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橫爬順(紀實小說:五十三)
有勇有謀的膽大的參加文攻武衛“抓革命”去了,留在家裡的農民在地裡忙了這頭忙那頭。也是天佑我中華子民,那幾年風調雨順的,莊稼地裡長的麥子是麥子,穀子是穀子,紅薯是紅薯的。就是地裡草多了點,糧食打的少了點,大家生活艱難了點。
既然風是風雨是雨的,按說糧食應該打得比往年多才對,很多人都去文攻武衛去了,吃着公家的省着家裡的。地裡的莊稼好和壞與老子何干。糧食打得多,也不會多分給老子一兩。新一代的革命家們在覺悟着,“上九天攬月,下四海抓鱉”去也。天派和地派在戰鬥着,武鬥越來越厲害。
光顧着武鬥,把那些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們也給忘了,全部讓他們靠邊站。把這些人打倒,真真的革命目標得到了,奪了權的紅衛兵們自己就成了,縣委書記、縣長,公社書記,大隊支書。
不過那時候這些稱呼全變了,一律稱爲革命領導小組的組長、副組長,以下的就是一羣小嘍囉啦,一個個年年青青都是毛頭小孩子,黃色的軍裝一穿,腰間裡牛皮的腰帶一系威風凜凜,儼如毛主席當年帶着的南征北戰的將士,革命的勁頭橫掃着全中國。
就是沒有一個願意去生產小隊裡當組長和隊長去,而且稱呼再怎麼革命,始終沒有變過。誰都知道在生產小隊裡當隊長你得領着頭幹,力氣小的你還當不了隊長。往回推莊稼,在你的帶領下推得少,羣衆的眼睛是雪亮的,跟着你也會推的更少。
在夏收虎口奪食的季節裡,不怎麼樣的隊長,塌裡塌拉的領導着大家,耽誤了收割的黃金季節,雨季來了糧食爛在了地理,社員們就等着吃爛糧食吧。
到那時,大家不把你的皮剝了纔怪呢?所以沒有一個紅衛兵去奪生產小隊隊長的權,他們也知道沒有那個能耐。那時候紅衛兵奪權也是賊精賊精的,該奪的就奪,不該奪的連看都不看。想想要是把全國那麼多的小隊隊長打到,能安排多少革命的先鋒們呢。
在那一年裡,工農業生產被全部拋到九霄雲外,革命成了唯一的大事。打到了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文攻武衛再打出一個真理來,莊稼就會一個勁的長得茂盛,糧食有了真理的支持就會豐收,大家就會吃飽肚子,永遠不在受舊社會的二茬罪
。
教育戰線上,學生們自己教育自己,說不學習就不學習。中國的古老傳統是尊師,現在可好,老師們一個個都成了學生的玩偶,將一包土放在門上面,老師推門進來一包土全掉在身上,老師灰頭土臉賭氣走了,學生笑了。教室的垃圾沒有人打掃,教室裡紙屑塵土飛揚,黑板上的粉筆字老師來擦吧。
上課時學生喊“起立”,老師喊“坐下”的規矩,早被學生們當成教育要革命給革命掉了。老師進了教室,學生該亂的還亂,該鬧的繼續鬧着。老師們得帶着笑臉,看着這一切,和學生們輕聲細語的說着好話,哄的學生高興了,才安靜下來。
老師管不了學生,想來就來,不想學就不教。知識反正也不是那麼重要,當時流行一句話“知識越多越反動”,革命又不是寫文章,繪畫、繡花就能勝利的,這句話還是最高指示呢!革命工作只有少有點知識的人就可以幹了。學生來學校的越來越少,都參加革命去了,乾脆給學生放了長假。
那一年爆炸的原子彈,很可能不是這些人建造出來的吧?對了,這一年我國成功的爆破了原子彈。這一顆原子彈的爆破,大長了中國人民的志氣,全國人民歡騰鼓舞。高興壞了陳毅元帥這一個外交部長,從此在外國人面前說話硬朗起來。
美帝國主義,蘇修帝國主義在我們面前發抖的時候到來,在那一年裡,這一件事是全國人民最高興的一件喜事了。想想在那個時期原子彈的成功爆破,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蹟。不過按當年的說法,是文化大革命的勝利成果。
不管是誰的成果吧,那一年大家都高興,既然高興就遊行喊口號慶祝一番。地裡的莊稼荒着苗嘣着豆,就讓它們在哪裡等着吧!“春爭日,夏爭時”是老黃曆了,和一切舊習慣決裂是革命精神呢。
我快一年了沒有去過學校。這一年的秋天,在隊裡參加勞動管牽墒。牽墒就是犁地時後邊犁地的一人扶犁,前邊有一個人牽牲口。好使的牲口犁地,犁開第一犁後。牽墒的只用在一個地頭等着就行,回來後牽着牲口回頭就行。
我們那時犁地是三個人一組。一個犁地的師傅,一個負責犁不到地邊時,用撅頭刨一下地邊。我們往地裡走時的分工,犁地師傅負責背犁,刨地邊的管背耙,我就負責牽牲口。
那時在幾個
牽墒的孩子們中我最小,我們用了三個牲口也好用多了。這可能是三兒隊長安排時也考慮到,畢竟我那時才十四歲。我們使喚的一個黃色的騾子負責領墒,說起這個騾子來,我和它的感情很深,據說這個騾子父親是馬,母親是牛。所以我們都叫它牛騾子,它是一個很聽話的牲口。
那牛騾子,不踢不鬧走路規矩矩,拉犁拖耙踏踏實實。喊一聲“籲”它就站住,喊一聲“走”它就走起來。犁地時喊一聲“嘚嘚”,它就往左面靠一靠,喊一聲“咧咧”,它就往右抗抗和它一起拉犁的其它牲口。想讓它快一點,揚揚鞭子走得飛快。當時牲口還在個人的家裡養着,隊裡將草料分給他們。
說起了喂牲口就想到了特權的問題,特權這種東西什麼時候都有,也不是現在的專利。那時把喂牲口的草分給個人後,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人又不能吃草。關鍵是牲口的料是糧食,這就可疑了,到底餵了牲口多少料,這就要憑良心。
喂牲口不但隊裡給工分,還有牲口料可以揹回家去。這種好事自然輪不到普通人家,大隊的幹部有一杆子,到小隊裡又有:小隊黨組長、小隊長、會計、保管、貧協主任、婦女隊長、副隊長、民兵排長、積極分子。這些都是喂牲口的最佳人選。
平時誰家用牲口套碾碾米,套磨磨面。去牽的時候會盡量的給你往後拖延時間,送的時候十二點準時你得送回去。遲了給你臉色看。這些喂牲口人家誰又敢惹得起。心疼牲口有時比心疼兒女還在心,少乾點活就能少吃點料。既想讓牲口少吃料,有想讓牲口少幹活多長驃。這困怕是當年喂牲口的人家普遍的心情。
那時監管牲口胖了、瘦了也是很嚴的,隔多長時間大隊裡會組織評驃大會。各戶把牲口都牽去,公社也要來幹部評驃。一頭一頭的評,比上次瘦了胖了都有記錄。上次你喂的是一等驃,這次成了三等,你就等着生產隊去你家牽牲口去吧。你太不把集體的財產當回事,去你家牽出牲口來還要受批評。
後來這種分戶餵養,羣衆意見太大,就有了以後的集體餵養。想想現在的貪官們這麼多,要是有當年監管牲口那樣的監管機制,來監管國家和集體財產及官員,什麼時候也經常把官員們來評一評肥瘦,看看那些貪官還敢不敢貪。我比喻的可能有點不好聽,但絕對是實話。
(本章完)