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晴朗、風和日麗,葉家內院的氣氛卻是一觸即發。
“你要和我妹妹和離,可是真的?!”黃大石怒目圓瞪,直勾勾的瞪着葉東海,一臉難以相信,大聲吼道:“你再說一遍!”
葉東海眉頭微皺,重複道:“我和黃蟬確實不是良配,我不想再要孩子,她心裡對此有怨氣,不分開便是一輩子的怨偶。”雖然知道對方有多憤怒,還是堅持道:“若是你們不同意,那麼就讓官府來處理吧。”——
女子要和離難,男子要休妻卻是容易。
而讓官府處理,簡直比私下解決還要叫人難堪!
黃大石的憤怒再也忍不住,對準他的臉,上前就是重重的一拳,大吼道:“當初你娶了她,讓她吃了那麼多的苦頭,結果還差點讓她送了性命!如今你娶了我的妹妹,不說好好對待,又要和離,天底下哪有這麼多的好事?都由着你的性子來!”
葉東海硬生生受了一拳,只覺得眼眶都快要爆開了,咬牙忍痛道:“這一拳,便算是替你妹妹出氣了罷。”
“出氣?這是出氣就能行的嗎?”黃大石氣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用力揪了他的衣服,“你個混帳!”揚起拳頭,雨點一般的拼命亂打。
葉東海並不會武功,力氣也比黃大石遠遠不如,雖然招架還手,到底還是吃虧的更多,渾身都要給打散了。
黃蟬得了消息衝出來,慌張道:“哥哥你這是做什麼?快停下!快停下來啊!”
黃大石是個暴烈的性子,氣頭上哪裡聽她的?口中只道:“妹妹別慌,待哥哥與你出了這口惡氣!姑爺不好了,孃舅打一頓也是該得!”再次揚起胳膊,還要狠狠的落下去,忽然間,手腕上猛地一記吃痛!
一粒石子閃電般射了過來,深深嵌入肉裡,頓時血流不止!
段九快步走近,冷笑道:“小徒弟,做了官就能耐了啊!”
“師傅。”黃大石雖然是一個粗人,但是尊師之禮不忘,旋即鬆開了手,咬牙握着流血的手腕,憤怒指着葉東海,“他要跟我的妹妹和離!”
“二爺,二爺……”黃蟬在旁邊大哭,看着被打得滿頭是包的葉東海,又是心疼又是驚嚇,上前去捶自己哥哥,“誰都跟你一樣皮糙肉厚的,就下這樣的死手!我的事不要你來管!”
黃大石氣得不行,“你個糊塗丫頭!他要跟你和離,你還向着他?”任憑妹妹那小雞般的力氣捶打,指着葉東海罵道:“你既然無心,當初又何必要娶我妹妹?這不是禍害了她嗎?!我還冤枉了你不成!”
李媽媽腳步慢,剛剛慌里慌張趕了出來。
見繼子把葉東海打得鼻青臉腫的,不由大吃一驚,——好不好,他到底還是御封的安順侯,是七七和宥哥兒的親爹呢!惹得葉東海惱了,黃家只有吃不了兜着走的!況且事情的前前後後,自己再清楚不過了——
說起來也怨不得葉東海。
如今事情鬧成這樣,女兒和葉東海的姻緣更是修不成了。
不論如何……,至少別再結了仇。
因而一跺腳,反倒上前拉扯黃蟬狠狠罵道:“你這個死丫頭!當着你哥哥的面把話說清楚,當初可不是二爺求着要娶你,而是你求着公主要嫁給二爺,纔有了這一段姻緣的!”忍不住哭了起來,“如今既然實在過不得,便好聚好散分了吧。”
不說清楚,只怕繼子那暴脾氣還要惹事。
而且女兒已經將葉家得罪的狠了,怎好再留下?莫要小命兒給摺進去了。
衆人一聽她的這番話,都是呆住。
黃大石瞪大了眼睛,“什……、什麼?是蟬丫去求……”到底不敢說她的名字,結巴了半晌,“這……,這怎麼可能?!”
葉東海更是顧不得疼痛爬了起來,看着李媽媽,心裡驚濤駭浪一般,顫聲問道:“你是說,當初是蟬丫親自去求了她,傷了她的心,所以才……”他直直的盯着黃蟬,“你母親說的可是真的?”
黃蟬只覺得所有的人目光都掃了過來,偏了頭不言語。
“我問你話呢。”葉東海抓住她的肩膀,讓她回頭,目光是從未有過的冷厲絕情,一字一頓,“回答我,一個字都不許錯!”
大庭廣衆之下,母親說出自己求人嫁娶之事,羞也羞死了,更不用說,還被葉東海口口聲聲質問,黃蟬捧了臉,大聲哭道:“是我求的,那又怎樣?皇上的意思,難道你們誰還敢反對不成?要殺要剮,隨你們便……”
葉東海額頭上青筋直跳,恨聲道:“若你不求,皇上又怎麼會生出這個意思?”
的確……,自己不能拿着葉家上下的命去陪葬。
但是自己或者遠離京城,或者娶一個陌生女子,而不是……,先由着黃蟬去傷她的心,然後再日日夜夜看着黃蟬,不斷的想起她,把日子過得一團糟!
“二爺……”李媽媽見他面色嚇人,上前護着女兒,懇求道:“蟬丫年紀輕、不懂事,一時糊塗辦了傻事,你、你別怪她……”
“怪她?”葉東海一點點鬆手,滄然一笑,“事已至此,怪她還有何用?又能改變什麼?”他嘆氣,“罷了,看在她的份上,看在你們一直在葉家操持的份上,我也不像再追究什麼了。”
黃蟬還在怔怔的,李媽媽慌忙謝道:“多謝二爺,多謝二爺。”
葉東海別開目光,不去看她們母女兩個,冷冷道:“和離吧。”聲音是斬釘截鐵無可商議,“不然,我就寫一封休書。”
他轉身,一個字也不想再多說了。
黃蟬伏在母親身上大哭不已,李媽媽又悔又恨又心疼,也跟着哭,黃大石呆呆的愣在當場,連手上的傷也忘了,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段九趕緊追了進去,等着葉東海靜了一會兒,方纔說道:“不管當初是黃蟬去求來的姻緣,還是她的意思,到如今……,你們都是一樣無法回頭的了。”
葉東海感受着臉上、身上的疼痛,感受心裡的疼痛,悽然一笑,“是啊,再去計較這些有何意義?”她連孩子都已經替皇帝生下,早就面目全非,自己若是再去糾纏追問過往,不但沒有用處,還會爲彼此惹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一別兩寬,往後各自過各自的日子吧。
那個看盡山川湖泊、大好風光,帶着兒女一起遊歷萬里的念頭,從前就有過,只是那時候總是放不下,捨不得,也不願意離開。
現在一切都已知曉,一切塵埃落定,反倒無牽無掛想得開了。
自己走得遠遠的,或許心裡就不再有牽絆和怨憤,不光對兒女們好,也消弭了皇帝心中的芥蒂,對她……,想來一樣會更好的。
偏生這世上的事,都是人生不如意十之□。
葉東海如果能夠再一點這樣想,早一點離開京城,便不會讓皇帝耿耿於懷,也就不會引出後面的那一場天大誤會,以至山崩地裂一般的傷心。
不過才安生了一會兒,便有一個丫頭進來傳話,“二爺……,宮裡來人,說是有話單獨與二爺說。”
宮裡來人?單獨說?葉東海直覺不會是什麼好事,但也不能不見,收拾好情緒,出去見到了那傳旨的宮人。
“皇上有旨,明兒下午來人,接貴府三小姐和大少爺去護國長公主府一趟。”
葉東海先是一怔,繼而想起明天是女兒七七的生辰,……想來,是她惦記着一雙兒女想見面吧。
原本就沉得好似一潭池水的心情,更加低沉了幾分。
她這樣,只怕皇帝不會給什麼好臉色看的。若不然……,直接叫長公主府的人來傳話便是,何須皇帝下旨?所以說,還是自己帶着兒女離得遠遠的好。
只是心裡也明白,爲人母者,怎麼可能抹殺得掉對兒女的思念?
可憐她……
葉東海正在滿腔感慨,又聽那宮人接着說道:“皇上還有一道旨意,請安順侯即刻出門走一趟。”
“現在?”葉東海驚異道:“去哪兒?”
那宮人低頭躬身,陪笑道:“這個……,奴才就不清楚了。”又補了一句,“馬車就在門外候着,等下侯爺去到便知曉了。”
——
怎麼會是這裡?!
葉東海站在棲霞寺後面小院的屋子裡,心神浮動不已。
這不是……,當初顧四夫人爲了換掉蓮孃的親事,讓她暫時安置的地方嗎?皇帝特意叫自己過來等着,有何深意?正在不解的思量着,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動靜。
“怎麼想着來這兒了?”一個清澈似水的聲音響起。
葉東海不由心頭一跳,是她……,皇帝把她也帶來了,到底要做什麼?!心下驚疑不定,忽然間……,有了某種不好的預感。
可是……,仍然忍不住朝縫隙外面看去。
顧蓮穿了一襲綠衣白裙,夏日炎熱,那天水碧的綠色綃紗好似一抹綠霞,月白色的挑線裙宛若一抹白雲,襯得她有種浮光迷離的氣韻。
眉不描而黛,脣不施而朱,有如碧葉連天裡的一支玉色蓮花。
“這個地方,還和當年一模一樣呢。”顧蓮輕嘆,語氣帶着微微唏噓。
徐離與她並肩站立在樹下,笑道:“棲霞寺偏僻,一向來的人都很少。”又道:“再說,朕已經讓人把棲霞寺給封了起來,自然是不會變了。”
“啊?”顧蓮眼裡露出驚訝,輕笑道:“封起來做什麼?”
徐離嘴角的弧度更翹了些,“因爲……,這裡是你和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什麼?!葉東海心裡有如炸響一個驚雷!
從前她在棲霞寺安置的時候,就見過徐離了?什麼時候,自己怎麼從不知曉?而她……,爲什麼也從未提起?
“你呀……”顧蓮淺笑,輕輕搖了搖頭,“還好這兒不是大昭寺,要不然讓那些信男善女們怎麼辦?真是好生霸道。”——
居然承認了!
葉東海身形微晃,有點頭暈目弦的恍惚失神。
而外面,徐離正在目光纏綿看着她,“那天發生的情景,可還記得?”
顧蓮抿嘴一笑,“雖然已經過去了六、七年時光,但是那種驚心動魄的記憶,怎麼會不記得呢?自然是不會忘了。”
徐離笑道:“朕不信,要驗一驗。”
自個兒轉身出了院子關上門,下一瞬,“砰”的一聲響,居然提着一把佩劍闖了進來,眉宇間是掩不住的英氣迫人。
顧蓮見了,臉上露出啞然失笑的神色,偏頭想了想,問道:“你們是什麼人?爲什麼連寺廟都不放過?”
屋裡的葉東海心神震撼,心裡清楚,這便是當初他們相遇的情景了。
徐離走上前,問道:“你又是誰?”
顧蓮並不知道他的用意,只當他是笑鬧玩兒的,十分配合,繼續道:“反正我都要死了,是誰又有什麼要緊?”唔……,當初自己是這麼說的吧?時間太久,都有些記不太清楚了。
而徐離,似乎也有些記不清楚了。
他笑,“姑娘怎麼一個人在此地?危險的緊,還是隨我一起走罷。”說着,一把抓起她的手,“跟着我,外面亂得很。”
顧蓮笑了笑,“淨胡說!如今太平盛世的,有什麼亂的?又不是當初……”忍不住捶了他一下,“行了,別鬧了。”
這樣的親暱,落在葉東海的眼裡不免宛若刀扎一般!
而下一幕,更是叫他別開了目光。
“哎,姑娘你的腳崴了。”徐離低頭瞧了瞧,一把將顧蓮打橫抱了起來,自己偏了頭,笑道:“抱穩了,不然掉下去我可不管的。”
顧蓮不疑有他,只當他是臨時插科打諢逗趣兒的,便笑了一句,“那三爺你可抱好了。”說着,便環住了他的脖子。
徐離朗聲一笑,抱着人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又是“吱呀”一聲,上了臺階,那連廊上的門回彈關上,還輕輕的震了震,伴着外面的兩人說笑聲,漸漸停了下來。
而葉東海的心,卻是“咚咚”亂跳難以平息。
他從屋子裡面緩緩走了出來。
臉上、手上、身上,都是止不住的顫抖不休!
難怪皇帝要請自己過來,是想告訴自己,他們彼此早就是郎有情、妾有意,而自己一直都傷錯了情,會錯了意,白費了一番掙扎心思——
不過是一個笑話罷。
擡頭看着那棵安安靜靜的積年古樹,眼前還浮現着那些親暱的畫面,耳畔還縈繞着那兩人的笑聲,彷彿連這周遭的景物都在譏笑自己!
是的……,他們居然還有這麼一段過往!
可是她,卻從來沒有跟自己說過。
哪怕心底已經相信,葉東海還是忍不住回去找人確認了。
得到的,卻是叫他徹底死心的答案。
“當時小姐讓我和蟬丫躲在地窖下,她自己在外面引開官兵,後來徐三爺……,哦不,是皇上來了,然後親自救了小姐下山。”李媽媽有些茫然,不明白時隔多年,對方爲什麼要問起這些舊事,“再後來,大石在皇上身邊見到小姐,知道我們的下落,就把我們救下山去了。”
葉東海低聲喃喃,“這麼說,皇上和她早就已經……”
李媽媽應道:“是啊,早就認識了。”
葉東海痛心一笑,——早就認識,早就彼此有情了吧。
原來……,從一開始,她的心裡就是一直裝着他的,是自己娶錯了人,是自己強行欺騙了自己,情願相信那些看到的假象。
她……,騙得自己好深、好苦。
往事歷歷在目回憶起來。
難怪她一直和自己相敬如賓,難怪她從未抱怨過徐家,難怪她會親手救下徐姝,難怪……,皇帝會不顧性命去救她!
越想越是痛苦,越是怨懟,繼而絕望傷心!
葉東海雙手緊握成拳,關節白得發亮。
是了,她一個千金萬貴的官宦小姐,怎麼會看得上自己這個商戶之子?不過是被徐家退了親,無奈下嫁罷了。
她事事做得好,也只是因爲自幼所受的教育和庭訓,與情愛毫無關係。
既如此,她爲什麼不早告訴自己?爲什麼?是因爲已經嫁了人,不能說嗎?那麼又爲什麼,還要和自己生下一兒一女?!
蓮娘,你怎可如此無視我的一片情意?我對於你,又算什麼?只是無奈下嫁,不得已在一起過日子的丈夫吧。
你曾經說你不負真心,終究……,還是負了。
不!應該是,你對我從來就沒有過心!
所有一切,都是自己這個傻瓜想象出來的罷了。
葉東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這世上……,還有比自己更可笑的人嗎?娶了一個心有他人的女子,爲她傷心、爲她痛苦,爲她自暴自棄不成樣子,最終卻只是謊言欺騙一場……
很好,很好!自此後,心中再無一分一毫牽掛留戀。
七月初七,葉家三小姐七七四周歲了——
卻只得父親和弟弟陪着一起過。
黃蟬和李媽媽昨天傍晚便搬回了黃家,說是和離,實則也沒什麼好分割的,黃蟬當初本來就沒有什麼嫁妝,葉東海更不會在銀錢上面跟她計較。反倒因爲受了徐離和顧蓮的刺激,連黃蟬母女也不想多看一眼,不光將她的所有東西打包,還一次交割了三千兩銀子,讓她自去嫁人,往後和葉家再無半分關係。
原是想越快離開京城越好的,但趕上女兒七七的生辰,加上沒有收拾妥當,只得再忍耐兩、三日,——反正葉家有得是銀子,車馬齊備,旗下商號更是開遍了大江南北,去哪兒都不用急,只消提前知會一聲,下面掌櫃就已經準備妥妥的了。
此時此刻,葉東海正在跟對女兒笑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回頭爹就帶着你和弟弟,去外頭四處看看。”
七七這個年紀,當然是喜歡出去外面玩兒的,高興的不得了,笑眯眯道:“七七一定乖乖聽話,爹……,不管你去哪兒,都要帶上七七哦。”回頭看了看宥哥兒,“還要把弟弟一起帶上。”
葉東海心裡甚是欣慰,“會的,爹會一直陪着七七和宥哥兒。”
“爹最好了。”七七上前抱住父親的胳膊,在桌子上環顧了一圈兒,揀了一塊自己愛吃的金絲棗泥糕,遞了過去,“爹,你吃。”
葉東海笑着咬了一口,“真甜。”
七七得了表揚更高興了,掰下一塊小的,遞給宥哥兒,還細細叮嚀弟弟,“你嘴巴小,要慢慢兒的吃。”又回頭,趕緊的向父親邀功表現,“爹你放心,回頭去外面了,有我來照顧宥哥兒。”
一副老氣橫秋的小大人模樣。
葉東海委實喜愛這個早慧的女兒,將她抱在腿上,一臉認真笑道:“嗯,宥哥兒有七七照顧着,爹就放心了。”
“二爺,護國長公主府來人。”一個丫頭從院子外面進來,稟道:“說是接三小姐和大少爺過去說話。”
葉東海心頭一緊,微微皺眉。
且好好過日子吧,又來招惹這一雙只生不養的兒女做什麼?可笑的是,昨天自己還在爲她擔心,爲她憐憫,……看她和徐離好得那般如膠似漆的,真是杞人憂天!
其實昨兒的事,葉東海還真是委實冤枉顧蓮了。
一則她不知情還是其次,二則因爲今天要接七七和宥哥兒過去,顧蓮想着徐離前頭正不痛快,哪裡還有不哄着他的?不順着他的?比之平時,更打起千百般的小心好意兒順承。
落在葉東海的眼裡,不免更加刺痛。
若真是要怪……,也只能怪徐離把人心掐得太準了。
“二爺?”丫頭見他久不出聲,怯怯小聲道:“那個……,公主府的人就在外頭等着,耽誤太久怕是不好罷。”
依着葉東海此刻的心情,原是半分也不想與顧蓮再有瓜葛,可是馬上就要走了,實在不想再橫生枝節。
因而略一沉吟,開口道:“宋三娘,你帶着七七過去一趟。”看了看兒子,“宥哥兒年紀還小,沒見過大場面別再嚇着,今兒就先不去了。”
既然生下來就不管了,還見什麼見?不見更好,不知道兒子長什麼樣子,也讓她和葉家少一分牽連,省得以後拉拉扯扯的沒完!
“這……”宋三娘有些遲疑,不過想想,這個理由也算說得過去。
她並不知道,葉東海說要帶着兒女出去玩兒,是真的要去,更不知道他很快就要離開京城,還想着實在不行,再讓公主府的人過來接就好了。
等顧蓮見到女兒不見兒子時,忍不住詫異問道:“宥哥兒呢?”
宋三娘還沒答話,七七已經先脆聲應道:“爹說了,宥哥兒年紀還小,沒見過大場面怕嚇着他,今兒先不來了。”
“這樣……”顧蓮心裡十分失望,但是又覺得葉東海的話有道理,畢竟宥哥兒才得一歲多,他心疼一些亦是正常。
等到下一次宥哥兒生辰,大一些了,再帶過來見面應該更好,省得葉東海在家裡擔心。她不停的安慰自己,雖然十分想見宥哥兒,到底是自己嫡親的兒子,不捨得再去派人折騰,最終只得忍下了。
眼下看着一身大紅新衣的女兒七七,粉雕玉琢的小人兒,瓷娃娃一般可愛,哪裡還顧得上許多?拉着她一疊聲的問長問短,指着早準備好的一桌子點心瓜果,“都是你以前愛吃的,都嚐嚐,只是別吃多了積食呢。”
七七依言嚐了幾樣,笑盈盈道:“真好吃,我要帶回去給宥哥兒吃。”
顧蓮忙道:“有的,有的。”吩咐竇媽媽,“快去多裝幾個食盒。”叫靈犀拿了自己做的衣服出來,給她比了比,“不知道合不合身?”有些擔心的問道:“顏色呢?你喜不喜歡?若不喜歡,回頭我再給你重新做一身。”
見着女兒,倒有些手足無措的慌亂。
“挺好看的。”七七比着歡喜了一陣,繼而嘟嘴,“可是公主姑姑,爹爲什麼說他把你弄丟了?你不是好好的在這兒嗎?”
“我……”顧蓮鼻子猛地一酸,強忍笑道:“你爹和你說笑呢。”
“是嗎?”七七將信將疑,偏着頭想了一會兒,“不管啦。”擺了擺手,繼而一臉歡喜的撫掌,脆聲道:“等下回去我就告訴爹,公主姑姑沒有丟,被我找着了。”
顧蓮笑得心酸,“好啊,七七真聰明。”
差一點,眼淚就忍不住掉了下來。
別過頭去,藉着轉身拿東西緩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回頭笑道:“七七,你看這個喜不喜歡?”
“喜歡!”七七歡喜的跳了起來,一把抱住那個大大的圓耳朵老鼠,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簡直愛不釋手,“公主姑姑,七七好喜歡呀。”
七七是鼠年生的,顧蓮便照着前世米老鼠的樣子,做了一個更Q更卡哇伊的大布老鼠,還配了衣服,果然女兒一見便捨不得丟開了。
才得四歲的小小女兒,出落的烏眉大眼、脣紅齒白,笑起來甜甜的,像足了葉東海那溫和氣韻,眼角眉梢卻又帶着一點狡黠機靈。
九分像他,剩下一分像自己罷。
卻不知,宥哥兒長得更像誰一些?或許……,還是像葉東海更好一點,這樣的話,即便將來蟬丫生下孩子,葉東海也不會忘了疼愛這個長子的。
罷了,忍一忍,等到下一次宥哥兒兩歲生辰,自己親眼看了便就知曉,——想着葉東海如此緊張宥哥兒,不免又多放心了一些。
她並不知道,下一次……,竟然是十幾年以後的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趕場看了《中國合夥人》和《遺落戰境》,前者比預期的要好,後者有點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