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臂鬼依舊處於一種恍惚的狀態。
這就行了？
就這麼簡單就答應了？
要是真按照長公主殿下的說法，此次屠殺霜月城背後真有慶國皇帝的允諾，或者說，幕後黑手就是這位皇上，而平南王就是一個執行任務的工具人的話，那收集平南王的罪證，不就是在跟皇帝作對嗎？
想到這裡。
單臂鬼一張鬼臉顯露出一絲衰敗。
別看他打響正義秩序的行爲也是在跟皇室作對，但他那不過是小打小鬧，連驚動皇帝的資格都沒有。
然而收集平南王屠殺的證據，那是確確實實在跟皇帝作對，滿朝文武又不是傻子，都知道指揮一位鬼神級的親王背後，肯定離不開一國皇帝的命令。
這也就意味着，罪證擺開的那一天，不是皇帝被拉下馬，就是所有知情人統統死光。
長公主殿下身爲皇長女，爲什麼要幹這種不利於皇室，不利於自己的事？
難不成……
單臂鬼想到了某種大不敬的念頭。
隨後。
他又看向了一旁，眉飛色舞，像是在興奮的沈健，遲疑了一下，張口道：“沈大人，你跟我們一起去？”
“怎麼？霜月城還有什麼危險不成？”
沈健瞥了他一眼。
“這倒是沒有，但沈大人，此次事件關係過於重大，已經超出了我們想維持公道的範圍，若事實真如長公主所言，我們收集罪證還有什麼用？在包庇厲親王一事上，慶帝已經展示出了獨斷專行的做法，再包庇一個平南王，似乎也不是問題。”
“所以才需要我過去。”沈健平靜道：“證人的話或許有假，可以僞造，但一隻鬼記憶深處的畫面，卻僞造不了，我只需將你口中的五大仙帶回來，那便是鐵證。”
“可……這不是逼着慶帝毀滅我們嗎？那可是一尊滅世級鬼神，是慶國恐怖級別最高的存在，他一隻鬼的力量，足以匹敵半個慶國，若真將罪證擺出來，我擔心慶帝會徹底癲狂。”
聽到這話。
沈健腳步頓了頓。
嘴角緩緩咧開，露出了一絲興奮的笑容：
“那不正好？一步到位，連奪嫡都省了。”
單臂鬼：？
他滿腹疑惑，但看着沈健那好似變態一樣的表情，他也是渾身一顫，總覺得，這位前鎮撫使大人，好像過於興奮了。
……
正如單臂鬼所說。
沈健在這件事上表現出了十足的熱情。
從得知計霜月城辛秘到找長公主商議，再到前往霜月城，總用時不超過三個小時。
可謂是將兵貴神速這個詞發揮到了極致。
此時。
他坐上了前往霜月城的馬車。
由長公主殿下斥資相贈。
馬車由兩匹鬼馬拉着，內部是一個足以容納十餘人乘坐的超大空間。
“沈大人，按照這個速度，用不了半天，我們就能抵達霜月城。”
車上。
單臂鬼恭敬道。
在他一旁，還有一隻缺失了半個眼睛的獨眼鬼。
沈健目光看向對方。
“聽說你懂得呼喊五大仙的辦法？”
獨眼鬼不敢大意，正襟危坐道：“是的，沈大人，我在霜月城是一位祭司，負責供奉狐仙大人，我知道如何呼喊狐仙大人，
“狐仙？”
“大人有所不知，五大仙是霜月城的特色，分別爲狐仙，黃仙，白仙，常仙，灰仙，每位大仙都有不同的呼喊方式，而我就是專門侍奉狐仙大人的祭司，負責接收百姓送來的祭品，祭品的等級越高，呼喊出來的狐仙大人也各不相同。”
“據說，五大仙的源頭，各自是一尊鬼神，不過從來沒有人呼喊出來過，就連頂尖鬼王級別的五大仙也沒有人有本事呼喊。”
沈健若有所思。
還真是他所熟知的大仙。
想了想。
沈健詢問道：“祭品都有什麼？”
“大人，我只知道狐仙大人所需的祭品，分別是鬼血與一條女性鬼手，鬼血的數量不能少於一桶，不能失去活性，女性鬼手不能有缺陷，不能有坑坑窪窪。”
獨眼鬼解釋道：
“按照我的經驗，一桶鬼血至少需要十隻鬼才能裝滿，當然，若是壓榨乾淨，那隻需要四到五隻的量就能完成，不過放掉的血不能超過三個小時，否則失去活性的血雖然可以呼喊出狐仙大人，但狐仙大人非但不會回答你的問題，反而會讓你遭罪，甚至將你殺死也說不定。”
“一般而言，霜月城是做鬼販子服務的，可以現場購買所需要的祭品，但如今的霜月城，恐怕再也找不出任何一隻鬼，所以……”
說到這。
獨眼鬼的聲音戛然而止。
沈健微微頷首。
挺邪乎的呼喊方式。
十隻鬼一桶血，這指應該是每一隻鬼放一部分，就跟抽血一樣，適量而不致命。
而四五隻鬼一桶，這就是殺掉放血。
還有一條女性鬼手，恐怖級別不能低，鬼手的品質也不能太爛。
條件雖然不苛刻，但所求之事若是太大，低等級的狐仙根本無法解答。
只能儘量往高品質上湊。
而高品質的鬼，又豈會隨意任人宰割。
思索中。
獨眼鬼猶豫再三。
再度說道：“沈大人，平南王屠城一事，干係重大，低等級的狐仙大人雖然知情，但不一定會說出去，問了也是白問，我們需要找到能做主的那種狐仙才行，也就是說，至少需要呼喊出頂尖鬼王級別的狐仙大人。”
聽到這。
單臂鬼眉頭也是皺起。
“頂尖鬼王級別的五大仙，可從來沒有人呼喊出來過，這至少祭品全員皆爲頂尖鬼王級別才能做到，我們哪來這麼多的頂尖鬼王。”
沈健眸色流轉。
沒有說話。
心神則是早已經關注到外邊。
“嗚嗚嗚……”
此時。
一陣隱隱約約的嗚咽，從外邊響起。
這似乎是一個女孩子在哭泣。
聲音感染力極強。
讓馬車上的單臂鬼，獨眼鬼不自覺被吸引。
他們掀開車簾。
看了一眼位置。
“這裡已經接近霜月城，是通往霜月城的必經官道，哪來的哭聲？我好像聽到，她在祭拜喪命在這裡的親人。”
單臂鬼疑惑道。
“哎？不對吧，我聽到她在求救啊，你聽，她好像在說，自己跋山涉水來到霜月城的途中，腿不小心被野獸咬斷了，四周又無人，爲了活命，只能不斷吃自己身上的肉。”
單臂鬼：？
他有些愣住了。
就踏馬“嗚嗚”兩個字，你聽到了這麼多意思？
你在逗我？
下意識的。
他反駁道：“你聽錯了，她明明在說，自己父母死在這裡，她在祭……”
話音未落。
單臂鬼，獨眼鬼激靈靈打了一個寒顫。
對視一眼。
皆是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惡寒。
臥槽！
中招了。
剛剛的哭聲是一種媒介。
一但聽到，就意味着他們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被靈異襲擊，腦海中已經開始腦補這道哭聲主人悲慘遭遇。
再多聽一會，他們可能就會剋制不住內心的憐憫，選擇去幫助這個可憐的人，從而踏入陷阱。
想到這裡。
兩人臉色一肅。
他們都是深淵級鬼王，能讓他們兩人毫無察覺之間就中招，毫無疑問，這道哭聲的主人絕對是頂尖鬼王級別。
“亂了啊，自從霜月城被屠滅，官道也沒了限制，羣鬼亂舞，已經不安全了，隨時都會遇到危險。”
單臂鬼嘆了口氣。
眼神有些落寂。
眼睜睜看着繁華的霜月城淪爲死城，變得混亂無序，他這個記錄霜月城發展的執筆官，十分不好受。
就像是自己看着長大的孩子，一步步被騎着鬼火的黃毛帶走，學壞，進監獄，最終染上不好的東西，走向毀滅。
這種微妙的心情，讓他愈發惆悵起來。
連哭聲所帶來的影響也聽不到了。
獨眼鬼拍了拍單臂鬼的肩膀，正準備儘快駛離這片區域時，沈健已經掀開另一側的車簾，身子探了出去。
“是誰在哭？快出來，讓叔叔來安慰安慰你。”
說着。
沈健就打算跳下馬車。
單臂鬼：？？？
獨眼鬼：？？？
兩人都是一懵。
不是。
我們只是深淵級鬼王，被影響還能說得過去。
你一個闖入皇宮，將厲親王拖死狗一般拖出來的大人物，也他孃的被影響了？
不應該啊。
是不是有什麼地方搞錯了。
於是。
兩人眼疾手快，抓着沈健的衣角，急忙道：“沈大人，這是陷阱，這種地方，怎麼可能有女孩子的哭聲？”
“是啊，這隻鬼在試圖通過哭聲讓我們自習腦補她的悲慘遭遇，每個人的版本還不一樣，這一看就是假的。”
聽到這話。
沈健回頭看了兩人一眼。
滿臉的失望。
“面對一個需要幫助的鬼，你們就這樣擅自惡意揣測？我只知道，她現在在哭，她想要幫助，就算是假的又如何？至少讓我們知道，這世界上又少了一個有悲慘經歷的鬼，這不好嗎？”
說完。
沈健滿是嫌棄。
一副羞與他們爲伍的樣子。
而後。
直接跳下車。
“桀桀……呸，別怕，叔叔來幫你了。”
看到這一幕。
車上的單臂鬼，獨眼鬼陷入了沉默。
有種被人從道德制高點指指點點的既視感。
但隨後。
他們眼中露出了一絲敬佩。
沈大人，不愧是慶國最後的公道。
他是一個偉光正的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