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怕什麼就來什麼。
葉宜和田大奶奶一見面,憑着直覺,再揣摩她那平靜下面閃躲的眼神,便情知要有不好的事發生了。
田大奶奶雖然出身小門小戶,但是穿着體面、乾淨利落,看起來還算行事大方,先在靈堂前上了香,認認真真拜祭一番。
然後退後幾步,回頭勸道:“大姑娘,千萬要珍重自己的身子。”神色有些訕訕,“不管怎麼說,大姑娘能夠託身在葉家做小姐,富貴權勢、錦繡前程,這些可都是別人修不來的福氣啊。”
說到後面,已然有些露馬腳不着調了。
葉宜聽着這番不倫不類的話,心裡越發驚疑不定,——若只是未來大嫂上不得檯面還好,怕就怕……,是自己婚事上有變數,否則怎麼會透着安慰之意?可是自己一個未婚姑娘家,見了婆家的人,是什麼都不能問的。
因而福了福,柔聲道:“你們一路辛苦,先下去歇着罷。”
“告罪了。”田大奶奶打量了她一眼,閃過一絲惋惜之色,搭着小丫頭的手,跟着葉家的人出了門,微微搖頭。
葉宜心裡頓時“咯噔”一下,感覺更加不好了。
如此心神不寧的回了屋,吃了午飯,剛要打算午睡一會兒,就見謝媽媽慌里慌張的跑了進來,哭喪着臉,“小姐不好了,田家、田家……,好像準備退親。”
葉宜臉色一白,囁嚅道:“……爲什麼?”
謝媽媽一則沒有別人可以商議,二則小主人一向冷靜,一直都是當做大人看待依仗的,眼下事出緊急,因而顧不上避諱全都直說了。
“田大奶奶說,姑娘是要爲母守孝三年的,而她那小叔子已經十八歲,三年後都是二十一了。還說田家子嗣艱難,她自己只生了兩個女兒,就盼着新進門的弟妹爲田家開枝散葉,說是……”說到此處,田媽媽忍不住落淚,“田家委實等不起這三年時光,還請葉家體諒難處。”
——體諒難處?
自己若是被退了親,還能有什麼好路可以走?!
葉宜幾欲暈眩過去,強忍了忍,到底不甘心,帶着最後一絲希望問道:“祖父祖母是怎麼說的?”像是怕聽到絕望的答案,趕忙補道:“還有二叔呢?二叔他知道嗎?他不會……”
謝媽媽滿心的難受,回道:“就是二爺不同意,直接找了田大奶奶分辨理論,纔會鬧得滿院皆知的,這會兒還在吵呢。”
葉家分產不分居。
此時此刻,葉東海正在長房的院子裡質問,“大堂嫂剛剛去世,你們不說體諒一下葉家的苦處,反倒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來退婚!”憤怒道:“你們……,這是要逼死宜姐兒麼?!”
田大奶奶不敢分辨,小聲道:“都是我們田家的錯。”
“錯?一個字錯字就能退婚了?”葉東海忍不住動了怒氣,“婚姻婚姻,已然定下婚書的姻緣,豈能隨隨便便退掉?”
“隨隨便便?”葉大老爺打斷她,看向侄兒,“說到退婚,從前也不知道是誰先起了頭,無緣無故退了袁家的親事,那就不隨便了?這會兒還好意思來說別人!”
葉東海一陣揪心。
倒不是爲伯父冷淡的語氣,而是戳到了心病,——當初自己退了袁家的親事,即便事後彌補,仍然不能讓袁幼娘小區怨憤,繼而導致後面一系列的禍事。
——最終讓自己和她永遠分開。
心下知道,伯父一直都對自己有怨氣,葉家的糾葛恩怨,長房和二房已然成了仇人一般。只是眼下沒空吵架,朝田大奶奶問道:“十三呢?他怎麼沒有過來?叫你一個人過來退親,是覺得葉家不便欺負婦人麼?”
田大奶奶滿臉苦澀,欲要分辨,“二爺……”
“夠了!”葉大老爺冷冷道:“長房的事,輪不到二房的人來插手!”揮了揮手,“侯爺請回吧。”
一時間,長房院子裡的氣氛很是尷尬。
田大奶奶看在眼裡,更加打定主意要退掉這門親事了。
只是有點可惜,葉家大小姐那樣好的容貌、人品,還有溫和的性子,看起來是個好相處的妯娌,——不過買豬看圈,孃家不合適的親事斷斷不能結。
“這是田家下得婚書。”葉大老爺沒有多言,更沒有讓葉大太太出來攪和,利落的將婚書退還給了田家,然後吩咐道:“送客!”言畢,頭也不回的進了屋。
田大奶奶像是拿了一個燙手山芋,搖頭嘆氣走了。
葉東海心情複雜回到二房,忍住氣,忍住怨,細細琢磨田家退親的事,畢竟和長輩們慪氣事小,終歸還是侄女兒的婚事重要。
大哥大嫂就留下這麼一個女兒。
可惜伯父伯母卻不愛惜孫女,並不爲其打算,反倒答應了田家退婚,……等等,這裡面似有蹊蹺。
就算伯父伯母不在乎孫女,但是退親,對於女方來說終歸是一種羞辱,伯父伯母居然一點都不生氣。而葉十三在自己手下做事,居然就不管不顧,就這麼大大咧咧要求退親,並且還趕在葉家辦喪事的時候,何其古怪!
因此趕緊叫來湯圓,急命道:“去把田大奶奶給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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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另一處,護國長公主府邸內院。
“聽說大奶奶去了。”顧蓮嘆息一聲,問道:“大家……,可還好?”
“都挺好的。”李媽媽被秘密的接進了公主府,陪坐在顧蓮身邊,目光慈愛的看着她,——氣色紅潤、目光清澈,倒是透出幾分養尊處優的氣韻,因而放下心來,小聲勸了一句,“看來皇上真是待你極好的,這樣……,媽媽也就放心了。”
顧蓮微微詫異,“媽媽如何這般說?”
聽這口氣,倒好像之前聽說過什麼似的。
“沒、沒什麼。”李媽媽解釋道:“我就是有點擔心你罷了。”
心下不由想起剛纔在連廊口遇到皇帝,那番冷得嚇人的話,“敢把葉家的破事兒多說一個字,朕就叫葉家再多辦幾門喪事!”
顧蓮一則不知情,二則因爲見了乳母心情十分好,因而沒有多想,只是忍不住掛念起一雙兒女來,“七七和宥哥兒,……可還好?”聲音黯然,“他都快半歲了。”
宥哥兒,自己沒有給他做一件衣服,沒有餵過他一口奶,沒有抱過他,甚至連看都沒敢看他一眼,——連自己親生兒子的長相都不知道,居然有如此荒唐的母親!
心口一陣忍不住的哽噎難受。
李媽媽擔憂的看着她,小聲問道:“要不然,把七七和宥哥兒接過來瞧瞧?”
顧蓮眼睛一亮,把一雙兒女接過來看看當然好,可是……,現在不是時候,一陣沉默之後,搖頭道:“不了,回頭再說罷。”
眼下自己正懷着身孕,這個節骨眼兒上,過問葉家的事已經叫徐離忌諱,若是七七和宥哥兒過來以後,自己的胎像再有個什麼問題,——徐離不僅會怨恨自己,更會毫不猶豫的毀掉葉家!
這一點上,完全無須懷疑。
李媽媽不知道實情,眼光裡忍不住帶出驚訝之色。
顧蓮猜得出乳母心中所想,但是不能解釋,而且懷疑……,徐離雖然大度的讓乳母進來見面,只怕也少不了聽壁角的人。
不用特意安排,門外的竇媽媽或者任何一個宮女,徐離問話,她們都是一個字不敢隱瞞的,——因而“葉東海”三個字,斷斷不敢提起。
只是囑咐李媽媽,“蟬丫從小就有些任性、直腸子,遇事並不深想,媽媽你多提點她幾句……”心下忍不住一澀,或許對於對於蟬丫的生母,葉東海的岳母,自己說這些話有點多餘了。
李媽媽沒有多想,應道:“好的。”
顧蓮趕忙補了一句,“媽媽別說是我說的。”前女友是討厭的生物,留下孩子的前妻就更加討厭了,偏偏蟬丫又是那樣要強的脾氣,自己可不想弄巧成拙。因而想了想,改口道:“蟬丫年紀還小,也沒做過母親,七七和宥哥兒,還望媽媽多照顧着一點兒。”
“你放心吧。”李媽媽一臉淳樸良善,保證道:“一準兒就像小時候照顧你那樣,一般的看着七七和宥哥兒。”
顧蓮眼眶微微潮溼,頷首道:“好,那我就放心了。”
李媽媽問起她的日常起居,得知事事妥帖,倒是一陣唏噓,感嘆道:“也好。”拿着自己做例子,“似我也是改嫁過的,前頭那位找不着了,是死是活不知道,一個婦人怎麼活得下去?幸虧遇到了你黃三叔,他待我不錯,這女人嘛……,總歸是要有一個依靠傍身的,你只管把日子好好過下去便就好了。”
顧蓮眼裡閃過一絲驚訝,不想被乳母發覺,因而藉着撥茶低了頭,鬢角旁邊簪了一支做工精美的金翅白玉蝴蝶,兩條用金線做成的細須,隨着她的動作微顫,仿似一隻真的蝴蝶活了一般。
而此刻,她的心潮亦是起伏不定。
以乳母敦厚老實的性子,居然說出這麼一番向着徐離的話,是想告訴自己,就好好的活在皇宮裡,呆在公主府裡,再也不要回去打擾葉家了吧?
——人心都是會變的。
以前乳母覺得徐離霸道不講理,搶了自己,可是現在蟬丫成了葉二奶奶,她在再懂事也是乳母的親生女兒,由不得不向着她。
乳母她……,不希望自己破壞了蟬丫和葉東海的夫妻情分。
顧蓮一片心思恍然,因而連李媽媽後面絮絮叨叨的話都沒有聽清,一顆心又苦又澀又是自嘲,——不知怎地,腦海裡浮現出“衆叛親離”四個字。
說不難過,那當然是假的。
“公主。”竇媽媽親自端了東西進來,笑吟吟道:“剛做了一點桂花糯米甜湯,公主嚐嚐看。”說着,順便給李媽媽也盛了一碗,“你也嚐嚐罷。”
迎客的茶,送客的湯。
李媽媽好歹從前在顧府呆了許多年,這點小規矩還是懂得,想來是皇帝等得不耐煩了吧?因而端起湯象徵性的喝了小半碗,然後放下碗笑道:“公主歇着,改日得空我再過來看望。”
顧蓮已經壓下翻滾的心緒,擡起頭道:“好,多謝媽媽了。”
“還有這個。”李媽媽站起身來,打開自己帶來一個包袱,“這是我給公主醃的兩罐甘草梅子,都是按照從前……”想說按從前的法子醃製的,又怕竇媽媽聽了忌諱,於是改口陪笑道:“不值錢的東西,公主拿着賞給丫頭們吃罷。”
顧蓮勉力微笑,“嗯,讓竇媽媽送你出去。”
李媽媽不敢多加逗留,放下東西,福了福告辭而去。
跟着竇媽媽出了門,一擡頭,便看見穿了一身家常海青色團龍長袍的皇帝,正負手站在一副畫卷前面,彷彿是被畫中景象迷住了,神色悠閒的欣賞起來。
李媽媽嚇得心頭一跳,皇帝居然一直站在這兒?!心裡快速的回想了一下,自己沒有說什麼忌諱的話,方纔稍微放心一點。
“這邊請。”竇媽媽伸手做了指引,笑容客氣。
等着兩人都下了臺階,徐離方纔從畫卷上收回視線,朝着李媽媽的背影深深地看了一眼,眼眸裡光線複雜跳動,不過一轉瞬便散開了。
“除了你……,我可是什麼都沒有。”
——沒關係的,蓮娘。
你失去了那些,我會用更多更好的來彌補你。
徐離靜靜站了一會兒,估摸着時間差不多,然後一臉風光霽月的走了進去,看着心上人含笑問道:“坐了好一會兒,要不要出去走走?”
顧蓮回眸一笑,“好啊。”
整個公主府以窮奢極侈的勢頭而修築,那些流光明彩、紗羅縹緲,看似透着淡淡的清雅出塵,實則每一處、每一物,都是精美絕倫之上品。
此刻天晴無雲、日色若金,正是一片秋光晴好的美妙景象。
徐離陪着顧蓮來到一處長橋水景之處,四周清幽無比,只有陣陣清脆悅耳的鳥鳴之聲,長風過境、樹葉沙沙,寂靜裡泛起讓人心曠神怡的寧謐。
“等一下。”徐離讓她在長橋上面等着自己,轉身去折了一朵木槿花,替她輕輕的簪在鬢角,目光清亮有如月華一般,朗朗笑道:“有女同車,顏如舜華;有女同行,顏如舜英。”
“好酸。”顧蓮莞爾一笑,笑靨如同鬢邊木槿花一般嬌妍明媚。
“你大膽!”徐離做出凶神惡煞的樣子,可惜眼底和脣角的笑意出賣了他,聲音更是溫暖和煦宛若春風,“跟你說一件有趣的事。”
顧蓮知道他是在逗自己開心,配合的笑了笑,“哦?那要是沒趣怎麼辦?”
那笑容帶着幾分狡黠*,有一種小兒女的嬌態。
徐離看得心動,“嗯……”他目不轉睛的欣賞着,一面琢磨,一面回道:“要是你覺得沒趣的話,就罰我抱你回去好不好?”
顧蓮笑啐,“這算什麼懲罰?”扯了扯他的衣袖,“別賣關子,快說罷。”
徐離感受着輕風拂面的涼爽,含笑說道:“就在前幾天,負責修築新皇宮那邊的領頭人,過來求見,說是那張天子皇城圖規模宏大實乃首見,心下求知若渴,想懇請見一見起初畫下草圖的人。”他咧嘴一笑,露出些許少年的爽秀明快,“呵,朕豈能說了你的名字?自然是不會答應了。”
顧蓮偏頭笑問,“後來呢?”
“後來呀,我就說……”徐離拉長了聲調,欣長的身形傲然立在橋頭,一抹光華湛湛的迫人氣勢,說話卻是帶着促狹,“此事怕是不成。”板了臉,做出和當天一樣正經嚴肅的樣子,“做此圖者,乃是一位常年雲遊四方的遊世高人,神龍不見首尾,早就看透紅塵、厭倦俗世,不知道去哪處山川風光逍遙了。”
顧蓮“撲哧”一笑,“撒謊也不臉紅。”
徐離笑道:“那人聽得一臉失望,長吁短嘆了好幾句才怏怏離去。”
顧蓮淺淺一笑,“好吧,還算有趣。”
“你看你笑得這麼勉強,定是裝出來的。”徐離一把將她打橫抱了起來,低頭看向懷裡的那張明媚臉龐,“朕輸了,朕要抱着你走回去。”
顧蓮看着那宛若驕陽一般的少年天子,他的笑容,真誠而透着關懷,像是鋪天蓋地的萬丈光芒一樣,照亮自己陰霾的心。
不自禁地真的笑了起來,軟語嬌嗔,“小賴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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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媽媽回去以後,趕着去書房見了葉東海一面,把當時的情況細細說了。
葉東海沉默了一陣,方道:“皇上的話也沒錯,葉家的事,的確不應該再讓她來煩心了。”反倒叮囑李媽媽,“往後你若是再有去公主府的機會,只說七七和宥哥兒,其他的一概不用提起。”
——何苦呢?叫她煩憂,什麼都插手不上還白白擔心。
甚至……,還會給她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靜了靜心緒,問道:“她還好嗎?”
李媽媽垂了眼簾,細聲回道:“很好。”心裡略有一些慌亂,盡力平靜,“吃穿用度自然是不必說了,我細細瞧了,氣色也比以前養得好了許多,眼裡的那種乾淨,是沒有煩心事才養得出來的。”
“是嗎?”葉東海深吸了一口氣,攏在袖子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頓了頓,方纔能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很好,這樣就好。”
心口一陣難抑的哽噎疼痛,無處安放。
李媽媽打量着他的神色,又道:“公主還說,蟬丫打小就是一個直腸子,遇事並不深想,讓我多教導着她呢。”頓了頓,“還有……,公主擔心蟬丫年紀小,以前也沒有做過母親,巴巴的囑咐我多照顧七七和宥哥兒。其實公主是多慮了,七七和宥哥兒,不用公主提醒,我也是會仔細上心照顧的。”
葉東海道了一聲謝,“嗯,勞你費心。”
“應該的。”李媽媽回道:“從前公主就是我奶大的,說句冒犯的話,在我心裡和親女兒並無分別,七七和宥哥兒是她的孩子,我怎麼會不用心呢?便是蟬丫年紀小,我也會仔細提點着她,讓她好好的教養他們長大,總不能辜負了公主的心意,辜負了二爺的一番信任。”
葉東海心思一陣漂浮。
葉家也就剩下一雙兒女讓她掛念了吧?又或者……,處在徐離的監視之下,其他的不便提起,這麼想着略略好受了一些。
“二爺。”玉竹在外面喊道:“田大奶奶回來了。”
葉東海聞言收回心緒,打斷李媽媽道:“回頭我再細細問你,現在先去會一會田大奶奶,有些要事等着辦。”言畢,急匆匆的擡腳出去。
李媽媽看着他的背影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
這邊葉東海已經趕到內院的會客廳,見着田大奶奶,沒有拐彎抹角,而是開門見山直接說了心中疑惑,然後道:“你不說實話,我就叫十三過來一起對質!”
“哎……”田大奶奶嘆了口氣,無奈道:“二爺既然猜到,那我也就不瞞了。”一臉爲難之色,“是大老爺親自派了人來說大姑娘要母守孝三年,不想耽誤了田家……,這纔會有退婚的事。”賠着小心,“我也是不得已,纔敢不顧臉面索要婚書的。”
葉東海眉頭一挑,“真是大伯父派人去說的?”
“二爺,這種事我豈敢撒謊?!”田大奶奶急急分辨,伸手賭咒道:“我要是有一字虛假,便叫我舌頭上個爛釘,一直爛到腸子裡,從裡到外、從頭到腳全都爛掉!”
葉東海微微皺眉,“是與不是,你說了便是,用不着發這種毒誓的。”
“還請二爺體諒我們的難處。”田大奶奶眼裡盡是爲難,訴道:“一筆寫不出兩個‘葉’字,長房二房終歸還是同宗同脈,雖說葉家已經分了家,但是就真的能毫無瓜葛?我們家的在二爺手下做事不假,不過將來福少爺總是要長大的。”不安道:“到那個時候,福少爺再想起田家的不是,想要清算舊賬,叫我們如何又該自處呢。”
言辭誠懇無奈,葉東海聽了也不好苛責。
田大奶奶又道:“我們家的是個擰脾氣、愣頭青,一根直腸子到底的。這些事,實在是妾身自作主張,瞞着他來的。”朝着葉東海福了福,“千錯萬錯,都是我這個無知婦人的錯,二爺要怪就怪我吧。”
葉東海不悅道:“那你也該找我先商議一下。”
田大奶奶抿嘴不言語。
商議?怎麼商議?不過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罷了。
“二叔。”葉宜不知道什麼時候到的,穿了一身雪白的孝衣素服,身形纖細恍若一株白柳,淡淡道:“不必再爭吵了,就這樣罷。”
葉東海目光深沉,忽地擡腳,“宜姐兒你等着,我這就過去問清楚大伯父。”
“二叔,不必了。”葉宜搖頭,“不管是田家等不起、不願意,還是祖父的意思,總歸這門親事都已經不適合了。即便勉強結了親,我嫁過去也會過得不痛快的。”聲音裡透着苦澀,“畢竟婚姻是修兩姓之好,而不是結仇。”
她說話間言辭大方、氣度淡然,即便被田家退親羞辱,也沒有口出怨憤,倒使得田大奶奶有些自慚形穢。
葉東海更是滿心的心痛和苦澀,這樣好的侄女,怎地在失了父母雙親之後,還要遭受被人退婚的羞辱?可是,侄女兒的話也不無道理。
即便葉十三是自己旗下的大掌櫃,在生意上要聽命於自己,但是侄女嫁過去了,就是一輩子都是田家的人了。
後宅裡的那些雞零狗碎、瑣碎小事的消磨,自己是深有體會的。
若不然,怎麼會讓她爲葉家挺身而出後,還要忍受長輩的各種難纏,最後以至於弄得七七早產了。
自己滿心拿她如珍似寶的對待,尚且如此艱難。
如果宜姐兒還沒有進門,就已經被婆家的人全體厭棄,就算有自己壓着,這終究也不會是一門好姻緣。
“二叔,不要緊的。”葉宜強忍心裡的難過,反倒勸慰,“好在當初訂親的時候家裡情況特殊,不過是私下交換庚帖,並沒有嚷嚷的滿城皆知。”勉力勾起嘴角,“田家退便退罷,將來再給我找一門更好的親事便是了。”
之前叔叔和護國長公主恩斷義絕,將葉家退到了風口浪尖,京城裡根本就沒有人願意結親,所以自己的親事纔會落到田家。
沒想到,就是這麼一門低嫁的婚事都是不成。
——白費了母親那麼多的心血。
葉宜強撐着出來斬斷和田家的瓜葛,加上本來就在喪母的傷痛之中,沒過幾天就暈倒在了靈堂前,嚇得謝媽媽等人着急上火、人仰馬翻,均是落淚不已。
作者有話要說:徐三:“吐豔,包子要蒸一年!感覺再也不會愛了。”
小包子:“父上大人,乃可以培養一點高雅的趣味嘛,騎馬啊、釣魚啊、看星星啊、看月亮啊,陪母上大人聊聊天啊,對了,你還有一大堆軍情大事,國家要務忙着處理,怎麼只想着那點低級趣味呢?對吧~~~”
徐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