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猛看着像個粗人,實際上性子卻很是耐得住。
徐氏兄弟問什麼,他就答什麼,語言亦是條理清晰,一直細細的說了大半日,暫時實在沒什麼可問的,方纔恭謹打住。
眼下兩方的合作還沒拍板,不說軍事,便有那麼一瞬間的冷場。
好在鄧猛早有準備,坐直身體,指了指竹林深處,大笑問道:“二爺、三爺,聽這琴聲可還能夠入耳?”
徐策讚道:“高山流水、珠玉落盤,使人聞之忘俗。”
“實不相瞞,彈琴之人乃我侄女姮娘。”鄧猛將話轉入主題,“其母出自江南名門望族,幼承庭訓、溫良恭儉,姮娘又是她唯一的女兒,平日裡一直悉心教導。”長長的嘆了口氣,“我那小兄弟因病早早的去了,姮娘年幼失怙、虔心侍母,十幾年如一日,是一個極孝順極難得的好姑娘。”
這麼一個好侄女,卻當着外人說出閨名……
徐離看了兄長一眼,不動聲色。
鄧猛又道:“姮娘自幼仰慕英雄人才,今日得知三爺親臨,便想獻上一曲,希望能夠博三爺一聽,有緣拜會一面。”
——此言一出,再不明白對方是何用意就是傻子了。
徐策聽他的口氣,似乎對自家侄女的相貌很是自信,大有隻要一見,小兄弟就不可能不動心的信心。
不過……,再看看鄧猛這短茄子似的外型。
鄧猛見徐氏兄弟目光掃了過來,心知肚明的一陣大笑,“二爺、三爺休驚!我們蜀地物華天寶、鍾毓靈秀,美嬌娘比比皆是,絕非我這種歪瓜裂棗的模樣。”
徐離纔沒有興趣管那鄧氏好不好看,是天仙也罷,是無鹽也好,對自己來說區別都不是太大。反正自己已有妻室,鄧猛又不可能與薛家抗衡,他那侄女便只能做妾,不過是多添一個人吃飯的事罷了。
徐策微微一笑,“早就聽聞蜀地盡出美人佳麗,卻是無緣一見。”
鄧猛大笑,“今日便有緣!今日便有緣!”
徐離當然不會怕了一個女子,勾起一抹淡淡笑容,“聽得鄧守備這麼一說,我也想一睹蜀地佳麗的芳容,只是有些唐突了。”
“不唐突,不唐突。”鄧猛站起身來,朝着竹林那邊高喊了一聲,“姮娘,快快出來見過二爺、三爺。”
——琴聲戛然而止。
美人一襲紅衣長裙、拖曳綿長,如踏雲霧而來。
只見她頭戴輕薄綃紗,一步步走近,雖然尚未觀得美人真容,卻已經讓人感受到一抹水樣氣息,……從頭到腳沒有一處不溫柔。
渀佛女子天生就應該似她這般,處處柔情似水。
徐離見對方故弄玄虛,心下冷笑不已。
“見過徐二爺、徐三爺。”鄧氏聲音溫柔,屈膝襝衽,然後退了兩步,低頭摘取頭上帷帽,露出一張眉目姣妍、粉面含春的臉龐。
猶如早春樹梢一支輕柔綻放的嬌花,吹一口氣就會化了。
——美得鮮活,美得惹人憐愛。
徐策撫掌讚道:“果然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一般的美人!”
徐離卻看着鄧氏不言語。
憑心而論,的確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
不過……,即便牡丹國色天香,心中的那株清蓮依舊殊色無雙,哪怕鄧氏再美上十倍、百倍,終不過是一張精緻點的皮囊罷了。
鄧猛見他神色冷靜自持,不免有點失望。
——難道自家侄女還不夠美貌?!不如那薛氏?
不過轉念一想,徐離是做大事、成大業的人,豈能見了一個美人就不能自拔?如若真是那樣,也就不值得自己投奔了。
於是看向了自家侄女,笑道:“姮娘,你不是自幼仰慕英雄嗎?二爺、三爺都乃當世奇才,真英雄!我欲將你許配給徐三爺爲妾,你可願意?”
徐離饒有興趣的看向了鄧氏,倒想聽聽她怎麼答。
鄧氏微垂眼簾,輕啓朱脣,“寧爲英雄妾,不做賴漢妻。”以卑微的礀態,緩緩跪在徐離面前,“願做頃刻迷霧,爲君白裘衫。願做不息長風,爲君策馬鞭。任君只騎天涯盡,也做蹄下煙塵盤旋。” [注1]
徐策露出無法掩飾的驚訝,——鄧氏有貌有才有心智,果真佳人。
徐離的眼裡亦是閃過一抹亮色,旋即笑了,“我自少年起便一心想求佳人在側,不想今日有緣得之。”向前傾身朝鄧氏伸出了手,語氣溫柔道:“我扶你起來。”
既然是做妾的,那就不必講究什麼男女大防。
——怎麼風雅怎麼來。
鄧氏面色微紅,順着徐離的手勁站了起來。
鄧猛大笑,“可喜可賀,同喜同賀!”
徐策微微含笑,心思深沉的打量着鄧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