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思索了一會,幾番想要啓脣,但又欲言而止。最終他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我父親…現在還好吧!”
石磊聽他開口問起這話,眉毛不由一跳,回問道:
“你問的是卍魔神君?”
青年聽到卍魔神君四個字時,臉上神情忽然變得森冷,就像聽到仇人之名一般,不過他藉着低頭飲水,將這表情掩蓋了過去。當他擡起頭來時,已恢復正常,就聽他說道:“正是,道友可是我父親派來的?應該知道他的近況吧。”
方纔他的表情雖然轉瞬即逝,但還是被石磊看在眼裡,心道:莫非這父子兩人還有什麼仇怨不成?但從對方的語氣來看,卻又像十分關心的樣子,石磊不得不模凌兩可的回答道:
“他很好,現在一統祖洲大陸,在那裡呼風喚雨,無人是他敵手。以我看,比在不歸島還要逍遙幾分呢。”
青年聞言,雙眼中忽然閃過一道異芒,隨後又消失在隨和的笑容之後。一直在暗自注意他神情的石磊,越發肯定對方和卍魔神君之間的關係,不是尋常的父子關係那麼簡單。
還有一個讓他覺得不尋常之處,便是以卍魔神君的修爲,即便失敗,也不可能連自己的獨子都沒辦法帶離不歸島。而且鬼千秋以及門下弟子明知道此人與卍魔神君的關係,卻沒有趕盡殺絕,此中的蹊蹺也是耐人尋味。
“也許面前的這個青年可以加以利用,說不定能借着他找出通往其他修仙大陸的傳送陣。”石磊在心中打定主意,更是想要知道對方與卍魔神君的關係到底如何。
青年沉默片刻,用手指輕叩着桌面,臉色有些微紅的說道:
“那我父親可曾說過要回到不歸島這類的話麼?”
石磊神識早已悄悄輸出一縷到青年身上。他感應到對方在說此話時,經脈的真元力劇烈的起伏着,呼吸也有些急促,但面上卻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似乎在極力壓制心中的殺意。他便已猜了個大概,望了一眼青年桌上略有顫抖的手指,他微微一笑道:
“不錯,卍魔神君正在祖洲積蓄實力,他總有一日會殺回不歸島,向所有欠他的人,討回他應得的債!”
話音到最後,石磊的聲音忽然拔高,將對面的青年驚得一震。
青年終於按捺不住,臉上涌起的血色讓他之前的僞裝當然無存,他霍然起身道:
“這個畜生,他若是回來,我拼着一死也不能讓他得逞!”
說完他身上的真元力再也不受壓抑,全力散發出來,一個強烈的殺意頓時將石磊圍住。青年一見石磊不爲所動,依舊坐在圓凳上笑嘻嘻的看着自己,雙眼一瞪道:
“之前一壺茶的恩情我已經報了。可惜你是那老賊的走狗,我絕不能放過你,動手吧!”
說着一拍儲物袋,飛出一件閃着黃芒的銅圈,在半空中變成如磨盤大小,只等青年一聲令下就會砸向石磊。就在這時,石磊忽然輕喝一聲:“且慢!”
“怎麼,你還有話說?”青年眼中的殺意稍退,沒有立刻出手。
石磊此時心中暗道:若是我是面前的青年,早已出手,更不會給對方說話的機會。由此看來,此人必定是未曾經歷過修魔界血腥的公子哥。又或者對方根本從心底就不願意和他爲敵,所以纔會如此磨蹭?
“誰告訴你,我是你父親的手下?”石磊又提起“父親”二字,故意刺激對方。
青年果然怒不可遏的喝道:“不是老賊的手下,又怎麼會被城主通緝,弄得全城搜捕?”
“道友可大錯特錯了,之所以此地城主要搜捕我,並非因我是卍魔神君手下,而是因爲這個原因!”
石磊忽然一笑,丹田內真元力釋放出來,在身體表面形成一道純白色的護罩。青年以爲他想突然動手,驚得退了一步,竟沒有出手。石磊越發肯定面前之人未曾經過太多的廝殺,還是個初哥,不然怎會做出如此反應。
要知道,同階修士之間鬥法,往往先出手者便掌握了主動,若是都像他這般做爲,那有幾條命也不夠死的。
他當然不會在敵我不明之前提起此事,只是笑了笑說道:“道友切莫驚慌,你看我這一身真元力,可是卍魔神君手下的修魔士?”
青年見石磊沒有動手的意圖,這纔將注意力放到他身體表面的真元力上,緊跟着臉色大變,輕聲驚呼道:“你竟然是修仙者?”
“不錯,這下道友該收回法寶了吧。”石磊收起真元力,重新釋放出淡淡元力,掩蓋住丹田,看起來又像個修魔士了。
青年感覺到他身上的力量變換,驚得目瞪口呆,失聲道:“你身上的真元力竟能轉變,這怎麼可能……”
石磊自然不會說出真相,他只是笑笑,不做任何解釋。
“不對,若你不是老賊的手下,又怎會跑到修魔界來,難道不知道仙魔不兩立嗎?莫非你活得不耐煩了?”青年忽然想起這事來,臉上又變得森冷,空中的銅圈重新散發出亮眼的黃芒。
石磊絲毫不以爲意,他的臉色也變得十分陰沉,他緊盯對方雙眼,直到青年有些受不了的避開才緩慢而有力的說道:
“我怎麼會到不歸島來?哼,還是問問你的父親去吧,若不是他入侵祖洲,大肆屠戮修仙者,我又怎會被逼到這個地方來?你信不信隨你,別以爲我真的怕你,只是我們兩人之間相鬥實在無益。”
他再也不願多做解釋,看似無物的右手輕輕向青年一揮,無形無色的空形劍已經架在了對方的脖頸之上。
青年只是看到石磊的手一動,他的脖頸上便是一疼,一縷鮮血濺射出來,灑在方桌上,觸目驚心。但直到他受傷,也沒有看清到底是什麼法寶傷害了他,只不過從傷口傳來的陣陣寒意,讓他渾身的經脈都差點停止運轉。他這才知道,對方有着隨時取他性命的手段,嚥了兩口唾沫之後,將空中的銅圈重新收回到儲物袋中,悶聲道:
“我相信你了。以你的手段,確實不需要和我囉嗦什麼。”
看到對方將銅圈收去,石磊也將空形劍撤去,但依舊握在手中,只是青年並不知曉而已。
既然誤會已消,兩人便又重新落座,雖然氣氛有些尷尬,總比先前劍拔弩張來的要緩和多了。
“道友見諒,身在修魔界不得不小心行事。你不會將我交給城主吧。”石磊半開玩笑的說着話,似乎想要將尷尬的氣氛衝散。
“我李陵還不屑做這種事情,再說以我的本事能留得住你?”青年撇了撇嘴,手指在脖頸受傷處一抹,傷口立刻癒合,不再流血。
“那我可放心了。不過我可是要多謝你,若不是你方纔將我隱藏,恐怕我真的就無法活到現在了。”這句話石磊由衷發出,方纔全城搜捕的情形,還歷歷在目。他即便有獅頭蟒和鬥雷相助,也無法應付全城的修魔士圍攻,最後肯定是落敗身死的結局。
“我已經說過了,我那是還你一壺靈茶的人情,現在我們已經兩訖,等到城中風聲過去,你便離開這裡,以後你的生死我也管不着了。”
這名叫李陵的青年聽到卍魔神君的消息之後,神情變得陰晴不定,語氣之中似是不願再和石磊多做交談。
石磊見對方若有所思的端着一杯白水,豈肯就這樣結束對話,他微微一笑,說道:
“道友別怪我交淺言深,依方纔道友之言,似乎與令尊有極大的仇怨。這倒是讓我奇怪了,父子之間怎會以老賊相稱。”
李陵聞言眉毛一揚,沉聲怒道:“若是你知道他做了何等畜生之事,便不會這麼說了!”
“我只知道父子無隔夜之仇,想必道友也有難言之隱吧……”
石磊有些揶揄的口氣讓李陵面色更冷,他不是想故意激怒對方,而是想知道李陵與卍魔神君之間到底有何等的仇怨。然後才能決定接下來與對方接觸的策略。
彷彿卍魔神君就是李陵的死穴一般,只要一提到此人,他便立刻控制不住情緒,無法保持鎮靜。他聽到石磊的話語,一拍方桌,站起身來,冷笑道:
“說出來也無妨,讓你也見識見識,世上竟有這等卑鄙無恥,心狠手辣之人。你知道爲什麼鬼千秋奪下不歸島後沒有殺我,而老賊也沒有帶我離開此地嗎?”
石磊知道戲肉就要上演,自然是搖頭做不知狀,等待對方接下來的話語。
話匣子一旦打開,李陵憋在心頭的話語就像江河一般涌出,其間口乾時便端起茶壺來痛飲,彷彿卍魔神君的惡行罄竹難書。說到氣憤處,連連拍桌,若不是他未用真元力,整間屋子都有可能化爲灰燼。
當石磊最終聽完了整個事情的經過後,他也不由暗自咂舌:這世上還有這樣的父親,當真是老天無眼了。
李陵長篇大論說完,終於像泄了一口氣,他默默的走到門前,頭也不回的說道:
“我去看看城門的戒備如何,若是有所鬆懈,你便快些離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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