有許多迷惑,但能與你說的我都說了,你也莫要再問我什麼,我乃異類之身,你是七竅人類,你我並不是同一陣營,我所說的,所做的,實則已經越界了。”
“我如果有心詢問,之前幾日早就開口了,怎會等到現在,”吳中元隨口說道,“你以九葉青蓮相贈,已經是對人類莫大的幫助了。”
黑衣老者擺了擺手,“你錯了,我並不想幫助人類,我只想幫助你,早些時候我說封印消失之後你活不過一個對時,並沒有危言聳聽,以你目前的修爲,你的確無力自保,若是晉身太玄,再得一衆幫手,或許還能勉力一戰。不過你也不要太過樂觀,我送你九葉青蓮也只是爲了讓你輸的心服口服,以免他日心存僥倖,鋌而走險,送了性命。”
吳中元託着酒罈禮敬先飲,放下酒罈出言問道,“你爲何如此輕視人類?”
黑衣老者受敬亦飲,然後說道,“你又錯了,我並不是看不起人類,我是看不起所有弱小的存在,五千年中我見到了許多,也明白了很多,我發現越是強大的存在就越是光明,越是弱小的存在就越是猥瑣,弱者爲了活命求生,是沒有底限的,什麼卑鄙無恥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吳中元剛想開口,黑衣老者便擡手阻止,“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強者對弱者的奴役和保護是共存的,只要服從強者的奴役就能得到強者的保護,不服從就會遭受懲罰,你仔細想想,所有的事情都是這樣,你們人類也是如此,你們在保護子民的同時,會不會爲他們定下規矩?若是他們不予遵守,你們是不是會給予懲罰?你告訴我,管束與奴役的區別是什麼?”
黑衣老者所說的這個問題吳中元此前還真沒想過,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
黑衣老者又道,“你們對弱者的保護也是建立在他們遵守你們定下的規則的基礎之上,這本身就是一種奴役,只是輕重程度有所差別,既然如此,你們爲何還要抗拒強者的約束,只要服從他們,他們就會保護你們。”
“我們不需要他們的保護,也不接受他們的奴役,”吳中元說道,“另外約束和奴役也是有差別的,正所謂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規矩必須有,制定者本人也遵守就是約束,制定者本人不遵守就是奴役。”
黑衣老者之前的問題吳中元沒有想過,吳中元的這番言論黑衣老者之前也沒有想過,故此他並未進行反駁,而是抓起酒罈又喝了一口,“我與你一個建議,想不想聽?”
“想。”吳中元正色點頭,他不贊同黑衣老者的一些看法,卻不排斥黑衣老者對他的善意。
“提前打破封印釋放獸族,”黑衣老者說道,“你們實力太過弱小,想要全身自保,必須與獸族聯手。”
吳中元沒有接話,不得不承認黑衣老者的建議有一定道理,但此事關係重大,利弊皆有,需要慎重權衡。
見吳中元皺眉,黑衣老者又道,“人類的生死我並不關心,但我不想你死。”
吳中元笑了笑,“好生坦率,你的建議我會鄭重考慮,若我有心釋放獸族,當如何打破封印?”
“不知道,你也不用詐我,這是個心血來潮的建議,不是處心積慮的陰謀,”黑衣老者衝吳中元擡了擡酒罈,“喝酒。”
吳中元喝,黑衣老者也喝。
“還有多長時間?”吳中元問道,修爲精深的人都可以內窺自己的經絡和氣穴,能夠準確的估算出自己大限的具體時間。
黑衣老者閉目沉吟,片刻過後睜眼開口,“半個時辰。”
“還有什麼要與我交代的?”吳中元問道。
黑衣老者搖了搖頭。
“我還不知道您的姓名。”吳中元說道。
“我沒有姓名。”黑衣老者說道,見吳中元皺眉,黑衣老者笑道,“我真的沒有姓名,主上當年一直喊我雀兒,你總不能也這麼喊我吧?”
黑衣老者笑,吳中元也笑,女人給坐騎起名字總是帶有一股脂粉氣。
“你是什麼修爲?”吳中元問道。
雖然不知道吳中元爲何有此一問,黑衣老者仍然回答了他的問題,“不過太虛。”
“太虛修爲便能在我穿戴了青龍甲的情況下置我於死地?”吳中元又問。
“你便是穿戴了青龍甲,也不可能逃出我的掌控。”黑衣老者頗爲自信。
“若真是這樣,封印消失之後我可能真的活不過一個對時。”吳中元說道。
“那倒未必,青龍甲還是有些用處的,除了我,沒人能快過它。”黑衣老者說道。
“你飛的很快?”吳中元問道。
“四海八荒,我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黑衣老者豪氣干雲。
“再飛一回?”吳中元壞笑。
“哈哈哈,”黑衣老者抓起酒罈將餘下的酒水一飲而盡,“好,再飛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