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東海回道:“我讓送去大伯母那邊了。”
顧蓮見他神色坦然的樣子,自己不好顯得太過着急,——再說真要是姨娘,自己現在跳起來也不能解決問題。
因而喊了翠微,“幫你們二爺換身衣服。”
葉東海一面解開外袍,一面回頭,看着妻子翹起了嘴角。
“翠微你出去。”他攆了人,到窗臺邊的美人榻上坐下,和妻子坐了對面,陽光勾勒出兩個人面對面的線條,含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樣的,和我沒關係。”
顧蓮的心落回了肚子裡。
葉東海只是盯着她看,神色有些歡喜,“吃醋了?”
“胡說。”顧蓮微笑,“我看二爺是在外頭喝酒了。”
葉東海不好認真逗她,一則怕她真的羞惱了,二則擔心肚子的孩子,伸手放在妻子的肚子上,解釋道:“在鶴城的時候,遇到一個岐州老家隔壁村的姑娘,說是那邊遭了水災,父母兄弟都給淹死了。”——
原來是富家公子救落難姑娘的戲碼。
顧蓮微微一笑,“哦?那你帶回來,是要幫她擇一門好親事?還是……,她自賣自身要到葉家做丫頭。”
“呵……,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葉東海聽得反倒笑了,說道:“那姑娘和大伯母同姓,姓佟,喚做春兒,說是同宗一脈的族人。”又道:“她求我許她賣身爲婢,我想着她好不容易逃出來,又是大伯母的親戚,怎麼好逼得人家做丫頭?便順手救一把,送過去看大伯母怎麼安排吧。”
顧蓮心思微動,問道:“你在哪兒遇着她的?原本是做什麼的?”
“原本是在茶樓裡唱小曲兒。”
“這樣……”顧蓮又問,琢磨道:“那佟春兒一個姑娘家,總不好單獨出來,想來得有一個人陪着她,難道那人待她不好?”
或者是……,貪慕葉家富貴,葉東海又年輕皮相好,打了別的什麼主意?不然怎麼好好的良民不做,非要去給人家做奴婢。
只是這些話,無憑無據的不好隨便亂說。
葉東海奇道:“你怎麼就跟親眼見了似的?”笑了笑,“有個拉琴的陪着,說是逃難的路上遇着的,那人的確待她不好,平時又打又罵的。”嘆了口氣,“手腕上被打了好打一塊烏青,說是被煙槍砸……”
顧蓮插嘴道:“身上呢?”
葉東海一怔,“那我怎麼會知道?”轉瞬反應過來,妻子這是在詐自己,不由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好生狡猾!”笑問:“我在你心裡就那麼壞?只要遇着個姑娘,都得有點什麼不成?別亂想了。”
“那我總得問清楚啊。”顧蓮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快三個月了,已經看得出來有點微微凸起,慢悠悠道:“說不定……,我的小豌豆多了一個庶母呢。”
葉東海眉頭一皺,“爲什麼是豌豆?”
當初胚胎只有一點點的時候,可不正像一顆豌豆?顧蓮希望這一胎是個女兒,是自己的豌豆公主,可惜這個時代公主不能亂喊,便只能說是小豌豆了。
聽得丈夫不滿意的樣子,大約是覺得豌豆不是什麼矜貴物事。
不由好笑,“那就是小金豌豆,行了吧?”
“乳名隨你。”葉東海不想跟妻子在小事上計較,接着又道:“但是大名,須得認真的想一想,還要算一算命裡的五行、命格,斷斷不能隨便。”
顧蓮笑道:“我懂你的意思,總之名字要起得氣派堂皇,能唬住人,依我看就叫葉富貴好了。”
“那也忒俗了點兒。”葉東海忍俊不禁,笑了起來。
小夫妻倆在屋裡說說笑笑,氣氛十分歡快。
蟬丫在外頭稟道:“二爺、二奶奶,佟姑娘過來請安。”
佟姑娘?顧蓮念頭一閃,意思是……,大太太沒有捨得把佟春兒當丫頭,而是認了親了?不然怎麼會是佟姑娘,而不是春兒。
淡淡一笑,“請進來吧。”
門口簾子一晃,進來一個身體高大、體態豐滿的妙齡少女。
長得烏眉大眼的,有一種生機勃勃的明朗氣息。
當然了,這是顧蓮以現代人的眼光來看。
像李媽媽就欣賞不大來,見着佟春兒,明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大約是覺得她粗手粗腳,不夠纖細,男人是不會喜歡的吧。
佟春兒低着頭進來,跪下道:“多謝二爺的救命之恩。”又道:“給二奶奶請安。”
顧蓮打量着她。
一身鵝**的挑線半袖,蔥綠的抹胸,下面是淡淡蓮紫白的百褶儒裙,——衣服都是上好的東西,可惜和她本人不是太搭配。
心下猜度,應該是大奶奶以前穿過的衣服。
葉東海不知長房那邊的意思,朝跟進來的雙喜問道:“大伯母怎麼說?”
雙喜回道:“太太說了,佟姑娘的高祖父和自己的曾祖父是親兄弟,她一人孤苦伶仃的可憐,便留在身邊做個伴兒。”看了佟春兒一眼,“還說以後,要給佟姑娘找一門好點姻緣,也算是一件積德的善事。”
佟春兒趕緊再磕了一個頭,口中道:“都是姑太太心中慈悲,大恩大德,春兒一輩子都報答不完。”
顧蓮見她一直跪在地上,——既然大太太認了親戚,便不能失了禮數,因而吩咐李媽媽,“快扶佟姑娘起來,坐下說話。”
“多謝二奶奶。”佟春兒擡頭站起來,看了一眼,目光裡閃出無法掩飾的驚訝!繼而察覺到自己失態,趕忙垂下眼簾。
怎麼會是這樣一個二奶奶?
當初在鶴城的時候,葉二爺根本就沒正眼看自己幾下,那時便猜度,……要麼是家中美妾太多,要麼是二奶奶本人十分俊俏。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那二奶奶好似畫裡走出來的人一樣,大眼睛、雪白的麪皮兒,鵝蛋臉面,一頭髮絲烏雲似的,說話也是溫溫柔柔的——
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漂亮十倍!
而且根本沒有半點精明、厲害的神色,一派乾淨高雅的氣韻,大大方方的,臉上還帶着一點慵懶散漫,仿似從來沒爲瑣事煩心過一般。
她靜靜端坐着,和整個葉家都有一點格格不入。
出了二房的院子,佟春兒忍不住問道:“二奶奶是什麼人家的小姐,那種氣派,叫人在她面前,連說話大聲了都顯得粗鄙。”
“我們二奶奶啊。”雙喜仰臉一笑,帶出與有榮焉的味道:“孃家姓顧,是顧家四房的九小姐。”怕她不知道顧家是誰,“顧家世代爲官,一個個說起來能說到天黑,二奶奶的祖父,以前可是正三品的大官兒呢。”
佟春兒嚇了一跳,“二奶奶是官家小姐?”
自己在心裡數了數,知縣老爺是正七品,七、六、五、四、三……,那顧老太爺得是多大一個官啊?!
又是不解,“那二奶奶怎麼嫁到了葉家?”
雙喜不高興了,“你以爲我們葉家就只是商戶?現如今……,我們二爺可領着正六品的官身呢!”稍微有點沒底氣,“我們二爺一表人才、又能幹,和二奶奶正好是般配的一對兒。”
佟春兒自知失言,忙道:“是的,是的。”又陪笑,“我路上來的匆忙,也沒敢多問二爺,竟然不知道是官老爺,倒是我失禮了。”
心下微涼,看來那條路怕是走不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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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親戚?”李媽媽不滿道:“又是高祖父,又是曾祖父的,早就是出了五服九宗的人,居然還要留在家裡住着,依我說給點銀子打發便是了。”
顧蓮見乳母一臉緊張,寬慰她道:“大太太年紀大了,喜歡熱鬧,偏偏宜姐兒整天陪着大**沒空,想來是佟春兒投了緣法。”又笑,“這就好比久旱逢甘霖,瞌睡的人遇着枕頭,不是剛剛好兒麼。”
李媽媽又道:“我看紅玉也不是一個老實的。”
眼下主母懷了孕,馬上又要出頭三個月,等到胎像一穩,只怕通房的日程很快就要提上來了。
現如今,看見誰都有一點草木皆兵。
顧蓮對紅玉沒有太放在心上,不是她自己大意,而是這種事,根本不可能提前跟梢盯着,那自己得多累啊?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微微皺眉,“對了,怎麼翠微臉上的疤一直不消?”
按說她正是青蔥少女的年紀,膠原蛋白豐富,應該早就消了纔對啊。
李媽媽勸道:“一個丫頭,奶奶還操這麼多閒心。”
“還是找個大夫來給她瞧瞧吧。”顧蓮擺擺手,說道:“我看這幾天,翠微都不敢擡臉說話。再說了,往後要是不知道的人看見,還以爲是我容不得二爺屋裡的丫頭,使氣給打的呢。”
李媽媽聽了覺得也是,下午得空,便讓人請了大夫過來。
翠微一聽,是主母專門給自己請的大夫,忙道:“等會兒瞧完了,我再進去給二奶奶磕頭謝恩。”
大夫看了看疤痕,問道:“可吃了什麼忌口的東西?”
翠微搖頭,“沒有。”
“用的東西呢?”
翠微回道:“還是和以前一樣的東西。”又補充,“那幾天傷口沒好的時候,我怕長得慢,連脂粉都沒有敢用。”微微難過,“不知怎地,還是留了一道疤。”
那大夫想了想,“你把胭脂水粉拿來我瞧瞧。”——
作者有話要說:倫家已經到了外太空了,這邊引力比較小,碼字比較慢,所以……,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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